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所以我以后,就只是个穷酸教书匠。」请多多指教。

「再然后?」她还是没听出重点,这哪里有问题?

「再然后,这个男人既没『钱』途,还有很重的家庭包袱,你会不会嫌弃?」说到这个,忍不住吐吐苦水。「你都不知道,我才失业赖在家里几天而已,就已经被小舞嫌弃,急巴巴赶我出去找工作,说家里不养吃闲饭的,你说过不过分?恶不恶质?!」

如果是这个问题的话——

她思索了一下回他:「没关系,我养你。」她家底够厚,钱不是问题。

「……」算你狠,有办法杀光所有的气氛。

明明意思就是:你穷,没有大好前途,没关系;你有家累,没关系,我贤慧持家,你尽管去做你喜欢的事。

正常版应该要是这样吧?

她完全简化,整个面,只挑重点说、而且一针见血地说,把原本很温暖贴心的事,说到男人整个凉风飕飕,心脏不够强、慧根不够粗的,现在脚程应该已经到达巷子口招计程车了。

他低笑出声。「好啊,我让你养。」

赵之荷想了又想,补上一句:「学者路……没有不好。」学术领域,原本是他最想走的那条路,虽然绕了一圈,但他走回来了,没有放弃理想。

名利双收,也没有特别好。她家里满满的铜臭,谁又快乐了?

如果本质里,就是个儒雅的学者风骨,硬要他压抑本性,去过尔虞我诈、将本图利的生活,只会一日日消磨他对生命的热忱,而这种日子他已经过了六年。

她只是想表达,她还满开心他走回自己的路,她很想看看小舞说的那个,很文青的他。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他温存地亲亲她发心。

「还有,工地坍方那件事……」她迟疑地启口,见他笑意略失,还是决意把话说完,「那十九个伤患,都有得到很好的医疗照护,逐步复原中,后续的保险理赔、还有生活上的安顿,我已经处理好了,没有造成无法弥补的遗憾。」她猜,他最想听到的,应该是这些。

没有造成无法弥补的遗憾,没有任何一个家庭破碎。

从头至尾,她不作多余的安慰,也无法言不由衷说「我明白你的不得已」,错的就是错的,人命无法如此云淡风轻。

但她也知道,他是为了她。全世界都能指责他,独独她不能。

这是他们的共业,罪不是他一个人背,是他们一起。

但凡伤害,都需要时间去复原,她能做的,只是极力补救,倾听每一户伤者的需求,给予最适当的援助。

抚平创伤,然后,他心里的罪,才能放下,不用在夜深人静,埋头写忏经。

余善谋蓦地收紧臂膀,倾前吻住她的唇。

她从来都没有掩饰过对他作法的不认同,但是,她选择了走到他身边,陪他一同承担、面对所有的后果。

她看的,是那个真实的余善谋,善的、恶的,好的、坏的、对的、错的……她都看在眼里,那样的真实,比任何虚浮空泛的娇饰词汇,都来的真切。

一个女人,会那样无条件包容他的全部——包含她不喜欢的部分,与他同担荣辱,这若不是爱,还能是什么?

赵之荷被他吻得有些喘不过气,咬了他一口。

他低笑,将衬衫下摆从窄裙里抽出,大掌由下方探了进去,隔着内衣罩住丰盈乳胸,动作不激进,只是调情似的揉捏,培养情韵。

她正要坐起,他完全料准她的行为摸式,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慢慢来。」重点是,老被女人骑在身上,像什么话?

他俯首细细亲吻,爱抚,徐徐拂热体温,不为生理性的肉欲激缠,而是纯然的两性亲密、耳鬓厮磨,酝酿更深一层,属于心灵层面的温存韵致,肢体缠腻间……不经意瞥见一抹银光,他顺势往沙发隙缝摸索而去,勾岀一条银链,串连的坠饰随后露出。

他似笑非笑瞥她。「迷糊蛋,你不见的项链是这条?」

「咦?」

咦什么咦?再强的收纳能力也经不起她这样搞。

她双掌珍惜万般地捧住,来回擦拭坠面。「这是我姥姥给我的遗物,不能丢。」

「外婆?」

「外婆的妹妹,算是姨婆,我都喊姥姥。她没有结婚,没有儿孙,把我当亲孙女一样疼,以前我什么心事都会跟她说。」姥姥过世以后,她没有人可以说心事,常常觉得很孤单。

长指抚开她的发,眸光柔暖。「以后,心事可跟我说。」他们几乎不曾像这样,身体贴着身体,亲密地分享心事,未来这种温存时光应该要多一点。

她瞧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姥姥说,我个性和她很像,要找到知心人不容易,她曾经因为这样,错过了一个很在意的人,她甚至不知道,那个人到底知不道她很喜欢他,可是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生性冷调,来不及暖,他就转身走掉了,姥姥为此遗憾了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再看别人。」

她们虽然慢热,但是长情。

他转身的时候,她也很慌,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跟姥姥一样。

她只是还没有厘清心里诸多复杂的感受、不确该如何表达,但是她知道,不能让他走,他是自离开姥姥之后,她感觉最贴近心房的人。

虽然,她还搞不憧那到底篡不算爱情,抑或只是伾赖、害怕孩戛、渴望被爱……这太自私,但她就是本能地想要抓住他,不愿放手。

她不想跟姥姥一样遗憾一辈子,于是无所不用其极留下他。

余善谋回应她探来的掌,以沉毅力道,五指交握。「娃姥走很久了?」

「六年有了吧……」

「六年啊……」他沉吟了下,「所以那一天,你是去送姥姥最后一程?」

「哪天?」

「我们相遇那天。」也是他人生最痛的一天。「你自己都那么难过了,还有心情帮陌生人撑伞?」

她先是困惑,隐约摸索到一点遥远记忆里的残影,逐渐瞠眸。「所以——那才是你的一见钟情?」这个男人,暗恋了她五年?!

她记得那道伫立雨中的萧索身形,无知无觉,无思无想,单薄得毫无存在感,像是风一吹,就会随着片片烟尘消逝在空气中。

相同的忧伤频率,触动了她,当时只觉得——原来这世上有人比她更可怜、更孤独。

她不却道自己一时的恻隐之心,会换来某个男人五年的惦记。

他苦笑。「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不过再见倾心这一点,倒是很明确地感到了。

他不像某只雷龙,被踩到尾巴要三天后才感知得到痛觉。

说不定,这是姥姥的守护,她走了,却安排他们的命运在那一天产生交会,让他代替她,陪伴在她心爱的孙女身边。

他解开项链环扣,替她戴回颈项。

她探手,抓握住他。「那现在呢?」

曾经的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现在呢?

他未语,顺势啄吮纤颈,接续未完情韵。

「现在呢?」她固执地,又问了一次。还在吗?

现在?他笑了笑,话尾落在柔软唇瓣间——

「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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