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朱翊深将那卷轴拿过来,又仔细看了一遍,没发现什麽异常,立刻问道:「你为何这麽说?」

「不怪王爷不知道,这卷轴上所用的墨十分特别,原料产於山西,因跟一种赤褐色的矿石常年深埋於地下,所以写出来的字初时带有细微褐色,那褐色随着时间流逝才会消失,另外纸上会有一股淡淡的火药味,一般是军中所用。」

朱翊深将卷轴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果然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火药味,多亏若澄这丫头感觉非常灵敏,要换作一般人,若不仔细观察很难注意到。

若澄继续说道:「还有啊,这写密报的应该不是汉人,或者不经常写汉字,这上面的字写得太工整,完全没有自己的写字习惯,不像是常年握笔之人的风格,倒像是十岁左右的孩子,我想朝廷的探子应该不会只有十岁吧?」

被她一语点破,朱翊深恍然大悟,他们都只关注密报的内容,没有人关心这些细节。

「澄儿,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他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拿着卷轴站起来,「我现在就进宫。」

若澄跟着站起来,扯住他的袖子,抬头说道:「夫君,你老实告诉我,你跟皇上之间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李怀恩说,四川平乱的事情,朝臣都推举你去,皇上却偏偏选了平国公世子。这卷轴上的内容,如果皇上一早就知道,故意用瓦剌的事情来试探你呢?你到他面前去戳破,他到时候要是下不来台,你们之间的关系岂不是更紧张了?」

朱翊深被她问住,的确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可这万一不是朱正熙的试探,而是别有用心的人设下的圈套,目的是骗他们出兵,好趁京城防备空虚的时候伺机而入,那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若澄看出他的为难,叹了口气道:「你带我进宫吧,由我来跟皇上说,如果皇上有意试探你,我说破了,他不会为难我一个女人;如果不是他的安排,我们也能把消息传达给他。你看这样好不好?」

「澄儿……」朱翊深下意识想要拒绝,他不想把她牵扯到这些政治漩涡里面来,太危险了。

若澄伸手抱着他的腰,低声道:「让我为你做点事情吧,你最近真的瘦了很多,心事重重的样子,我都不知道怎麽办才好。朝堂上的事情我不懂,但至少这件事,由我出面是最好的。」

朱翊深低头亲吻她的发顶,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把她抱得更紧。

他的小姑娘已经开始想要保护他了,尽管她的双肩孱弱,眼神却有着强劲的力量。

朱正熙在乾清宫批阅奏摺,此时已是黄昏,夕阳的余晖照在地面的青砖上,一封奏摺拿在手上许久,却迟迟未动朱笔。

他还在想那份密报上的内容,这个时候送过来,一定是天意。

刘忠进来,体贴地说道:「如妃娘娘派了宫女来,说是准备了皇上最喜欢吃的几道菜,请您晚上移驾她宫中。」

朱正熙神色淡淡的,先皇孝期还在百日之内,去了也不过是坐在一起说说话,做不了别的事,而且只要想到方家那日的算计,他心里便不是很痛快。

何况方玉珠骄纵,性格实在不为他所喜,进宫没多久,据说就把除了皇后以外的嫔妃都得罪光了。

皇后倒是经常劝他雨露均沾,可没有真正喜欢的人,他连後宫都不想去。

刘忠似乎看出他所想,低声道:「皇上,要不等先皇的百日一过,再多择选几位妃子入宫吧?」

朱正熙不置可否,现在後宫不过几人,已经十分热闹,再添几个女人,他必定头大。

这个时候,小太监在门外叫了刘忠一声,刘忠退了出去,没多久便回来禀报,「皇上,晋王和晋王妃求见。」

「快请。」朱正熙立刻说道,有种想见的人,忽然就出现在眼前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从前也见过她数次,心中都没有生出别的念头,可那日看她穿着素服的模样之後,竟然像是镌刻在心里,挥之不去了,而且这种念头就如一颗黑暗的种子,不能被人窥视,却疯狂地生长。

朱翊深和若澄进来行礼,因为在先帝丧中,未出百日,还是穿着素服。

「起来吧。你二人有何事要见朕?」朱正熙的目光在若澄的脸上飞快地掠过,不经意地问朱翊深。

若澄将朱翊深带回去的那封密报拿出来,说道:「臣妇先请皇上恕罪,臣妇无意干涉朝政,只不过王爷回到家中时,臣妇刚好看到这封密报,发现有几个疑点,王爷听了之後,觉得事关重大,所以带臣妇一同来面圣。」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带着一种轻飘飘的感觉,十分舒服。

「无妨,这封密报有什麽问题?」朱正熙温和地问道。

若澄上前呈递密报,将对朱翊深说过的内容重复了一遍,最後说道:「臣妇只是一介女流,见识有限,听闻阁老之中,除了前首辅苏大人,现任的首辅杨大人也精通书画,皇上不妨请他来一辨真伪。」

像这样的军机密报一般是直接呈给皇帝,不通过内阁的,所以内阁的阁臣们还没有见过此密报。

朱正熙觉得十分震惊,倒不是密报上的内容,而是若澄竟然有这样的本事,以前倒是小看了她。

「你如何知道这些?」他不禁追问道。

若澄恭敬地回答,「不瞒皇上,臣妇的娘家是做字画生意的,有些家学的渊源,恰好这人所用的墨比较特别,臣妇这才能辨认出来,不过是运气好。」她答得十分谦虚,神色也很温驯。

她是那种看一眼就知道很乖顺的女子,不同於苏见微的端庄,也不同於方玉珠的骄纵,说她大家闺秀倒也不是,但毕竟从小养在宫里头,应对进退俱是有度,总之让人觉着十分舒服。

朱正熙便想,为什麽这样的女子不能陪在他身边呢?若是能,他一定也会把她如珠如宝地疼着的。

朱翊深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他扮演的就是个完全不知情,然後被妻子撞破玄机的局外人,也许这样,才是对他和朱正熙最好的方式。

他守着这片江山,是因为曾经对父皇的承诺,他对朱正熙俯首称臣,是因为两人曾经的交心。

朱正熙心念百转,「晋王妃,若你所说的事情属实,那你可就是立了大功!朕这就叫几个阁老进宫来商议,等事情有了结果,就派人去晋王府通知你们,天色已晚,你们先出宫吧。」

若澄听到他这麽说,反倒松了口气。

如果这是朱正熙故意的试探,不会再特意叫几个阁老进宫,虽然这话也可能有搪塞的意思,但好歹他没有和王爷起正面冲突,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朱翊深夫妇走了之後,杨勉、李士济和王骥很快都到了乾清宫。

朱正熙将那封密报给他们看,他们起先也都只关注密报的内容,谁都没发现端倪,在朱正熙提醒之後,杨勉才将密报又放在灯下仔细看了一遍。

「没错,皇上说的没错!」他终於看到不对,「臣等险些误了大事啊,还是皇上英明!」

朱正熙本来想说并不是他英明,而是若澄发现的,但这麽说出来,不禁有种宝珠被人窥探之感,所以他没有说。

李士济凑过去看,跟杨勉认真讨论了一下,一致认定这封密报应该不是从瓦剌送回的,可能真的那封密报在半路被人劫了,临时换上这封,可这些人的目的是什麽,瓦剌到底又发生了什麽事?

王骥在书画方面的造诣没有杨、李二人高,因此他试着从政事的角度分析了一下,「瓦剌应当是真的出事了,因为阿古拉可汗遇刺那麽大的事情,早晚会传到京城来,他们瞒不了多久。而密报上所隐藏的内容,据臣推测,有可能是阿古拉可汗或者呼和鲁王子在向我们求救或者示警,若当真如此,瓦剌很可能已经落入贼人的掌控之中,阿古拉可汗的处境也十分危险。

「瓦剌与我们之间原本隔着鞑靼,就算他们内斗,对我们的影响也不是太大,但若继任者有南下侵略之心,加之上次鞑靼被晋王打得元气大伤,他们再要越过鞑靼的国境侵略我们,可说是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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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养嫡女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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