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治

医治

江大川脚上的伤口血淋淋的,可能是刚受伤时疼得在地上打滚的缘故,伤口上沾满了泥土砂石。

白昉丘唤来两个身体强壮的汉子,把已经失去意识的江大川按住,江大海毕竟是他大哥,自告奋勇的上前,按住弟弟的上半身,另外一个村人,按住江大川完好的了一只脚。

“谁家离这近,去拿点食盐过来,顺便带上一盆水。”白昉丘看人固定住了,对一旁的村民说到。

“我,我家就在这边上。”

虽然平日里大家伙都看江大川不顺眼,可是现在人躺地上了,哪里还是计较的时候,能帮一把自然得帮,食盐和水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你干什么,杀人了,白昉丘要杀人了。”一旁被几个妇人拦着的范晓娟看白昉丘拿着些长针在自己男人的脚上一阵乱戳,本来就够心急的了,现在看他又要盐要水的,又不是做菜,这不是瞎扯淡吗。

“江大海,你这是联合外人要害死你弟弟啊,你个丧天良的,你不得好死。”

治病而已,要做菜的盐干什么,几个拦着范晓娟的妇人也有些纳闷,拦着她的手劲一松,范晓娟顿时挣脱了开去,朝白昉丘冲去。

“你给老子安静点,是不是真想看你男人没命啊。”莫大栓受不了这女人胡咧咧个没完,直接上去把人给拦下来。“白大夫这么做这让有他的道理,除了他,现在还有谁能救大川。”

这年头的人对村里权利最大的队长还是存有畏惧心理的,范晓娟这么一个泼妇也不例外,看莫大栓板着脸,眼睛一瞪,顿时就安分了些。

“野猪在野生状态下,性杂食,有时会食用腐肉,它的牙齿上可能带着病菌,得先用盐水帮伤口做个消毒,不然可能会引起感染,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白昉丘看大家都对他的举动有些疑惑,开口解释道。

“来了来了,东西拿来了。”

围着的人给他让了个道,一个村民捧着一盆水,夹着一个小陶罐走了过来。

白昉丘加了适量的食盐放进水盆里,又拿出一块干净的手绢,裹成一团,塞进江大川的嘴里。这盐分对伤口的刺激极大,他怕江大川过于疼痛要到舌头,那样就更麻烦了。

伤口上撒盐,那得多疼啊。围观人中胆子小些的,早就蒙上了眼睛,即便如此,还是被江大川的惨叫声吓到。

“啊——”白昉丘用着食盐水清洗着他伤口上的污垢,已经失去知觉的江大川就这么活生生地疼醒,四肢胡乱动弹,江大海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人按压下去。

白昉丘眉头紧锁,小心地清洗着伤口,丝毫没被江大川的举动影响,直到伤口上的砂石草屑都清理干净了,才把那一盆染红了的食盐水移开。

这期间江大川的醒了又晕,晕了又醒,生不如死。

范晓娟的咒骂声也是从来没有停过,不仅骂白昉丘,把江家的所有人都一块骂了进去。围观的村民看她这副模样,都忍不住皱起眉来。

“好了。”白昉丘将他的伤口用纱布包扎了一下,没将他脚上插着的银针取下,对着一旁的莫大栓说到:“你们赶紧送他去医院吧,我手上的器械有限,这么大的伤口,只能去医院缝合了。”

大冷的天气,白昉丘的额头硬是沁满了汗珠。

“我早就说要送医院的,你们还非拦着,我把话放这了,大川的脚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们一个个都别想好过。”

范晓娟一听白昉丘的话,一下子又抖了起来,觉得还是他没用,到头来还得去县城找厉害的大夫来看病。

幸好在场都是明事理的,没一个人理睬她,纷纷帮忙抬着江大川上驴车。

“好了,大家伙都回去吧,每天还得上工呐,这里有我们几个就成了。”莫大栓对着围在一旁的村民说到,这会儿大家都是随便套了件衣服出来的,冷风一吹,不少人都冻的凉飕飕的,三三两两地回自个家里去了。

板车上垫了厚厚的褥子,江大川就躺在板车上,江城和苗三凤是江大川的爸妈,这时候肯定得跟着一块去,江大海作为亲大哥,自然也少不了他。

顾冬梅被几人赶了回去,家里还有一屋子的孩子,总得有一个大人看着。

“白大夫,你对大川的情况最了解,而且这几根针,我怕县城的大夫摆不定,要不,你跟我们一块去吧。”莫大栓是村里的大队长,村民出了这种意外,他是一定得跟上的。

白昉丘正准备跟着顾冬梅和阮援疆几个一块回去,听莫大栓叫到了自己的名字,微微一愣,随即答应了下来。

“小宝,你怎么跑这来了。”围观的人都走光了,原本躲在一旁的江一留自然就暴露在了众人的目光下。

“胡闹,这大冷天的,是不是又想生病啊,你给我赶紧回去。”江大海心里一正紧张,摸了摸儿子的小手,还挺暖和的,没有冻着,这才稍稍放心了一点。

“爸,我也想一块去。”江一留还想看看接下去的后续,他这二叔二婶可不是善茬,要是出了什么事,难保之后不赖上白爷爷。

“不行。”江大海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算了算了,让小宝跟着吧,前头的人都走远了,这黑灯瞎火的,让他一个孩子走回去,这才危险呐。”江老头开口制止到。

还没等江大海答应,江一留就灵活地爬上了驴车,做到了苗老太的身边,江大海只能默默去前头跟着莫大栓一块赶驴车。

几人一心想赶到县城,仿佛忽略了什么,匆匆忙忙出发了。

******

牲畜棚的草垛里钻出个人影,灰布大袄,凌乱的头发,双眼红肿,不是刚刚哭天抢地的范晓娟又是谁。

她在草垛旁跺了跺脚,看着远去的驴车,咬咬牙,往自家屋子走去。

那两个老不死的有的是钱,她就不信了,他们还真能看着大川出事。范晓娟在心里安慰了一下自己,想着明天一早再过去,那时候钱都付完了,江家老两口还能逼她要钱不成。

她得先回去了,两个儿子还在家呐。

范晓娟的脚步越来越快,仿佛做贼心虚一般,匆匆忙忙消失在夜色中。

******

县城机械厂的职工医院,是他们县城最大的医院,莫大栓和江大海想也没想,就架着驴车朝那赶去。

机械厂的职工医院原本是专为机械厂的工人服务的,只是这些年,机械厂的效益越来越好,这职工医院的规模也渐渐扩大,逐渐成为整个县城里设备最先进,大夫水平最好的医院,渐渐的,越来越多的非职工人员开始找关系进这医院看病,长此以往,机械厂干脆就将医院的受诊范围扩大,不是机械厂的职工,也能来这看病。

江一留看着眼前的医院,放到后世,这规模可能连一个社区小医院都比不上,可是在现在的眼光看来,那已经是极其气派的了。

这医院有三层楼高,在普遍的平房和小二层中脱颖而出。医院门口的水泥墙上,竖着挂着一块牌匾,白底黑字写着机械厂职工医院。

医院的墙壁被粉刷成了白色,大理石的地面,干净又气派,只是大冬天的进这屋,一股寒气从地底钻了上来,让人忍不住一个哆嗦。

“怎么回事呐,别把驴车赶进来,这里是职工医院,可不是牲畜站。”大堂值班的护士正打盹呐,就被他们吵醒,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对不起啊大夫,我等会就把驴车赶出去,我是青山生产队的队长,这是我们的队员,他被野猪咬了,现在整个人昏迷不醒,要赶快看大夫。”

莫大栓拿出队上的证明,对着那护士解释道,说完还拉开江大川身上盖着的被子。护士一见到浑身是血,脸色惨白的江大川顿时就惊了,连忙推醒一旁还睡着的护士,让她赶紧去叫院长和主任。

科室里又出来好几个小护士,跟着一起将江大川抬到担架上,往屋内走去。

医院的职工楼就在附近,不到十分钟,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就匆匆赶来,一看就是刚起床的模样,头发凌乱,脸上还带着睡印。

“小徐,病人呐,快带我们过去。”

两个老大夫一到医院就急忙朝诊室走去,边走边向护士询问病人现在的情况。莫大栓跟在后头,一句话都掺不上,刚想说些什么,直接被关在了诊室外头,差点还撞到鼻子。

“白叔,这两人能行吗?”莫大栓还记得白老头扎在江大川腿上的那几根银针,虽然刚来的那两个大夫看上去和白昉丘差不多年纪的样子,但他还是觉得白昉丘更厉害些,怕那两个大夫不会摆弄那玩意,到时候出了问题可咋整啊。

“没事。”白昉丘摆摆手,里面的大夫如果不知道,还是会出来的。

“白老哥啊,这次真是谢谢你啊,我那二儿媳妇,哎——”江老头拍了拍大腿,对着白昉丘感激地说到,只是一提起范晓娟,有有些尴尬。

“不碍事。”白昉丘露出一个宽容豁达的笑容,对他摆摆手,医者仁心,他的工作就是救活所有能救的病人,至于病人家属的态度如何,从来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江一留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那句著名的希波克拉底誓言,看着白昉丘的眼神也有些不同,如果说一开始,他还是因为对方的身份,带着功利之心,对他有所讨好的话,现在,他才真正的将眼前这个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小的老头放到了心底。

这位老人,值得所有人的尊敬。

“爷爷,二婶呢,她怎么没有跟着我们一块过来。”

江一留终于想起是哪里不对劲了,他说怎么感觉少了些什么呐,原来是范晓娟压根就没有跟他们一块来县城啊。

“大川出了这种事,她刚刚不是叽叽喳喳叫的最欢吗,现在跑哪去了?”苗老太刚刚担心儿子,还没注意到范晓娟这个人,孙子一提起,她立马记起来了。

众人有些纳闷,江大川来县城,她这个做人媳妇的怎么没跟着啊,刚刚不是她一直吵着闹着要来县城的医院吗?

“江大川,江大川的家人在那里。”一个小护士从诊室走了出来,几人赶紧围了上去。

“我是江大川他爸,我儿子怎么样了。”江城忍不住开口问道。

“医生正在给他缝合伤口,你们先去前面把钱给交了。”护士低着头,从手上的册子上扯下一个单子,交到江城手中。

“哎呀坏了,出来的急,钱都没带身上。”江城摸了摸衣服的口袋,这才记起自己身上的衣服是随手套的,口袋里根本就没钱啊。

莫大栓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你看我,都急糊涂了,光记得带上队里的证明,把钱给忘了。”

显然,这些人里,没一个手上有钱的。

“你们都没带钱啊。”那护士抬起头,看着几人窘迫的模样,皱了皱眉:“这样吧,你不是带了队上的证明吗,去前头找护士填一下单子,只要到时候把钱补上就行。”

这时候的医院还是很人性化的,无论有钱没钱,都会先帮你把病治了,只是欠下的费用会从你以后的工资里扣除,当然,每个月会留下必要的口粮和生活支出,直到欠款还清为止。

这个年代,出行都得靠证明,没有证明,车票火车票全都买不着,欠钱的病人即便想跑也跑不了,医院对此还是很放心的。

“好,我这就过去。”莫大栓过去收费的地方填单子,以后,江大川这笔医费要是没有一次性缴清,就得从他们一家挣的工分里扣了。

“我说她怎么跑没影了,原来是怕出钱呐,这个没心肝,丧天良的东西。”苗老太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自家二儿媳没有跟上来的原因,这是吃准了他们会出这个医疗费。

可惜,她没想到他们会没带钱,也没想到医院还有赊账这个功能。

“这笔钱,你不准心软拿出来,他们两个有手有脚的,早晚都还的清。”江城眉头紧锁,显然也看明白了儿媳妇的算计。

范晓娟要是好言好语地说,他们没准一心软,还就把钱给了,可她现在来这么一招,他江城还就不吃这一套。

苗老太心里也有气,像莫大栓打听清楚医院这个运作方式后也不吭声了,横竖饿不死,总不能就这样纵容着那几个,让他们就这样缠上来吧。

这一次两次的,老太太心里可还记得当初他们说的那些话呢。

江一留很满意现在的发展,只求等二叔的伤势结果一出来,他们两人还能坚定自己现在的决定。

一伙人就坐在医院的长凳上等了几个钟头,医院的小护士送来几条被子,还有一个暖瓶,和几个杯子,让他们渴了自个倒点热水喝,还能暖暖身子。走廊的穿堂风冷的很,一不小心就会着凉。

有个小护士见他们还带着个孩子,特地用医院废弃的暖水瓶灌了壶热水,让他抱着取暖。

“出来了,出来了。”大家都快等的睡着了,诊室的门至于打开,两个大夫也走了出来。

“大夫,里面的人怎么样啊,没事吧。”苗老太第一个迎了上去。

走在前头,看上去更年长些的大夫叹了口气,脸上难掩疲色,对着苗老太说到:“他左腿小腿的肌肉都被野猪啃掉了,以后走路肯定有影响,幸好你们把人送来之前先止了血,还给伤口紧急消了毒,总算命是保住了。”

早在送江大川过来的时候,几人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毕竟那么大一块肉啊,大夫又不神仙,还能让那块肉长出来不成,现在能把命保住,已经算是万幸了。

江城也瘸了一条腿,还不是好好活着。

“不知是哪位帮伤者做的处理,手法之精湛,让我叹为观止。”老大夫说完江大川的情况,忍不住向他们打探起来,表情热切。

这样医术高超的人,不该留在乡野地方,来他们职工医院,他这个院长的位置给他做也无妨啊。

莫大栓有些尴尬,毕竟白昉丘的身份还是反/动/份/子,说出去......

老大夫不明白几人为什么是这个表情,眼神无意中在白昉丘身上划过,顿时愣住了:“你......你不是白老院长吗.......您老人家怎么会在这儿啊。”

老大夫显然认识白昉丘,脸上布满了惊讶的表情。

“伤者的伤口是白老院长处理的吧,难怪,难怪.......”

江一留看老大夫的年纪比白爷爷还大,现在却是一副小迷弟见到偶像的激动模样,咧着嘴,双手无措,他忍不住瞅了瞅白爷爷。

白昉丘不知道眼前之人怎么会认识自己,也不打算细谈自己的经历,摆摆手:“我现在就住在青山村,你也别叫我老院长了。”

“怎么?”老大夫刚想询问,就顿住了,联想最近热火朝天的运动,自然明白了白昉丘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造孽啊。”老大夫叹了口气,他身旁更年轻一点的医术扯了扯他的衣摆:“老师。”

老大夫回过神来,止住接下去的话语,对着众人干咳了几声。只是看着白昉丘的眼里还是透着一股子的敬意。

朝中有人好办事,这句话放在哪个时候都管用,这个老大夫对下头吩咐了几句,江大川住院的事宜被安排的妥妥帖帖的。

一间三人住的病房,只安排了江大川一个人,剩下的两张床都是给他们这些陪床的亲属睡的。

“江叔,苗婶,这天都快亮了,我得先回去了,村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呐。”莫大栓看一切都安排好了,也就开口告辞了。

野猪下山伤人这么大的事,他还得回去和队上的干部商量一下该怎么处理这事,还有跟上头的报告该怎么写,这些都得等他回去做主呐。

“对对对,时候都不早了,白老哥,还麻烦你和大栓跑这么一趟,等我回去,做一桌好菜谢谢你们。”苗三凤虽然小气抠门,但是这些人情往来她还是懂的,尤其是白昉丘大夫都说了,要是没有他,老二的命都要没了。

“大海啊,你和小宝在这也没意思,跟大栓一块回去吧,记得去把范晓娟给我叫回来,自己男人还在医院呐,他这个做人媳妇的,不来医院守着像什么话。”江老头敲着床头的桌子,气愤地说到。

“你就跟她说,她要是不来,我们两个老的也就撒手不管了。”江老头现在无比后悔给儿子娶了这么一个媳妇,以前大川也没坏成这样啊,肯定都是这不着调的媳妇在后头怂恿的。

“对,你快回去吧,小宝一夜都没合眼了,看着脸色难看的,你回去让冬梅给小宝多炖两个鸡蛋,看着小宝吃。”苗老太心疼地摸了摸小孙子的脸,催促江大海赶快回去。

江一留已经听到了结果,自然也没有反抗,只是脸上的神情有些凝重。

二叔的腿瘸了,这以后.......

算了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难不成还斗不过一个江大川,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也算是白活了。

江一留心里笃定,这辈子,绝对不会再给二房任何伤害自己一家的机会。

莫大栓带着几人上了驴车匆匆忙忙离开,他们走后没过多久,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女子,手上拎着一个包裹,出现在了职工医院的大堂里。

“护士,有没有一个叫江大川的病人送来这里。”来人正是范晓娟,她刚刚跑去县城另一头的人民医院,没找到人,这才匆匆忙忙赶来职工医院。

“江大川,在二楼左手侧的第一间,你去那找他吧。”

医院总共就那么几个病人,江大川昨晚被野猪咬了送到医院来,护士中间早就传遍了,范晓娟一问,护士就把江大川的病房告诉了她。

“护士,那江大川的腿咋样了啊。”范晓娟正要上去,又停了下来,看着护士忐忑地问道。

“伤的太厉害,以后恐怕走路会有点跛,不过,不影响生活和劳动。”护士回答道。

“瘸了,你说我男人瘸了。”范晓娟手上的包裹掉了下来,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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