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至於男宾那处,由胡应荣和杨甲帮衬着招呼。今日楚王也如众人所愿的露脸了。甫一露脸便迎来了众多惊讶的目光,与轮椅为伴多载的楚王终於站起来了,虽因康健问题暂时还只能拄着手杖行走,但仅是这些也足以让人惊叹不已了。

楚王能站起来这代表着什麽,心里有点谱的人都明白,看来以後朝中的局势又将产生变化,皇位的角逐者又多了分量很重的一位。

更令人惊讶的是,赵王成王这两位不但没有显出什麽不悦之色,反而对楚王的腿癒十分高兴的模样。两人满脸笑容的连着敬了楚王几杯酒,倒是让宴上的一众人颇有些看不明白。

皇宫,紫宸殿。

与楚王府的热闹相比,紫宸殿这里安静得异常。

承元帝早早便命人赏了东西去楚王府,待前去传旨的内侍回来後,紫宸殿这里的气氛便降到了冰点。

龙案後,承元帝正在批阅奏摺,阮荣海半躬着腰跪在一旁磨墨。穠艳的朱墨随着他的动作,和着水慢慢融化开来,黏稠的血红色怵目惊心,让人乍一看去,还以为是血。

承元帝并没有大发雷霆,这在脾气越来越暴戾的他身上实属罕见。只有阮荣海知晓,陛下不是不恼,只是最恼的那阵子过了。从那名神医的出现,到楚王如今可以站起来,这期间陛下焦躁难安,却又强制压抑,宛如困兽,可当事到临头他反而有一种异常的平静。

这种平静让阮荣海胆战心惊。

东宫那里,太子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他半靠在榻上,如今的他瘦得更加厉害了,明明是四月的天,身上还盖了一层厚厚的褥子。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啊,五弟终於可以站起来了。」穆元章笑着道。

一旁的福泰却是鼻头酸涩。

这场筵宴一直到夜幕降临才散,萧妧筋疲力尽的回到正院,连儿子都不想抱了,去东厢看了看木木,便回房沐浴更衣。

莲枝问她是否传膳,萧妧歪在贵妃榻上摇了摇头,说是等楚王回来再说。

不多时,穆谨亭便回来了,也像萧妧一样先是沐浴换了轻便的衣裳。待他从浴间出来,晚膳已经摆好了,夫妻二人用了膳,便去歇下了。

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穆谨亭腿癒後,要正式进宫面圣。虽说承元帝那里没有动静就是好消息,可事情到底怎样,还是要到时候才知道。

次日一大早,穆谨亭便进宫了。

他到的时候,承元帝还未下朝。紫宸殿里的内侍都对楚王不陌生,恭恭敬敬的将他请了进去,在偏殿中坐着喝茶,等待承元帝下朝回来。

这一坐便坐了一个多时辰,其实承元帝早就下朝回来了,只是他召了几位大臣议事。穆谨亭求见的消息也递上去了,只是上面人没发话,下面人自然不敢多做质疑。

冷板凳穆谨亭并不是没有坐过,若是连这点道行都没有,他如今达不到这地位。

茶,已经换过好几盏了。

正殿那里终於传了穆谨亭,偏殿这里服侍的小内侍恭恭敬敬的将那根紫檀木的麒麟杖递给穆谨亭,又扶着他站了起来,将他送出殿门。

穆谨亭拄着手杖,脚步略有些蹒跚,进了殿後,便来到殿中央的位置跪了下来,颤巍而不失坚定的拜下,「给父皇请安。」

龙案後的承元帝,端详着跪在下处的人,似乎第一次见穆谨亭的样子,良久才道:「起来吧。」

立在一旁的阮荣海屏息静气,大殿两侧还立了不少内侍,俱是含胸垂首,似乎浑然看不到楚王站起来艰难的模样。楚王先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拿起放在一旁地上的手杖,借着手杖的支撑,先立起一条腿,又立起另一条腿,之後站起。

说来简单,可等他站起来时,已是满头大汗。

他似乎有些窘然,对承元帝歉道:「儿臣失仪了,儿臣的腿暂时还有些不听使唤,冯神医说是许久未走的原因,多练习走动,慢慢就能好了。」

承元帝点了点头,道:「你的腿能好,父皇甚是安慰,也算是了了父皇的一桩心愿。去看看太子吧,要知道他可是一直惦记着你腿的事。」

「是。」

楚王躬身又行一礼,才缓缓往後退去,退至门边,才转身迈过门褴,往外行去。

从承元帝这个位置,可以一直看到楚王出门下了台阶,看着那个略有些蹒跚却脊背挺直的背影,他目光晦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穆元章已经等穆谨亭许久了。

旁人看不显,福泰却是知道,自打那次中毒後,殿下一直精力不振。用了早膳後,福泰几次劝殿下歇一会儿,都被他打岔过去了。

福泰知道殿下在等楚王,楚王的腿一直是殿下的心病,虽昨日便收到了消息,但福泰想,殿下要亲眼看过,恐怕才能放心吧。

楚王来後,阮灵儿便避去了偏殿。

穆元章让人给穆谨亭搬了一张月牙凳,让他坐着说话。

他先是问了问穆谨亭腿的情况,知道他如今走路还有些不便,是长久未走动的原因,慢慢锻链便能痊癒後,便松了一口气。

「你的腿能好,也算是解了本宫一桩心事。」

看着满脸病弱却笑容爽朗的太子,穆谨亭眼中闪过一抹复杂。

「让皇兄劳心了。」他低声道。

穆元章浑不在意的摆摆手,「这算不得劳心,你的腿是因本宫而起,你又是本宫的弟弟,说起来也是本宫愧对你才是。」

「当不得皇兄如此说。」

穆元章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帘半垂,保持恭敬态度的楚王,「本宫欠你一句抱歉,希望来得不会太迟。」他顿了顿,又道:「你不要怪父皇,说起来……」

「臣弟从来没有怪皇兄的意思。」穆谨亭抬起头来,眼神灼灼的看着他。

穆元章在他的眼神下,乾白的嘴唇上下翕张了几下,终化为一声沉沉的低叹。

从小他便和几个兄弟不亲,唯一称得上还算亲近的就是这个当年最小的五弟。过了这麽多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孰是孰非已经说不清了,这份兄弟情义终於在外力的干扰下变了质。

「罢了,也是本宫迷惘了。」穆元章苦笑一下,将心里所想讲的话都咽了下去。父皇再不好,那也是自己的父皇,说到底一切都是为了他,他又有什麽资格去要求五弟不怪父皇。「你进宫一趟不容易,还是早早回府歇息吧,腿虽是好了,还是要注意一些。」

「谢皇兄关心,臣弟告退。」

福泰赶忙靠了近来,扶起穆谨亭,穆谨亭站直後,便对穆元章躬了躬身,然後往门外走去。

快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站定,背对着穆元章道:「不管皇兄相不相信,臣弟从来没有怪过皇兄的意思。臣弟很感激皇兄,若是没有皇兄的庇护,也没有如今的我。」

所以,即使被逼到那种分上,明明他可以很简单的解决,却从来没有动过那种心思。为此,儿子差点被过继出去,九娘差点命丧黄泉,他为此一直潜伏等待,却从来不悔。

人,总要有一丝自己的底限。穆谨亭一直在寻求一个两全的办法,如今他似乎找到了。

望着穆谨亭消失的身影,穆元章脸上的苦涩更加浓重了,他伸手掩住自己的眼,良久,才低低的道:「这究竟是怎麽了……不过,这样也好……」

穆谨亭从宫里回来,萧妧便收到消息了,只是一直等到暮色四合,穆谨亭也没有出现。

她问过之後才知道,穆谨亭从回来後便一直待在书房里,这其间并没有召人前来议事。

难道在宫里发生了什麽事?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萧妧忍不住了,命人去书房那处递话,问穆谨亭是否回来用完膳。

不多时,穆谨亭便回来了。

萧妧也没有开口问到底发生了什麽事,而是吩咐莲芳传膳。一顿饭用的安静至极,萧妧看得出穆谨亭似乎有心事,至於这心事为何却并不知道。

大抵是萧妧的眼神太明显,两人上榻後,穆谨亭才开口说道:「太子殿下从小便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几位太傅都对他诸多夸赞,不管是从才学还是从心性,小时候我曾听过太多人说,太子身为储君,将是大齐之福。父皇对他也是颇多寄望,可惜……」

可惜太子的身子太差,光这一点就足够将太子所有努力全部抹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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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安后宅 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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