第九章

冉初易和陆远媛打开房门，准备至预定的餐厅用晚餐时，却见到门口站着一个不识趣的家伙。冉初易当下板起冷脸，完全不给对方半点情面。

「喂喂喂！你的臭脸也未免摆得太明显了吧！」古玎竞瞪着好友，那张嫌恶的嘴脸会不会太过分？搞什么鬼！他是长得有多碍眼？

「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闲扯。」冉初易双手抱胸。这家伙是来乱他约会的吗？

「欸，你好无情喔！伤了人家幼小的心灵！」古玎竞三八兮兮的眨着眼，教一旁的陆远媛看了鸡皮疙瘩掉满地。

「老板，你够了喔！」再这么下去，她就要亮拳头，打掉他满嘴不正经的怪口气了。

「远媛？你怎么在这里？」古玎竞有些意外。这两人一向势同水火，搁在一起灾情惨重，非生即死呀！他不是没见识过。

「嗯……其实我们……」陆远媛干笑，她该怎么解释和冉初易的关系呢？「打了个小小的赌，因为我输了，所以……」

「我们正在交往……不！应该是谈恋爱！」这听起来浪漫多了。冉初易满意的一笑。

古玎竞瞠目结舌。「你们……你们打出爱的火花？」这两人不是前不久才大打出手？呃，讲好听点，应该是用一种另人匪夷所思的方式去「友爱」对方。

冉初易睐着他。「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不会吧！你们有被虐的嗜好吗？」人前都较量成这样，人后不闹得天翻地覆才怪！古玎竞完全不敢置信，谈恋爱耶……

「你讲话非要这样吗？」陆远媛差点抬脚踹他，讲得好像她品性有问题似的。

「远媛，凡事要三思而行呀！」她可是他的手下爱将，也是最有力的助手，千万不要栽在坏男人手里。

「古玎竞！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吗？」冉初易将他推到墙边，狠狠掐住他脖子。「别老是扯我后腿。一天到晚捅我一刀，是你该死到病态的无聊嗜好吗？」

「你你你……小心点！别冲动。」陆远媛一手搭在冉初易臂上。「我可是要靠他混口饭吃，下手请斟酌一下。」

「你来这里做什么？快说！」冉初易才不跟他客气。每当他遇到重要时刻，古大少爷总是让他的辛苦砸锅。

「喂！我是你朋友，不是犯人呐！」好歹还是他将冉初易从日本拖回来的。

结果冉初易有了异性没人性——虽然他必须承认，冉初易一直是很没人性的冷血家伙。但是看在爱情的感化之下，他可不可以对好友手下留情点？

「快说！我给你三十秒的时间。」冉初易没什么耐性，再拖就要开扁了。

两人平日忙得不可开交，他好不容易有机会独占陆远媛宝贵的晚餐时间，偶尔腻在一起谈情说爱，还要让古玎竞这种素行不良的小角色给磋跎光阴……他们的感情能培养到哪里？

「我三秒钟就能交代完……」咳！他快喘不过气来了。

「还有十秒，十、九、八、七……」

「我在饭店的餐厅里订了位置打算庆祝『日亚广告』雨过天青整个公司只剩你们两人还没到。」古玎竞一口气劈哩啪啦说了一长串，差点断气。

「三、二、一、0！」冉初易松开手，冷哼一声。「算你厉害。」

「你们订了位置？」陆远媛有些兴奋，没想到要开个庆祝会。

「真是凑巧，我们俩也订了位。」冉初易将她揽回怀里。「咱们各走各的，就地解散，恕不相送！」

「喂喂喂！你大少爷赏个脸嘛！」古玎竞见他想潇洒走人，急得拉住他。「这也算是你的迎新会，若不是遇上半个月前的那张鬼脸广告，早就如期进行了，不会拖到现在。」

「你知道我并不在意这个。」冉初易摆摆手，丝毫不感兴趣。

「亏我还特别订在你下榻的饭店！你还敢放我鸽子，糟蹋我的好意？」古玎竞感叹，好一个重色轻友的冉初易。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你真的不去吗？」陆远媛倒是很想参与这场众会。

「别告诉我你想去。」他可是透过关系，大费周章才订到餐厅。

「但这是你的迎新会呀！」她甜甜地笑望着他。

「都来快一个月了，还新个头咧！」冉初易轻敲她的头，她别想用撒娇逼他就范，她平常不是都瞪着他看吗？

「……」陆远媛擦着腰。他别逼她摆出晚娘脸孔呐！

「真的想去？」冉初易很不想妥协。「那咱们之间的赌约呢？你想趁此逃过一劫吗？」

「我才没有这么狡猾好不好？」陆远媛捶他一拳。「不然乘以两倍，就当做对你的补偿，行吗？」

「你是说，我还多了点心？」冉初易眼睛为之一亮。看来，要将她吃得一干二净是指日可待的事，她对他越来越让步了。

「那还等什么？要去不快走，别让大伙等太久。」冉初易拉着陆远媛，一股脑的往电梯冲，简直是兴奋得不像话。

古玎竞看着好友异常兴奋的情绪，突然打起冷颤……这人怎么一堆怪癖呀？陆远媛的品味还真是令人不敢苟同。哪像他，待人诚恳又和气……想起自己的优点，古玎竞不禁笑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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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玎竞待人大方，这点陆远媛跟在他身边多年，已经十分了解。如今他果然将整个饭店给包下，包括后面的花园阳台都布置精美，让公司里的同仁能玩得更尽兴。

难怪他非将冉初易拖来会场不可，主角若不到，这场聚会就失去意义了。

大伙吃吃喝喝，笑闹声不断，连日来的工作压力，此刻终于得到抒发，显得好不快活。

「陆姐！还不多吃点！冉先生的迎新会，同时也是庆祝咱们『日亚广告』顺利度过难关，后势看涨的庆功宴哪！」小韩手里端着—盘满满的餐点，塞到陆远媛手上，把她的空盘子抽掉。「我拿了你最爱吃的港式烧卖，老板这次手笔好大喔！多吃就算赚到。」

陆远媛失笑，这小子虽然有点毛毛躁躁，但窝心体贴一直是他最大的优点。

「那你还不多吃一点，明天又要啃便当了。」陆远媛将盘子内的烧卖分给他几个。「瞧你瘦成这副鬼德性，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我欺负你！」

「那就不要一天到晚加班嘛！我妈最近老念我越来越少回家吃晚饭了。」

陆远媛敲他一记。「少藉机跟我要赖，该做的分内事就是得做。年底我再向老板多挖几个月的年终，在那之前，你和非雁可得给我好好干！」

「陆姐，你叫我？」被点到名的赵非雁适巧经过附近，小嘴塞满餐点。

「你耳朵可真灵。」陆远媛笑道，拿起纸巾拭去赵非雁嘴角的油腻。「今晚可得多吃一点，明日才能拼了命的向前冲。」

「陆姐，别提工作的事，这个烤鸭好吃的不得了，你赶紧尝尝，我留块最多汁味美的部位给你。」赵非雁献宝似的进贡，笑得可开怀了，好久没吃到好料，不趁机捞够本，那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赵小姐，那个是鸭屁股耶！」她还真会选，拣中个屁股！小韩见着，直皱起眉头。

「怎么，没听过吃什么补什么吗？」赵非雁哼了一声，可不容许有人批评她最爱吃的东西。

小韩冷笑。「也是啦！你瘦得没几两肉，前又不凸，后也不翘，不把握时机多补一点，错过大好时光，就会一辈子定型了……是该多补些，等等我去厨房多帮你要几个『鸭屁股』，那『鸡胸』你要不要？」

「死小韩！你找死呀！」赵非雁气得直想抬脚踹人。

陆远媛看着他们凑在一块儿斗嘴，就想起不久前，冉初易也是这样寻她开心，总把她气得七窍生烟。

但是，倘若她不在意他，那么任他如何费心刺激她，她相信自己也绝不会当一回事。

原来，这就是爱情，来得毫无预警，掳获人心却如此迅速。她在转眼间就成了他爱的俘虏，沉醉在冉初易一手织就的情网中。

陆远媛在会场搜寻冉初易的踪影，之前甫踏入会场，他就被古玎竞给拉走。这次也来了不少合作的广告主，据说要为冉初易引荐几个赞助商。

找了半天，没见到他的影子，陆远媛端着香槟，走到阳台吹风，放松这阵子神经紧绷的自己。

会场里热闹非凡，但她还是比较喜欢清幽的环境，有种不被世俗打扰的恬静。她突然想起「寂寞芳心」，改天应该带他去喝杯咖啡，尝尝仪凤的好手艺。

趴在雕镂华美的栏杆上，陆远媛吁了口气，享受夜风袭上脸颊的微凉舒适。冷不防一双铁臂环上，将她抱个满怀。

「在想什么？」冉初易笑问怀中的她。

「想你什么时候才会想到我。」陆远媛轻笑，原来他顺利脱离那无聊的小圈圈了。

「不，我没有一刻想到你，因为我从来不曾忘记你。」他半认真半开玩笑。

「恶心巴啦的甜言蜜语。」不过……听在心里很甜就是了。

冉初易不好意思的掩面偷笑，他好像有点超过了，药下得太猛，她吃不消，他自己也受不了。「你觉得恶心？虽然我也这么认为，但以后咱们都得习惯，并且欣然接受才是。」

「只要做原来的你就好，不必刻意改变你自己。」

「喔，原来你爱我伶牙俐齿。」

「总强过现在满口胡言乱语。」陆远媛拍拍他的面颊，要这男人讲些甜死人的情话，跟他冷漠的形象不符吧！

「这才能显得出我的『多元化』。你一定要补给我点心，别想逃掉。」

「你真的很挂念我们之间的赌局耶。」跟小孩没有两样。

「当然！机会难得，错失这次，不知是否有下回？」他这个人最懂得把握时机，剑及履及。「既然我已经够意思的亮亮相，咱们现在赶快落跑，自己快活去！」他充满期待的建议着。

「你确定？要是老板没看到你，肯定气得跳脚。」

「他今天来破坏我俩的约会，我已经在跳脚了！」

陆远媛望着他笑。「你真的很会记仇。」

冉初易不等她抗议，准备拉着她一块逃离会场，怎知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大作，教他快要抓狂。

「该死！」为什么总在紧要关头，都会有不识趣的人来凑热闹？

陆远媛耸耸肩，已经很习惯这种突发状况。人生嘛！难免有「意外」。

冉初易显得很沮丧，却得强打起精神。「喂……」

他走到一旁讲电话，陆远媛一口饮尽杯里的香槟，静静地等他将公事处理完。以他的名号，本来就是同行里最炙手可热的人选。

冉初易飞快结束通话，跑到她身边。「抱歉！我临时有事，得先出去一趟。」

「放心，我会自己玩得很开心。」

「我会尽快回来，我们电话联络。」

「你不用担心我，有事就快去吧！」陆远媛替他整整服装，非常大方的样子。

「欠我的记得要还！」冉初易低头，轻轻给她一吻，转身离去。

她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有些怔忡。才一会儿工夫没见到他的身影，她似乎就挂念起他来了……

迎上夜风，她享受着思念的滋味，突然领悟到邵仪凤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爱情，是会慢慢增加重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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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见你这时候出现，没加班吗？」邵仪凤泡了杯黑咖啡给好友，阿拉比亚种的咖啡豆，质地细腻、品质精良，温醇而不苦涩，是陆远媛的最爱。

「没有，刚刚老板请大家吃饭。酒足饭饱后，我就偷溜出来了。」闻着漂浮在空中的淡淡香气，咖啡香的气味纯粹又细腻。

「你可是老板眼前的大红人，偷溜不怕立刻就被逮到？」

陆远媛睐她一眼。「少寻我开心，你也被闳嫣带坏了吗？」

「最近工作顺利吗？你上回垂头丧气的离开店里，我和闳嫣都很担心。」邵仪凤关心的问道。

「就当我反应过度，外加工作压力大，性格分裂吧！」陆远媛也觉得当时自己太小题大作，想来就好笑。

「绪缇和厉老大最近过得如何？还在努力治失忆吗？」上回小俩口闹得差点离婚，陆远媛却开始羡慕起人家床头吵、床尾和的生活情趣。

「拜托，厉老大都不在意了，我们也应该尽早习惯他的情路坎坷……呵呵！」邵仪凤虽然严肃的说，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来。

「哈哈……」陆远媛也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我去问问人家，有没有什么偏方可以治失忆。」

「你别胡搞瞎搞寻人家小俩口开心。」邵仪凤念她一顿，可是嘴角却也弯弯向上翘，隐忍着没笑出来。

铃——

一位客人推开了店里的大门，触动门上轻快的风铃。

「欢迎光临。」邵仪凤端起甜美笑容迎接上门的客人，收起原先的嘻笑。

客人是名年纪相当轻的女孩，扎着一头马尾，一袭淡蓝色的小洋装，看起来既温顺又柔美。陆远媛坐在一旁看好友招呼客人，细心的解说橱窗内每个蛋糕的口感及材料。

那女孩见到种类繁多的蛋糕，眼睛都亮了起来，正苦思着不知该挑哪些才好。

「我建议最旁边的那个草莓雪泡，不甜不腻，滑顺好入口。」既然人家拿不定主意，那么她出声帮个忙好了。陆远媛微笑，因为这女孩可爱得让她喜欢。

「真的？我也觉得它好可爱，你吃过吗？」女孩见有人肯给意见，心情更加愉快。「我听人家说，这里的蛋糕很好吃。」

「我是忠实的老主顾了！」陆远媛又说。「还有旁边的泡芙，我也很建议你尝尝。」

女孩点点头，飞快的点了好几块蛋糕，突然皱起弯弯秀眉。「有没有哪一种是男生比较敢吃的呢？」

喔，原来是甜蜜的小俩口要吃蛋糕！陆远媛站在女孩身边，指着橱窗角落内、一块造型方正的蛋糕。

「看见那个咖啡色的方块没？咖啡味又香又浓，我建议可以选那款给你的男朋友。」陆远媛好心又耐心的继续建议。

女孩很快地选好蛋糕，结帐时，还不忘拿了一张名片带走。「请问……你们有包办婚礼宴客的小点心吗？」

「不好意思，目前没有喔。」邵仪凤微笑表示。

女孩眼底有着明显的失望。「真是可惜，这里的蛋糕美得令人赞叹。」弯下腰去，她又望着橱窗内的小蛋糕，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采。

「不然这样吧！我替你介绍另一间蛋糕店，我就是向里头的师傅学手艺的，他们有负责替新人规划宴会餐点。」邵仪凤递了另一张名片给她。

「谢谢！你帮了我大忙。」女孩高兴的接过蛋糕和名片，露出满意的笑容。

两人目送年轻的女孩走出店门口，陆远媛眼尖的发现，「寂寞芳心」外头停了辆她十分眼熟的轿车。

一道挺拔身影站在车门边，等候女孩的出现，他将她揽在怀里，笑得温柔。

「冉初易？」陆远媛大惊，消化不了见到的这幕景象。

她一定是看错了！刚刚才对她说「从来不曾忘记你」的男人，怎么可能才跟她分开一下，就马上拥着另一个女人？

他还说好要电话联络的……只怕现在的他，是分身乏术了吧！

眼底浮现淡淡的薄雾，陆远媛心碎的看着他在那女孩额上落下一吻。女孩在他怀中撒娇，两人甜蜜得与一般情侣无异，冉初易还体贴地替她打开车门……

为什么？！

陆远媛不停深呼吸调适心情，告诉自己要心平静气。像他这样优秀的男人，本来就不可能为自己放弃一座森林……

他身价不低，有才华又英俊，就算有一两个女人在外头，其实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冉初易走回车内发动车子，一手还揽着那女孩，不时摸摸她的头，笑容和煦。若不是她曾经见过他柔情的一面，否则像他这样冷漠又骄傲的男人，怎么可能在女人面前露出那样的表情？

原来，能够得到他感情的女人，她并不是唯一的一个……

他的承诺言犹在耳，然而他的真心，早已远离自己直到天涯。

陆远媛从云端跌落谷底，她突然察觉，爱情原有的重量，有天也会让人承载不了，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轿车缓缓驶向前方，陆远媛奔出「寂寞芳心」，还想见他的身影。

直到车身已经远得成了一个点，她才惊觉面颊上的两行清泪。她倔强地抹去泪痕，抬起头来望着夜空，想藉这举动将心酸的泪水藏起。

有什么好哭的？不过是几个意乱情迷的吻，不过是几句虚无缥缈的甜言蜜语，她何必当真？何必伤神？

没遇上他之前，她不也一样过得好好的。就算离开他，她也会秉持自己一贯的步伐，继续向前走。

陆远媛，你说对不对？

她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直到泪水再也忍耐不了夺眶而出，她依然不死心的问着自己。

爱情，其实要走也没什么道理……

一瞬间，她总算深刻体验情爱的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