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归

念归

“小宝啊。”老太太咳了咳嗓子,正要准备说什么呢,从灶房里拿了小碗出来,嘴巴油乎乎的妞妞就打断了她的话。

“太太,姥姥说锅里的骨头快烧干了,让你快过去,她不知道该怎么烧。”小丫头砸吧着嘴,小脸美滋滋的,显然很满意这碗猪油渣的味道。

“没用的东西,连碗排骨都不会烧。”老太太跺了跺脚,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临走之前,还不忘和那小魔星叮嘱了几句,“别都吃完了,给你小舅舅和未来的小舅,不,阮阮阿姨留一点。”

差点说漏嘴了,老太太拍了拍自己的嘴,风风火火地朝屋里走去。

小丫头有些肉痛的看了看碗里还剩下小半碗的猪油渣,嘴巴油乎乎的,白嫩嫩的小爪子也油乎乎的,顾冬梅怕外孙女拿不好筷子,特地帮她洗干净了手,让她抓着吃。小丫头想了想小舅舅和娃娃阿姨送她的一堆小礼物,表情极为艰难地抓了一块猪油渣,仰着脑袋,胖乎乎的小胳膊高高抬起,示意江一留和阮阮蹲下来吃。

两个大人哪会和一个四岁的小娃娃抢吃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让她一旁玩去了。阮从昭倒是想逗逗那个气人的小丫头,可是被江一留威胁地看了一眼,只能赫赫地看了小丫头一眼,看她蹦蹦跳跳的跑了开去。

妞妞看到自己的伙食保住了,欢呼一声,腆着小肚子就跑到了大妮的身旁,乖乖地吃着碗里的猪油渣,小模样,美的冒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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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和我记忆中的模样变化好大。”

灶房里不缺人手,阮老爷子也和江老头聊的兴起,江一留干脆带着阮阮和阮从昭出来逛逛,妞妞已经吃完那一小碗猪油渣了,闲不住地闹着要舅舅抱,现在喜滋滋的窝在江一留的怀里,跟着阮从昭做那硕大的电灯泡。

“这些年,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这村子,自然也不一样了。”

阮阮的记忆里,这青山村的村民多数住着的还是泥坯房,房子都不大,院子前的小院都是随意用篱笆拦起来的,有时候小孩在路边吵闹,撞坏了那篱笆围墙,也没人管它,就让它那样歪歪斜斜地张着。

现在一晃她也离开九年了,这九年里,村子的变化不说翻天覆地,可也是差别极大的,首先,这就体现在了村民的房子上。

自从78年土地联产承包开始后,家家户户,除了那些特别懒的,都有了干劲和奔头,尤其是在江一留高价收购蔬菜后,每家每户,除了种足口粮和要上交给国家的粮食,其他的空地都用来种植江一留所需的蔬菜和调料,每年都能攒下不少钱。这村里人手里头有了钱,除了娶媳妇嫁闺女,第一件要做的就是修房子。

现在的青山村随处都能见到修整的整整齐齐的墙砖大瓦房,再不济的人家,也会把自家的泥坯房的外头砌一层青砖,看上去气派又大方。之前在自家的自留地上种东西,还要顾及着家庭人口,算计着种,生怕不小心就割了资本主义的尾巴。现在每家每户勤劳的妇女,把那一小块自留地打理地生机勃勃,不同的季节种着不同的蔬菜,家养的鸡鸭悠闲的在小院子里闲逛啄虫,只等着把自己养的肥肥的,送上主人的餐桌。

江家的黑白电视的热潮也算过去了,毕竟江家堂屋就那么大,满打满算也塞不下几十人,不少每天早早过去,却抢不到位置的人,被电视机勾的心痒痒,咬咬牙也给自家添置了一台。现在整个青山村,足足有七户人家有电视了。

大伙儿的日子过得蒸蒸日上,未来有了奔头,连精神头都和阮阮走的时候不一样了。

别的村子的人都羡慕青山村出了一个江一留,能给村里头带来这么大的实惠,附近的几个村还想过把自己种的蔬菜送过来,可惜一个青山村的土地就足够江一留此时的需求了,在莫大栓的出面下婉拒,不过也承诺了附近的村民,一旦以后产量扩大,会优先考虑他们的蔬菜。

为了这件事,江老头走到哪都是被人奉承的,一开始对江一留做生意颇有微词的江老头现在一点反对的意见都没了。他的孙子哪里是在搞资本主义啊,这简直就是造福百姓的大好事。

此刻妞妞的手上不知从哪变出了一根作成娃娃形状的棉花糖,江一留估计是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阮阮塞给那小丫头的,毕竟这样的糖果,他还没在他们这地界看到过。

妞妞的小表情有些犹豫,看着漂亮的棉花糖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又不敢下口:“吃了娃娃会疼的。”妞妞举着手里娃娃形状的棉花糖,江一留也觉得这糖果做的实在出色,连娃娃的五官都细致地用彩色的糖丝勾画了出来,怪不得妞妞不敢下嘴。

阮从昭看到小丫头纠结的小表情,五官都快皱在一起了,想起刚刚没逗成的事儿,嘴巴又忍不住开始犯起贱来。

“你要是不吃——”

“嗷呜——”

阮从昭刚想说你要是不肯吃可以给他吃,那个刚刚还在说着不忍心的小丫头就毫不客气的把娃娃的头一口咬了下来,嚼吧嚼吧,喜滋滋的眯起了眼。

可怕的小丫头,阮从昭默默地流汗,觉得这奶娃娃将来长大,绝对又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三人带着一个小孩就沿着乡间的小路闲逛着,阮从昭这个豪门大少,此刻反倒像是一个乡巴佬,对什么都好奇,看到一株没有见过的野花野草就像江一留询问,在听说可以食用后,还跃跃欲试地想要摘一些回去尝尝味道,被江一留连忙阻止。

一株两株哪做的了菜啊,他要是真想吃,改天可以去山上多摘些,让他尝个够。

“弟弟——”妞妞吃糖人的动作很细致,先是吃脑袋,再吃娃娃的两条胳膊,现在正准备吃娃娃的小身子呢,就看到路边有一个比她还小的小娃娃正瞪大眼睛盯着她,或许说是盯着她手里的小糖人。

江一留顺着妞妞指着的视线看过去,一个约两三岁的孩子就孤零零地站在田埂边上,没有一个大人看着不说,连个大一点的孩子也没见着。

这是谁家的孩子,大人未免心也太大了吧,现在虽然没有什么拐子,村里的人看到陌生人也会警惕,可是这么大点的孩子,就算不被人拐走,要是摔着碰着,也多少是个麻烦啊。

“弟弟吃——”

小丫头看那个小不点一直盯着她手上吃了一半的糖果,摸了摸自己有些鼓的小肚子,想想自己已经吃了小半碗的猪油渣,还吃了半个糖人,一会就吃不下太太做的好吃的了,当机立断地就伸出手,把手朝小男孩凑过去,还一边拍了拍江一留的肩膀,示意他蹲下,放自己下来。

“小丫头还挺大方。”

阮从昭没看出妞妞那一肚子鬼灵精,还觉得这丫头还挺善良的,还乐意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和别人分享。

那个小男孩脑袋大大的,可是身子却很瘦,瘦到江一留几乎觉得他的身子支撑不住他的脑袋,他是衣服脏兮兮的,不知多少天没洗了,袖口上还沾着不知道是鼻涕还是什么的脏污。

妞妞一点也不嫌弃这个没见过的小伙伴脏脏的,伸手就要把手上的糖人凑过去。

小男孩被吓得往后一退,差点摔下田埂,江一留眼疾手快把人拽住。

“九九。”妞妞嘟着嘴,这个弟弟不是一直看着她的糖人吗,怎么现在她给了,弟弟反而不要了呢。

江一留更想知道的是这孩子是哪家的,他好把人送回去,没准这孩子是偷偷溜出来的,家里人早就找的心急了。

“你是谁家的孩子啊,你爸爸妈妈叫什么,叔叔送你回家好不好。”江一留蹲下身,对着那个小男孩轻声哄到,可是也不知他说了什么让小男孩不开心的话,指尖在江一留手背一划,也不知多久没有修剪的指甲在他手背划开一个浅浅的口子,趁着江一留吃痛松手,迈着走的不太稳的腿,朝另一头跑去。

“小宝哥哥——”

“九九——”

几人紧张地看了眼江一留,尤其是妞妞,心里可自责了,觉得是自己不好,想把糖果给那个坏弟弟,才害的小舅舅被抓伤了。

小丫头年纪不大,可是却知道疼的滋味,每次生病去医院,护士阿姨给她打针,就那么一个小洞洞,就把她疼得稀里哗啦的,小舅舅手上那么大一个口子,那该有多疼啊。

“我没事。”江一留无所谓地摆摆手,其实也就划了几道红肿,微微有些破皮,连薛都没有渗出来,那孩子的力气毕竟还小,造不成多大的危险。

“咱们赶紧跟上去看着点,那么大的孩子。”

“不要,弟弟坏。”小丫头嘟着嘴,有些不乐意了。

“妞妞别生气,等会姨姨给你更多的糖果。”小丫头刚刚受了点惊,手上吃了一半的糖果掉到了地上,沾了泥土,都没法吃了。

“要两个,不对,要三个。”小丫头想了想,竖起了四根手指头,阮阮刚刚那丝紧张被她这个逗趣的样子冲散,点了点头,答应了她趁火打劫的霸王条款。

小丫头听到阮阮同意,总算不嘟嘴了,转过身朝着阮从昭伸出了手。

舅舅的手抓伤了,娃娃阿姨又是女孩子抱不动阮阮,只能便宜这个坏叔叔了。

阮从昭受宠若惊,以为这小丫头看上了自己,对她的“弃暗投明”很是受用,喜滋滋地伸手把人抱起来。

重,很重,非常重,阮从昭感受着怀里沉甸甸的重量,很想收回自己刚刚的那点小得意,把这份太过沉重的爱还给一旁的江一留。

两三岁的孩子走路才顺溜没多久,跑也跑不快,江一留几人就在后头不远处跟着,直到转弯处出现一个脸色匆匆的妇人,焦急紧张地把孩子抱进怀里,江一留才算松了一口气。

“向,向红姐——”

江一留有些不敢认眼前那个看上去似乎三四十岁的女人,他记得向红姐也就比他大姐大几岁吧,怎么几年不见,苍老了这么多。

“小宝,你回来了。”莫向红的眼神有些闪躲,显然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江一留看了看被她紧紧抱在怀里的孩子,这个孩子应该就是她和容靖的儿子吧。

“他叫念归,容念归,是我和你姐夫的儿子。”莫向红这些年显然不太好过,即便莫大栓老两口还活着,可是几个嫂嫂明里暗里的挤兑,村子里那些妇人的流言蜚语,也足够让这个从小就无忧无虑长大的姑娘,吃尽了苦头。

“念归?”江一留皱了皱眉,向红姐还没想明白,给儿子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小宝,你出门在外见识多,要是看见了你姐夫,就告诉他一声,我和念归都好好的,让他不用担心,等安顿好了,就来接我和孩子过去。”

莫向红提起消失的丈夫,似乎还饱含信心,天真又愚蠢。

被她抱在怀里的孩子自从她出现,就一直把头埋在她的怀里,看不起他此时的表情。

“我还得回去做饭,小宝,你记得,帮我留意一下你姐夫,谢谢。”莫向红向江一留鞠了一躬,然后又匆匆忙忙地离开。

“她这是?”阮从昭不知道前因后果,疑惑地看着江一留问道。

“只是个做梦不愿意醒过来的女人罢了,苦了那个孩子。”对于莫向红,江一留实在是无话可说了。他不想拿别人的私事来说笑,也没和阮从昭解释,叹了口气,带着他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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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六零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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