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此时四奶奶望着荷花贼儿似地逃走,走过去对长生道:「李家大丫头与你说什麽了?」

「啊?」长生脑袋一歪,慢悠悠的拉着长声。

「荷花,荷花找你说什麽了?」四奶奶道。

「哦……」长生垂了眸子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慢条斯理的道:「等你奶奶呢……我要嫁人了,我爹收了刘福贵三袋谷子把我换给他做填房……刘福贵是个混帐二流子,把老婆都给逼死了……我不想嫁给他,可我爹已经收了三袋谷子……长生,我给你做媳妇儿吧……你去帮我还给刘福贵,我就给你做媳妇儿……你就是傻子,全村人都知道你是傻子。」长生将荷花适才说过的话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遍。

四奶奶听完微微蹙了眉头。

长生道:「奶奶,我不是傻子,娶媳妇儿是什麽意思?」

四奶奶没答,只转头望了望荷花跑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次日,荷花爹让大宝把三袋谷子原封不动地扛走还给了刘福贵,这麽多年他第一次把入了他手的东西又退回去,他是不会吃亏的人,他从四奶奶那儿得了更大的聘礼,半亩耕地。

荷花知道自己改被许给长生很是惊诧,又听说四奶奶是用半亩地换她做的孙媳妇儿更觉不可思议,她甚至没太为自己逃脱刘福贵这个虎口而开心,也没为自己将与一个傻子过一辈子而忧愁,她只是心虚的想自己或许并不值这半亩耕地。

这样的聘礼,四奶奶完全可以给长生寻个更年轻、更漂亮的媳妇儿,甚至还能讨两个小老婆。

十天之後,荷花和长生成亲了,没有敲锣打鼓、红顶花轿,只有个村里的老人儿在一旁吹着喇叭。

荷花穿着她娘当年的嫁衣,自己挎着个小包袱被长生从她家领了出来,她蒙着盖头什麽也看不见,只听见一路上吵吵嚷嚷的围了许多看热闹的村民,偶尔有淘气的孩子从她面前跑过,弯腰从盖头底下笑嘻嘻的看她。

两人从村西的李家走到村东的霍家,待进了院儿,村民们便渐渐散了。

四奶奶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吝啬,没人上门吃喜酒,她也不请,除了荷花一家,只来了村里教书、看病的周夫子,和两户邻居。

荷花是新嫁娘,不跟着一块儿吃饭,四奶奶端了一小份儿饭菜撂在新房的桌子上,还不容荷花害羞或是道谢就出去了。

荷花没做过新娘子,也不知规矩,只想自己是不是该矜持一下,可早晨开始就没吃过东西,肚子饿得受不了,三口两口把饭菜吃了个乾净。

屋外,因长生这个新郎官儿只管低头闷声吃饭,谁也不理,荷花爹本来就看不上他,听他连声爹都不会叫又来了气,是以这顿饭没吃多会儿就散了,而小宝舍不得姊姊,再想要多留一会儿,被荷花爹一脚踹了个跟头,哭哭啼啼的走了。

待人都走了,荷花端了空碗出去,看着四奶奶正收拾东西便走过去道:「奶奶,我来吧。」

四奶奶没言语,只跟荷花是进了门多年的孙媳妇儿似地,由着她收拾洗涮,自己则把长生叫到屋里说话。

荷花收拾完,又去扫院子、劈柴,和她原先在家时一样忙了一下午,一点儿新媳妇儿的模样也没有。

晚上该睡觉的时候,荷花才开始有些不知所措,她故意在外面磨蹭了好半天,直到四奶奶在自己屋里嚷了她一嗓子,她才扭捏着进了新房。

屋里,通头的土炕,两套被褥铺在两头,中间隔了好远,长生指着被褥道:「这是我的,那是你的。」说完也不理荷花,自己脱了衣裳钻了被窝儿。

荷花愣愣的站了一会儿,吹了灯,穿着衣裳躺进了自己的被窝里,耳听着长生均匀的呼吸声,猜他大概已经睡着了,僵着的身子才是一松。

没有她想像中的尴尬,想想也是,长生是个傻子,洞房什麽的肯定是不懂的,看样子四奶奶或也没有急着抱重孙的意思。

荷花长舒了一口气,摸着黑把外衣脱了,踏踏实实的翻身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荷花早早的起来生火做饭,待吃完了早饭,四奶奶拿了一块饼子,背了草筐出门,出门前跟荷花说她中午不回来了。

荷花追出去道:「我跟您一块儿去吧,您带我认识认识药草,今後我能帮着您干。」

四奶奶道:「你跟去干嘛,在家伺候你男人是正经。」说完背了竹筐走了。

荷花耸了下肩,冲着四奶奶的背影顽皮的吐了下舌头,回屋去了。

屋里,长生正在叠被子,其实荷花已经叠过一次,可显然并不合长生的意,他把被褥全都摊开,一条条重新叠过,像大姑娘绣花儿似地认真。

身为人家的媳妇儿,荷花有些过意不去,上前道:「我来吧。」

长生没理她,继续干自己的,待被子叠完,歪着头似是检查了一会儿,觉得满意了便点了点头,转又打开了一旁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木盒,荷花好奇,凑过去看,长生这会儿似是才意识到荷花的存在,搂着盒子警觉的望着她。

荷花讪讪笑道:「有什麽宝贝啊?」

长生抱了盒子,微微低头,眯着眼道:「不给你看。」

荷花脸上挂不住,哼道:「爱给不给,一个破木盒子我还不稀罕看呢!」说完扭头出去了,可出了屋子又架不住好奇,半掩了门,透过门缝儿往里张望,但见长生把盒子往桌上一倒,从里面咕噜噜滚出一堆花生来。

长生把花生一个一个摆好,数了一遍,挑些小的装进自己的口袋,把剩下的又小心翼翼的装进盒子里,放回柜子。

荷花暗自好笑,傻子就是傻子,一盒花生还怕我偷看抢了的怎的?她摇了摇头,走开了。

整整一个早晨荷花都在忙活,把各个屋子收拾了一遍,待准备洗手做午饭的时候却发现长生不见了。她刚刚收拾四奶奶那屋的时候,还看见长生在他们屋门口傻站着望天儿,一转眼的工夫却不知跑哪儿去了,她在院子里喊了两嗓子,没人应,又到大门口张望,也没他的人影。

荷花有些担心,只想长生是个傻子,害怕会出什麽事儿,她撂了手里的活儿出去找,把村中她能想到的犄角旮旯儿都找了一个遍也没见长生的影子。这会儿她当真是着急了,也顾不得新媳妇儿的羞臊,只在路上问村里人可见到长生没有。

连问了几个,终於有人说看见长生背了锄头下地去了,知道长生没丢,荷花松了口气,可又听说他下地干活儿,她这心又揪了起来。

长生家仅有的半亩地全都给了她爹做聘礼,如今他又去哪儿种地?别不是傻呵呵的又跑那儿去了吧。

她正想着,便见小宝从远处呼哧呼哧的跑了过来,拽了她胳膊急道:「姊,你快去吧,姊夫和咱爹在地里打起来了!」

荷花一听立时往田里跑,一旁的村民听见有热闹看,也纷纷跟着赶了过去。

荷花赶到的时候,长生正一个人拿着锄头默默的干活儿,而她爹则气急败坏站在一旁,一边撸袖子,一边招呼大宝把长生拉出去打。

大宝看看爹又看看长生,为难的没敢动,荷花爹急了,抄了把锄头就要往长生身上招呼。

「爹!」荷花惊呼着把她爹喊住。

荷花爹看荷花来了,骂道:「你这死丫头,昨儿才嫁出去,今儿就帮着人家算计自己爹了!这地分明是他奶奶给的聘礼,怎的才一个晚上就想不认帐,这是我家的地了,你赶紧把你男人给我拉走!」

荷花见了眼前这场景已猜得是怎麽回事儿,也不管她爹怎麽骂她,径直走到长生身边,没甚底气的道:「长生,回家吧。」

长生根本不理她只埋头干活儿,荷花也不知该怎麽说,只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道:「长生,这不是咱家的地了,咱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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