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故事与梦想
足以决定双城命运，万个家庭，数以万计人类的皮城会议结束了。
结束的有些安静、突然，连给在外等候的观众们吃午饭的时间都没有，更不说是喝上一杯下午茶，品上一口美味蛋糕的从容了。
双城合并的消息由蓝衣巡警们带来，他们从议会大厅内鱼贯而出，每个人肩上都背着一个传音管，腰间抱着一叠厚厚地公告。
皮城议会外的告示墙上，是第一时间贴上的，年轻巡警贴的很快，后方人潮涌动的市民们就像一条怪兽的尾巴，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摇摆，然后逐渐沸腾，就如同烧开的热水一样。
要快点走，否则就走不掉了。
换做往常年轻的巡警会停一下，用风轻云淡的态度看人们或悲或喜，可今天他是一刻都不敢停，因为他怕愤怒的皮城人将他淹没。
是的，没有祖安人在场。
祖安的新首领维克托，很有先见之明用所谓的将祖安人留在祖安，据说会有传说中的风之精灵，现如今的先驱之风亲自降临，是光荣进化教会刚刚确立的光荣日，相当于德玛西亚的光陨日，非常隆重盛大。
“喂喂，这一定是开玩笑吧！”
“双城合并，这种大事一个上午就解决了？！”
“凭什么啊，祖安人那种肮脏货要与我们平起平坐了？”
“我们不同意！”
“是啊，这不公平！我们必须得问个明白…兄弟姐妹们，现在还来得及，跟我冲！”
年轻的巡警判断很准确，他尚未脱离人们就群情激奋了，好在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皮城议会大门前，他才能如愿以偿的脱身。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宏大钟声盖过广场上的人声鼎沸，等人们抬头时才发现声音来自皮城的最高建筑，那个因祖安迷童沦为放置物的皮城钟塔。
时隔多年再次响起的它，就像看过公文后一石激起千层浪的人群，将新的变化带来。
那是昨日警卫们东奔西跑设置的专栏，简单点来说就是在各个交通枢纽道路上划出一片区域，用作投放真空投影仪的影像，是皮城官方的对外平台。
当12声钟响渐渐平息之时，整个皮城也变得鸦雀无声，因为画面中那个身着白色礼裙的圣洁身影在，哪怕她身上没有任何金银首饰点缀，但依旧是众人焦点。
神明之所以是神明，是因为祂们本就有这种能力。
如果说凯尔的正义是不容瑕疵地光明，莫甘娜的黑暗是包容一切罪恶的深邃，那迦娜的神性便是温柔的港湾，是爱、是家、是最孤独时的庇护。
看着高台上有着尖尖耳朵、秀发在静止空气中微波荡漾，湛蓝双眼沁人心脾的迦娜，有人想起了梦中的那个姑娘，她依旧长发迎空；有人露出淡淡笑容，想到总是在谈论家长里短的亲人；有人眯起眼睛，静静感受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微风，想起第一次外出归乡的喜悦与安宁。
如同道森所熟知的那句话一样，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毫无疑问，如今的迦娜已然在所有人心中驻足停留，而不只闻其名、不知其貌，高高在上的神明。在影像的周围是黑压压一片的祖安人民，奇怪的是没有人跪拜，只有万众瞩目的直视。
“大家好，我是迦娜。”
在双城人瞩目下的迦娜微笑着开口，
令人如沐春风倍感亲切，皮城人心底深处的最后一丝不安平息，起码她没有一上来就展示神明的威严。
“除此之外我曾经还有很多名字，翱翔大海的风之精灵、海盗们恐惧不已的风暴之怒，光荣进化的先驱之风。有人说我是伟大的机械之神，是本质的化身，是每个工匠的保护者，甚至是进步的光辉。”
进行着自我介绍的迦娜说了很多厉害的称号，许多人眼中出现明悟，开始将她和传说与书籍中的形象联系起来，敬畏不可避免的出现。
“但这是不对的。”
否认这些的迦娜引起信徒们的骚动，他们有些惶恐的想着是否那里做错了，才让神明大人给出如此明确的答案。其他人则是越发的疑惑，如果这些都不对，那什么才是对的？
“迦娜，在古恕瑞玛语中被意为守护者，这才是我存在的意义。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要宣誓什么，只是想以一个陌生人、旁观者的身份，来讲一讲我经历的故事与梦想…恳请大家给我一些时间，谢谢！”
宛若一名真正的演讲者那样，迦娜对着投影仪，对着在场的所有信徒躬下身体以作感谢，这一幕骇得信徒们惶恐不已，他们刚想下跪就被风儿托住，皮城人脸色凝重的接受了这场特别演讲。
毕竟迦娜是神明，而且还是古往今来第一个对凡人低头的伟大存在，这种诚意简直太足了，根本没人能够拒绝。
很快迦娜再一次抬起头，身后的及腰长发随风轻舞飞扬，微微摆动地白色礼裙让她的身影一下子拉出好远，孤寂的感觉令人们心中一痛。
“我的故事来自欧什拉瓦祖安，这个名字对大家来说或许很陌生，但我想告诉大家的是，它才是这片土地最初的名字，皮尔特沃夫人、祖安人，本应是一家人…请看。”
没给皮城人反感这一说辞的机会，抬手的迦娜手中浮现出一本金光灿烂的黄金书，上面栩栩如生的太阳圆盘令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惊叹于它的宏伟壮丽。
双城的历史与发展来自古恕瑞玛文化，这一点无论是皮城人还是祖安人都因此为傲。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真正的历史湮灭在厚重的尘埃中，如今黄金书一经出现就又唤醒了那古老记忆。
哗啦…！
对着投影仪将黄金书翻至扉页后，金光流转的书页上铭刻着这样一行字：吾瑟塔卡·艾薇·佐·塔伊尔·祖瑞塔，恕瑞玛的统治者暨全境守护者……以帝国皇帝之名为此地赐名欧什拉瓦祖安。
“真的，是真的太阳女皇亲笔！”
“我们终于找到根了，找到了啊！”
“感谢迦娜，让我们看到了如此重要的文献…”
遍布皮城祖安的学者们沸腾了，开始一遍又一遍复述上面的文字含义，即便是不懂古恕瑞玛语的人，也在这一刻明悟了那本书是何等的珍贵。
如果这本书放在其他人手中，恐怕学者们已经开始要求对方上交了，最不济也要买下来，或者是引起某些人的蠢蠢欲动去抢夺过来，可黄金书在迦娜手中，没人敢对她有任何冒犯之举。
哗啦…！
激动的时刻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当迦娜又一次合拢黄金书时，双城人民们被巨大的失落感笼罩，“大家大可不必感到失落，因为你们已经知晓了历史，有足够的时间来追寻过往，书上的内容正在撰写，不久之后就会呈献给你们…我的故事从这里开始。”迦娜的话平息众人失落，安静下来的人们满怀期待的看着她，哪怕是骄傲的皮城人都为此有了尊敬。
这还算不上信仰，是对迦娜找到双城真正历史的感激，即便已经有无数文献从侧面证明这片土地的曾经归宿。可像这般直接的还是头一份，以后他们便可以抬头挺胸的对世界说，他们有资格继承古恕瑞玛的文化，而不是想以前那样被世人说成文明小偷，名不正言不顺的让人气愤。
“这片土地自古以来就是繁荣的代名词，各位先辈的壮举我想没人会忘记，更不需要我去描述，我只是想告诉大家一件被所有人遗忘的事情…风啊，听我的呼唤！”
想起过往重重的人们满脸骄傲，他们看着抬起双臂的迦娜，想起那些曾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飞升者们，到来的风儿温柔的拂过人们脸颊，粗暴地扯开了笼罩在祖安上空的灰霾。
没有了灰霾遮蔽视线，皮城人便可以从高高的拱桥上与阳台上直接看到下方祖安人。
祖安人也可以看到居高临下的皮城人，换做往日皮城人可能会有些不悦这种仰望，祖安人会皱着眉头心情恶劣，可他们如今没有这种功夫，因为波澜壮阔、千帆竞渡的大海出现了在影像中，还有那座如同天堑般劈开大海、高山，如同天神战士一样矗立在海面的日之门。
“雄伟壮丽、巧夺天工、巍峨宏伟、大气磅礴…形容日之门的话语有很多，如今已经过去上百年了，大家都遗忘了它的出现是因为一个共同的梦想。
诸位的祖先们对繁荣并不满足，他们有着更为远大的抱负。他们梦想着在脚下的这道地峡上凿出一条运河，在瓦罗兰和恕瑞玛之间打通海路，让这里的繁荣与世界相连，让无数水手可以不用承受太多大海的考验，让世界之民可以领略这片土地的热情！
后来梦想实现了，可是…大家都选择性的遗忘了这一初衷，因为大分裂。”
提到半个祖安城沉入大海，名为皮尔特沃夫这座城市平地而起的近代历史，皮城人罕见的垂下头颅，祖安人的目光变得通红，没人会忘记日之门建成那天的惨剧。
想要双城合并，这是绕不开的话题。主动提出来的迦娜表情同样悲悯，但她没有去逃避这个问题，而是直接了当的说了出来：“半个城区的坠落死了很多人，伤了很多人，很多人指责说是富人们兴高采烈的挖运河，高兴地忘乎所以才带来了灾难。
我们不能对悲剧视而不见，可也不应该指责他人。我之所以提起这件沉痛的往事，不是想要指责谁的错误，而是想告诉大家…这个决定，是当初所有人的共同梦想。
进化会伴随着失败，痛苦。
变革则会迎来成长，进步。
生活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明白这一点，既然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那我们为什么不能让这些往事随风而去，彼此坦诚相待，再一次找回那个最初的梦想呢？
我知道这很难，梦想与财富、地位、权利这些诱人心动的事物相比或许微不足道，可我仍然有一个梦想。我想请求大家听一听它，那个深扎于这片土地中的梦想。
我梦想有一天，南北之分只因方向，富有之人怀着慈悲之心、贫穷之人怀着感激之心，两者接纳彼此。
我梦想有一天，上下之分只指距离，皮城人与祖安人可以坐在一张桌子上遐想日后，谈笑风生。
我梦想有一天，生命得到尊重，人们更加爱惜自己的身体，不为得到力量放弃手脚，不为得到财富放弃器官，不为杀戮而杀戮。
我梦想有一天，爱情拥有余地…
我梦想有一天…
我梦想有一天，灰霾尽散，人人都可以拥有干净的空气、新鲜的阳光，美味的食物！
最后，我，迦娜，仅以一名居民的身份，在这里衷心的祝愿这片土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终有一天…幽谷上升，高山下降，坎坷曲折之路尽成坦途，阳光明媚，满照人间！！”
再次弯腰的迦娜对人们送上最深沉的祈求，人群却还沉浸在她抑扬顿挫，铿锵有力的话语中久久不能平静，那些话语就像投影仪的影像一样，一遍又一遍的在人们心中反复播放。
“这些话都是你教的吧…你想你前世一定是个魔鬼。”
看着影像中一躬到底的迦娜，纵是见过无数黑暗的卡蜜尔也忍不住动容，她的这些话简直太过深入人心。
先前在会议上强行推动双城合并议案所留的隐患，都会在因此而逐渐凝聚的人心平复。虽然不能说完全没问题，但已是大势所趋，卡蜜尔有信心在十年内让双城重新变为一体，共生共荣！
“如果我说…”
我前世只是个在平凡不过的普通人，站在钟楼上的道森张张嘴心中默念着，不过这些话终究是不能说的，于是他摇摇头：“这些话不是我教的呢？我只不过是给迦娜讲述了一个古老的故事。”
“哦？”
“来恕瑞玛大陆的故事，卡里坎告诉我的…当时古恕瑞玛帝国的奴隶们，在一个肤色黝黑的长者带领下，组织了一场秘密集会，那位长者以一篇《我有一个梦想》讲述了自由的重要性，让自由之声传进了所有的奴隶们耳中。”
“我有一个梦想？可惜…又是一个被历史抹去的伟大事迹。”
卡蜜尔想起在古书上看到的记载，上面的确描写过古恕瑞玛有过要废除奴隶制的行为，而且是两次。第一次来自开国女皇瑟塔卡、第二次来自末代皇帝阿兹尔，只不过这两人的举动到了最后都不知结果如何，因为没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关于这一类的后世记载少的非常可怜。
卡蜜尔没有去追问具体内容，毕竟她已经从迦娜的口中感受到了这份壮举的荡气回肠，“你说他们对自由的寻求为什么失败了呢？”被询问的道森，想也不想的给出回答：“落后就要挨打。”
“还真是通俗易懂…”
卡蜜尔唏嘘着望向远方，事实的确如此。古恕瑞玛的奴隶绝大多数都来自于战败国，如果他们够强的话就不会有这种下场。未来的浩劫也是一样，只不过虚空不要奴隶，要的是万物寂灭的安静。
“来了啊…”
没想到迦娜如此给力的道森嘴角勾起，登高远望的他看到第1个人拍响手掌，然后是第10个，第100个，第1000个的递增蔓延。人们就仿佛是多米诺骨牌一样，越到后面掌声就越多，那冲天而起的声音甚至让地面颤鸣，白云卷起，大海为之翻覆以表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