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江氏忍不住笑了,晨光里那娇艳脸庞比新开的粉月季还要好看,「树上那麽多果子,难为你能看出来少了几个。」语气调侃,显然没把女儿的纯真话语当真,「好了,洗洗手,跟娘用饭去吧。」

「哦……」许锦知道江氏依然把她当小孩子,便没有多作解释,乖乖跟在江氏身边往偏厅里走,只在心里暗暗琢磨,不是娘亲让人摘的,难道是下人?不会,她相信自家下人,且年长的不可能因一时贪嘴就冒犯主子,年少的就只有她身边的宝珠了,宝珠一直在她眼前晃悠,根本没有机会偷,除了自家人,还能有谁?这条街上可没有偷鸡摸狗的馋嘴小孩。

思来想去,最值得怀疑的就是祁景,祁景肯定不会馋她的杏,可他知道她看重那两棵杏树,或许就是想气她呢,许锦恨恨咬牙。

有了主意,晚饭过後,许锦派宝珠去屋里作幌子,以防江氏询问,然後自己偷偷猫在墙根一片樱桃树丛後守株待贼,既然祁景想气她,肯定还会偷第二次、第三次,今儿个就是等到天黑她也要等祁景,不是为了那几颗果子,而是为了一口气,只要她抓到他,再传到祁老爷子那里去,祁老爷子肯定会重重罚他的。

天渐渐暗下来,後面街上传来老人们纳凉的闲聊声,祁老爷子也喜欢在这时候出门晃悠,祁景此时动手最安全,果然墙那边很快就传来了脚步声。

等待祁景爬墙的过程中,许锦突然想到了两人的第一次打架,那时她太小了,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她穿了新裙子去外面玩,祁景瞧见了,说她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把她气哭了,祁老太太知道後训了祁景一顿,自此祁景就跟她结了仇,总找机会欺负她,而她大了就不爱哭了,会想办法气回去。

江氏劝她躲着祁景些,语气里似乎也有些同情祁景,许锦知道江氏为何同情那坏小子,因为她无意听爹娘提起过祁景的身世,说他生母早逝,他爹娶了继母後就一心扑在继母和继母的子女身上,祁景欺负弟弟、妹妹,被他爹暴打一顿,可祁景不知悔改,搞得家里鸡犬不宁,祁老爷子没办法才带他回来了。

许锦挺同情祁景没有娘亲的,但他不能因为他不痛快就欺负她啊。

待瞧见祁景站在墙头,一手扶着杏树枝条一手准备摘杏,嘴角挂着坏笑,许锦气得跳了出去,「祁景,你偷我们家东西!」

她出现得太突然,祁景吓了一跳,脚下一个不稳,头朝地栽了下来,脑袋先是撞到树上再砸到地面,他人则仰面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额头有血渐渐往下流。

「娘!」许锦吓得转头就要跑。

「别走,回来。」身後传来熟悉的急切声音,许锦顿住,扭头看去就见祁景慢慢站了起来,一手擦血一手撑墙,目光阴沉沉地望着她,「回来,否则我就说我是被你推倒的,到时候你娘见我伤成这样,还会信你的话吗?」

许锦现在倒没想那麽多,害怕地盯着他额头,「你、你没事吧?你流血……」话音未落,祁景突然开始晃悠起来,看着要倒的样子,许锦大惊,忙跑过去扶他,可祁景比她大、比她高,也比她重,她根本扶不动,反而跟他一起歪了下去,手背抵着地蹭动,火辣辣地疼。

可许锦根本没察觉到自己手上流血了,她愣愣地看着身前瞪着眼睛望天的祁景,他不动她也不动,许久之後她才跪着爬起来推他肩膀,「祁景,你怎麽了?你别……」说着,祁景身子一震,眼里再次恢复了生气,许锦顿时松了口气,她就说嘛,这麽矮的墙头,祁景怎麽可能摔一下就……

「算了,你悄悄回去吧,只要以後你别再偷我的果子,我不会告诉祁爷爷的。」见祁景幽幽地盯着自己,许锦瞪他一眼,正要起身,手上忽然传来一种温热的触感。

扭头,蓦然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小白狗,身长尺余,毛色雪白,正蹲着舔她手背上的伤,舔得她又麻又痒,她看过去时,小白狗似乎有所感应,也抬头看她,乌黑发亮的鼻头,水汪汪的黑眼睛,许锦顿时心软如水。

这是哪来的小白狗,太好看了,许锦忍不住把小白狗抱了起来,小白狗直勾勾盯着她,乖乖巧巧的,毫不挣扎。

许锦刚想摸摸牠,之前还躺在身前的祁景目光一变,翻身就要跟她抢狗。

许锦眼疾手快地避开,骂他,「祁景你别太过分,这是我的狗。」她是看在他受伤的分上才不想追究的,哪想他竟然还想做坏事。

祁景好像根本没听见她的话,踉踉跄跄地追了上来,许锦赶紧往回跑,边跑边喊人,企图吓跑他,可祁景锲而不舍,直到江氏领着几个丫鬟赶来,他还没有放过许锦的意思。

江氏站定,肃容质问:「这是怎麽回事?祁景怎麽在这儿?还有这狗……」

「娘,这是我捡到的狗,祁景要跟我抢,您快让人拦住他。」许锦抱着狗躲到江氏身後喘着道。

江氏没空理她,眼看祁景都要扑到她身上来了,忙吩咐丫鬟拦人,「祁景,不得在长辈面前放肆。」

祁景恍若未闻,在两个丫鬟手里使劲儿挣扎,可到底头还伤着,昏沉沉的,力气渐渐消失,朝许锦喊了声便不受控制地往後栽了下去。

也就是那一声,让许锦、江氏等人都愣住了,因为祁景说的根本不是人话,而是「汪」的一声狗叫,低沉愤怒,无比清晰。

祁景昏迷不醒,郎中上完药,起身朝祁老爷子道:「祁老爷放心,大少爷只是失血过多,并无大碍,醒後好好休养一段时日就行了。」

祁老爷子颔首,「有劳了。」转身吩咐管事领郎中去偏厅开药方。

郎中走後,屋中站着的只剩祁家老两口、江氏母女及随身丫鬟。

江氏领着许锦上前赔罪,「都是阿锦出手没轻没重,弄伤了这孩子,伯父、伯母放心,侄媳回去会严加管教她的。」祁老爷子跟已故的许老爷子有同窗之谊,两家又左邻右坊住着,称呼自然亲昵些。

许锦虽然觉得自己没错,可祁景受重伤是因她而起,她还是有些害怕的,因而江氏让她道歉,她就乖乖道歉,「祁爷爷、祁奶奶,是我吓唬祁景,才害他从墙上掉下来的,我知错了,你们罚我吧。」清脆动听的童音,乖巧懂事。

看着许锦,祁老爷子心头涌上一股羡慕,要是他家长孙也这麽懂事该多好,他面露愧色,叹息道:「老夫汗颜啊,子不教父之过,阿景的爹不在,我对他有教养之责,没想他竟敢背着我做出这等偷窃之事,阿锦别怕,阿景受伤是咎由自取,你一点错都没有,快跟你娘回家去吧,早点歇息,改日我让阿景上门给你们赔罪。」

尊敬的长辈没有责怪自己,许锦放松下来,仰头看江氏。

江氏疼惜地看看祁景,安慰祁老爷子,「伯父言重了,这两孩子自小玩在一起,打打闹闹的,您还不知道?祁景就是想摘杏气气阿锦,何来偷窃之说,再说一个巴掌拍不响,祁景这样做肯定是阿锦先惹到他了,现在他们一个受伤,一个知道错了,咱们以後多约束些,就别再记着这事吧。」

祁老爷子没吭声,只是单看他紧皱的眉头就知道他是不打算轻易饶了祁景的。

江氏还想再劝两句,祁老太太走过来拍拍她手,「孩子犯错就要受罚,都是应该的,你放心,有我看着,不会让你伯父下重手的,好了,耽误这麽久,外面天都黑了,你们娘俩快回去歇息吧,不是说明儿个要去接阿锦她爹吗?快去快去,好好睡一觉养好精神,否则阿锦她爹该担心我们没有照顾好你们娘俩罗。」

祁家老两口都是五十多的年纪,跟面相肃穆的祁老爷子不同,祁老太太慈眉善目,平易近人。

被老人家这样打趣,江氏脸上有些泛红,继续劝了几句便领着许锦回家了。

江氏母女俩走後,祁老太太忧心忡忡地上了炕,心疼地看着自己的长孙,「老头子,要不咱们再请个道士来看看?我听阿锦她娘说,这孩子昏倒前……会不会撞邪了?」

祁老爷子不置可否,「什麽撞邪,妖魔鬼怪都是无稽之谈,是那些和尚、道士为了骗钱编出来的鬼话,我看他是快要昏迷了,说话说不清楚才让人听成狗叫的,行了,这里有小厮照看,咱们回房吧。」对於这个不论他如何规劝都不肯上进的长孙,祁老爷子也是无可奈何,心神疲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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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来自墙头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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