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猪肉

分猪肉

大队部前的空地上点了数十盏煤油灯,将一大片空地照的如白昼一般,二十几头大野猪就被平整堆放在空地上,所有村民围聚在一旁,眼神就没从野猪上移开过。

十八头大野猪,七头小野猪,其中有一半是要送到县里去的。

“队长,一共二十五头野猪,给县里交一半,要不就交七头小野猪五头大野猪呗。”一共村民在一旁插话道,这大野猪可比小野猪重多了,还能多分些肉呢。

“就你聪明,当城里人都是傻子。”莫大栓啐了他一口,指了指其中八头大野猪,五头小野猪:“把这几头搬到一旁去,明天一早我就送城里去。”

“队长,哪里用的着这么多,县里又不知道我们打了这么多野猪。”村里绝大多数人都有些不情愿,他们冒了这么大的险上山打来的野猪,就这么凭白便宜了别人,想想就有些憋屈。

“你们懂什么。”莫大栓没有搭理他们,自从范晓娟这事后,他就长了个记性,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哪天有人不满他这个村长了,把这事往上一告,那就是铁证。

而且,莫大栓眼里闪过一丝精光,送上去这么多野猪肉,县里也总该有些表示吧,他可是听说了.......

不过,那件事莫大栓还没有把握,还是不打算告诉村里人了,省的到时候空欢喜一场。

“好了好了,大家保持安静,每家每户派一个代表出来,等处理好这些野猪,咱们就开始分肉。”莫大栓站到桌子上,一手拿着一个扩音喇叭,最后两个字话音刚落,全场就爆发了一声欢呼。

野猪不像家猪,不能烫熟了再去毛。野猪的皮有大用场,必须事先连毛带皮的剥下来。村里人三三两两一组,热火朝天的给野猪剥皮。

大伙儿都还没吃饭,一想到即将到手的野猪肉,咽了咽口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剥皮破腹取内脏,这都是农家人做惯的事,没多少功夫,在大家齐心协力的合作下,野猪就被处理的干干净净了。

十头大野猪,两头小野猪,去掉皮毛内脏,用称粮食的秤砣称了一下重量,足足有一千二百三十四公斤,其中的四份是按人头均分给村民的,青山村一共有四十三户人家,老人孩子全算上一共有二百二十七个村民,平均下来,每人还能分到两公斤左右的猪肉。对于村民来说,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特别是家里孩子多的,例如江家,简直就是乐开了花。

苗老太在心里估算着自家能分到的猪肉,眼睛眯成一条缝,乐的合不拢嘴。

“队长,我们家能不能不要猪肉了,我想用分到的猪肉换一副野猪肚。”就在大家都喜气洋洋地讨论的时候,一声怯弱的女声打断了众人的谈话。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单薄的冬衣,枯黄瘦弱的高个女子。她的身高大约有一米七左右,在这个缺少营养的年代,一般男人都没有她来的高,正是如此,细竹竿一样的身材,配合着颤颤巍巍的身姿,显得格外醒目。

她看到所有人都将视线转到她的身上,缩了缩肩膀,恨不得将脑袋埋到胸口,后悔说了这么一番话。

野猪肚可是个宝贝,因为野猪的食性很杂,竹笋草药鸟蛋蘑菇,野兔山鼠毒蛇蜈蚣,只要能吃的东西野猪都能吃下肚。长期在各种中草药浸泡下的野猪肚,蕴含着丰富的微量元素,对于胃部疾病,有着显著的功效。

江一留记得她,她的名字叫做姚芳,也是个可怜人,她出生于邻村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在十六岁的时候被她爸妈嫁到了青山村,说是嫁,其实应该说是卖。

她的夫家姓莫,按辈分她也算是莫大栓的表侄媳,只是这关系很远了,江姓和莫姓是村里的大姓,正要论起关系来,几百年前都是一个祖宗。

姚芳既幸也不幸,娶她的那户人家只有一个独子,可惜是个傻子,因为没有人愿意嫁过来,他们家才会答应姚家出的价钱,将姚芳娶回来。

莫家老两口都是良善人,因为觉得愧对她,对待姚芳就像是亲生女儿一样,莫家那个傻子除了呆了点,平日里也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还能做点小活赚点工分,不像别的傻子一样疯疯癫癫到处闯祸。

姚芳一点都不嫌弃痴傻的丈夫,每天都会把傻子收拾的干干净净,给他剪头发修指甲,平日里还会耐心地教他一些生活常识,所有人都艳羡莫家娶到了一个好媳妇,莫家也感激这个好媳妇,有什么好东西,总是记得给姚芳留一份。

嫁到莫家,姚芳的日子反而生活的更滋润了,一家四口,倒也其乐融融。

两年后,姚芳生了个儿子,健康活泼,把莫家老两口乐的不行,眼看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有一天,傻子失踪了,等被人发现时,已经是一具尸体,漂浮在河面上。

莫家的老头子受不了打击病死了,莫家老太太的身体也垮了下来,瘫倒在了床上,吃喝拉撒都得让人伺候,一个家,彻底的毁了。

这些年,姚芳既要照顾老的,又要照顾小的,有些人看她年轻,劝她改嫁,可惜都被她回绝了,没有一户人家,愿意让她带着婆婆和儿子嫁过去,只能自己咬咬牙抗下去。

前些年,姚芳的父母还闹到村子来,想把姚芳带回去,说是给她相看了一户人家,彩礼都收下了,那是村里人第一次看这个温顺的小媳妇爆发,拿着菜刀从家门口,追了娘家人一里路,从那以后,再也没见她娘家人出现过。

江一留会记得这个女人,除了她们曾有一样悲惨的家庭,还有就是姚芳的儿子——莫东来。

江一留看了看那个站在人群中的妇人,垂下了眼眸,低声不语。

“算了,队长,你就当我没说吧。”姚芳搓了搓衣角,小声说道。

野猪肚那多珍贵啊,他们一家三口人,加起来也就六七斤的猪肉,哪好意思用这些猪肉,换一副猪肚啊,姚芳想到儿子每晚捂着胃在炕上辗转反侧,还对她佯装没事的表情,紧紧闭住住酸涩的眼睛,在心里暗骂自己是个没用的妈。

“拿去吧——”莫大栓挑了一副最小的猪肚,这副猪肚的疔很少,疔是猪肚里的肉芽,疔越多,代表猪肚的功效越好。

可是就是这样,姚芳就已经感激地不行了,接过小猪肚,对着莫大栓连连感谢,又对着村里人深深地鞠了三个躬。看她喜极而泣的模样,原本颇有微词的村民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这姚芳,实在是难啊。

“你这猪肚是要做给家里人吃吧,你先让他来我这看看,我给你配一剂药方,配合着野猪肚,可能功效更好些。”白昉丘慈眉善目地对着姚芳说道,野猪肚要是用不少,照样没什么功效。

姚芳听了白昉丘的话,惊喜地连连点头。

这只是分肉的一个小插曲,所有人都满心火热,等着莫大栓接下去的分配。

“我们这趟上山,大家可能不知道,这一群野猪,全是霍武兄弟的功劳,我们几个,一点力都没出,这野猪就全被他一人打死了,这么一来,我之前说的分法就有点不厚道了。”

除了一块上山的,所有人都被莫大栓的话吓了一跳,一个人干翻一群野猪,那是什么样的本事啊。可是,敬佩归敬佩,一个下放改造的反/动/分/子分走大半野猪,总归让人心里不爽快,这野猪可是他们大青山上的,哪能全便宜一个外人呢。

“但是。”莫大栓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大喘气,把村里人吓得一愣一愣的,“霍武兄弟说他要不了这么多的野猪肉,他打算将自己能分到的那一部分野猪肉分八成出来,送给村里人。”

大伙看霍武的眼神顿时就不一样了,高风亮节说的就是霍武这样的人吧,纷纷为自己刚刚的小心眼感到抱歉。

“八成,那得多少肉啊。”苗老太疼的心肝乱颤,在她看来,霍武分到的肉就是她分到的肉,霍武又不会做饭,小侄女还在她家住着,到时候这些肉怎么处理,还不是她说了算。

到手的肉跑了大半,苗老太捂着胸口,喘不上气来。

顾冬梅显然跟苗老太一个想法,余光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霍武,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江老头白了自家老妻一眼,对于霍武的做法,表示赞赏。

这么多的猪肉,霍武要是收下了,立马就成了全村人的眼中钉,他们几人在村里安稳和平的日子也会被打破,只是割舍了一部分的肉,却换来全村人的好感,那简直是一本万利的好事。

江一留看了眼阮爷爷和白爷爷,他们似乎一点都不吃惊,看样子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阮援疆感受到了江一留的注视,转过头来,对他和善的笑了笑。江一留立马回了一个天真稚气的笑脸。阮援疆眼底的笑意更盛了。

“我们商量了一下,上山的村民每人多分二十斤野猪肉,剩下的,除了给霍武兄弟的那一份,余下的猪肉,一半平分给村民,一半用来做杀猪菜,咱们村好久没有一块吃饭了,明天,就当是提前庆祝过年,大家敞开肚子,吃个痛快。”

莫大栓青筋暴起,对着喇叭大吼出来,紧接着就被村里人的欢呼声盖过。

杀猪菜啊,那是多久之前的记忆了。老一辈的曾经尝过那味道,咽了咽口水,对着晚辈讲述那记忆中的美味。

大家一边商量着明天的杀猪宴,一边排队去领自家能分到的野猪肉。

苗老太带着家里人去抬分到的猪肉,看着整整两箩筐的猪肉,一筐是已经切开分好的,还有一筐是一头完整的小野猪,只是没了皮子和脑袋,里面还有两只野鸡和一只肥硕的野兔。

“大栓啊,这猪肉不对吧,我们家也没那么多人啊。”

每家每户只能领自己的那份,霍武的和她们家是分开领的,按理不该有这么多肉啊。苗老太估计了一下,加上老二一家,他们家也就十二个人,按人头也就能分到三十多斤吧,加上大海上山分到的,满打满算五六十斤,那一头小野猪就够这个数了。

“苗婶,你少算了小宝啊,这趟上山,除了霍武,也就小宝杀了头野猪,这是他应得的。”莫大栓笑着说道。

“啥,小宝杀的。”

江家人惊呼一声,没有惊喜,第一反应就是生气,瞪了江大海一样,把儿子置于危险的环境,这是个当爹的该做的事吗,回去可得好好教训一下他。

明明是计划回去教训偷偷溜上山的江一留的,因为莫大栓的话,一群人顿时就调转枪头,将火气聚集到了江大海的身上。

此时的江大海还乐呵呵的,看着筐里的小野猪,笑的一脸自豪,一点都不知道即将降临到他头上的狂风暴雨。

这趟上山,所有人都满载而归,除了他们一家,江塘家也是收获满满,所有人都抬着自家分到的野猪肉,乐呵呵地朝家里走去。

可以想象,今晚弥漫在村子里,那一股扑鼻的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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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六零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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