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回 斗蟋蟀甄小儿留客 看斗鸡太小儿追贼

第一百八十回 斗蟋蟀甄小儿留客 看斗鸡太小儿追贼

太小儿元神回归,回到了师傅面前。宏正问明了情况,称赞道:“你做的对,你救了那妈妈,这结果一定很圆满。没想到京城里咱们还留下一个好故事。”

宏正看看太阳已经走到了午时,不敢耽搁,背上太小儿急匆匆地上了路。太小儿收回了心神,想起了二耙子的事,自己只听了个结尾,问宏正道:“师傅,你给魔女的事怎么怎么了?”

宏正问道:“你不是听见了吗?”

太小儿说:“我就听你说现在让善心的恶魔少一个,就是让未来的好人少一个。这是什么意思呀?”

宏正说道:“你看看,你这话听的不是挺清楚么。我和龙王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也就明白了。”

太小儿“嗯”了一声说道:“我没听全。你说的魔女是受害者,那,那咱们给那个邪二耙子帮好了,他不是还会杀人吗?那不就是这一世坏人多了一个么?他下一世还会是个恶魔呢。”

宏正听太小儿这么说,心中暗暗感慨:难脱童性的太小儿,没想到也能辩出这样的哲理来。

“你的答案比我的全面。有句话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若有好人带领,这一个坏人不就变成好人了吗?”

宏正又给太小儿讲了一些道理。一夜没睡的太小儿,听了一会儿,走了一程,有了困意。宏正让他进了背囊。太阳西沉时分,宏正已经走进了保定城。宏正要找一处过夜的宿处,正往前走,见街边几个人,围在一起,争吵起来,太小儿坐在破背囊里,不知不觉中,一只小脚丫顺着被枪扎漏了的窟窿,伸出了背囊。师傅不让他露面,他不敢钻出背囊,只把背囊盖儿翘起,缝隙里看着外面的一切。只见两个年轻人手捂着泥罐子,“输了”、“赢了”地喊着。说着说着,就伸手打了起来。

年轻人言语冲撞变成了打架,宏正见了,自然要阻止。他拦住了大个子,回头看,小个子抡起泥罐子,向大个子砸来,宏正急忙回手,将泥罐子接住。宏正拉开了两个年轻人,一问才知道,他们是在斗蛐蛐儿。胜负间互不相让。宏正劝过一回。刚要走,被小个子叫住,问道:“师傅,你那背囊里怎么有一只小孩儿腿?”

“死孩子?”不知谁喊了一声。几个年轻人围住了宏正,路上也有几个过路的人,听说这边有死孩子,大家也都围拢过来看。

宏正急忙解释,又把太小儿叫出来,这才平息了一场误会。

太小儿不知什么是斗蛐蛐儿,问小个子。小个子把蛐蛐儿罐子拿给太小儿看。

“这不是大虫子吗?”太小儿不在意地说。

“别看大虫子,它可能咬了。我的蛐蛐儿都咬死别人的好几个了呢。”

太小儿仔细一看,果然,这蛐蛐儿比自己两节手指还大,张着一双颚螯钩。太小儿忽然想起了在侯镇上天,见过的大蛐蛐儿,差点没把自己脑袋一口咬掉,说道:“你们怎么不抓一个大的?”说着,用手比划着说:“这么这么大。可吓人呢?”

小个子道:“哪里有那么大的?你这么小,也会吹牛啊。”

“不是吹牛,就是的。”

宏正托起太小儿,嗔道:“你怎么什么都说,就是人家信了,你反倒泄露了天机。你说的那可是天上虫子大仙。”

小个子拉住太小儿的手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甄小武,因为长得小,都叫我甄小儿。你更小,你叫什么?”

“你叫什么?”太小儿话问出口,笑声也跟着响起来了,“你叫甄小儿,我叫太小儿。”

“太小儿?嘿嘿,你可真是太小了呀。我是甄小儿,不如你这太小儿。”

宏正转身离开了人群。甄小儿忽然追来上来,问道:“外来的师傅,你们住店吗?”

太小儿拉住甄小儿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外来的?”

“听你们说话,就咬文嚼字的,也没有我们说的顺溜。”

宏正问道:“城里找个住处是不是很难?”

“有的是,前面临街就有一店。”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说的不是住店。”

没等宏正说完,甄小儿笑道:“那不可能,这是城里,可不是乡下。不过我说的店家可是心善,他要是看你顺眼了,还许少要你的钱呢。”

宏正一想,也只有如此了,应道:“走吧。”

街边一拐弯,果然看见一个不大的店铺。

“大爹!来客人啦。”甄小儿离着大门还很远就喊了起来。

太小儿听甄小儿喊“大爹”,说道:“原来这是你家开的店铺。”

“不。”甄小儿说,“他姓王,是我小时候好伙伴的老爹,王老爹最能斗蛐蛐儿,还能斗鸡。大家都叫他斗鸡王。早些年,他儿子因为蛐蛐儿死了,我和他儿子是最好的小伙伴,也爱斗蛐蛐儿,也就成了他的干儿子了。”甄小儿话音未落,里屋出来一个憨头憨脑的中年人。他袒着胸,露着背,肩上搭着一条布巾。

“这是哪儿来的客人,里面请,里面请。”甄小儿的干爹招呼着迎出了门口,直往屋里让,甄小儿看干爹很不雅,急忙解释道:“你们别看我干爹傻乎乎的,他可是个大好人。”说完这话,又转向了店家说道:“干爹,有了客人了,我走了。”甄小儿向太小儿一摆手,转身就跑了。

宏正住进了房间,看着斗鸡王说道:“店家,你这甄小儿挺会做买卖的,把我们拉到你这儿来了。”

店家道:“他和我儿子是蛐蛐儿友,我儿子就是和他一起玩儿蛐蛐儿,最后把命给玩儿没了的。这孩子还算心肠好,常来帮我,我就把他当儿子一样看待。这不,今天要是你们不来,他晚上就来陪伴我。我都给他做好了饭,他走了,正好款待师傅。”

店家端上来两碗又粗又硬的面条。他把一碗面摆在宏正面前,另一碗放在太小儿面前,这才注意地看了看太小儿,笑嘻嘻地说:“这小孩儿,挺好玩儿。我儿子小的时候和你一样,他要是不长大,和你一样多好,还死不了。”说完,指了指面条问道:“你吃吗?我这可没有妈奶呀。”

太小儿一晃脑袋说道:“行,能吃。”说着,攥起一根筷子,挑起一根面条,把面条的一头顺进了嘴里。

太小儿小嘴儿蠕动着,那根面条也在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嘴里进。店家看了笑道:“这孩子还真能吃下去。”太小儿一根儿面条吃完了,看店家看着自己,想起了刚才的话,问道:“刚才你说玩儿蛐蛐儿,怎么会把命给玩儿没了的?”宏正听太小儿问这话,急忙拿起太小儿没用的另一根筷子,一下横在了他的嘴上,说道:“人家都不说了,你吃饭还堵不住嘴。”

宏正转向店家刚要解释,只见店家对太小儿一笑,把凳子拽到身下,也坐了下来,说道:“小娃娃,你可别玩斗蛐蛐儿呀,那是有钱人,有闲心的人,活的无聊的人,为了寻欢才斗蛐蛐儿的。老百姓斗蛐蛐儿,也不是为了自己玩儿,那是官派的任务。你问我儿子,他本该在先生的书房里读书的,可是为了皇上的欢心,为了狗官的满意,只好上了山,抓到了好蛐蛐儿。”店家看太小儿在听,接着说,“那天炎热,他中暑了,等我把他背回来,到家了,他也死了。”

宏正看斗鸡王的店家很愿意和太小儿说话,但也扭头看了看太小儿,说道:“看你,叫你把叔叔给问伤心了。叔叔说的对,贫民百姓,不会做这样无聊的事,都是为了当官儿的寻欢作乐。刚才那几个年轻人斗蛐蛐,也打的难解难分。

“那也是为了争强好胜,最后的胜者进供就厉害了。”斗鸡王道:“官场上谁的蛐蛐儿厉害,谁就有说话权。当官儿的不会去抓蛐蛐儿,就让这些人进供,拿不出厉害的都不行,所以他们斗蛐蛐才这么在意。”

“怎么会这样,朝廷不知道吗?皇上不知道吗?”

“不仅知道,他们也不能少玩儿了。当年,太平天子,宣宗皇上,就喜欢这个,大家都叫他蛐蛐儿君主,蟋蟀皇帝。”

宏正道:“皇上偶尔的消遣,也不算什么。”

“偶尔?你出家人哪里知道,当年,朱瞻基的斗蟋蟀,即位之后,反而更厉害了。他一句话,下面当官儿的让各地采办上等蟋蟀进京,老百姓为了这,经常有丢了人命的呢。”

“还有这等事?”

“地方官吏就逼老百姓每年捉蟋蟀上贡。有的人因为交不出,被官府打得死去活来,还罚你银子呢。我儿子就是那时候送了命的。最可气的是,我们在家给儿子办丧事,当官儿的还来催要蟋蟀呢。那蟋蟀被官吏拿去了,结果来了更多的麻烦,说我们的蟋蟀厉害,还让我多抓。奇怪的是,从那以后,我抓的蟋蟀,都能进皇城。人都说我是老天爷保佑的。我也得了个蛐蛐王的歪名。”

宏正说道:“这可有的琢磨了。”

“琢磨啥,从哪以后,这些官吏,就抓住我不放,一定要我再抓蛐蛐儿,我推说斗鸡也不斗蛐蛐儿了,没想到,这也被他们堵住了,让我斗鸡,我实在是躲不开了,也不能得罪人家,只好改斗鸡了。你们还没看见斗鸡呢。”

“斗鸡是什么呀?在哪儿?”太小儿没见过斗鸡,问道,“鸡怎么斗啊?”

斗鸡王看了看太小儿,说道:“怎么斗的都不知道,一看你就没见过,和蛐蛐儿一样,鸡也是用嘴打架。”

“用嘴怎么打呀?嘴不是吃饭的吗?”

斗鸡王笑道:“这孩子还真把我给问住了。人用嘴打架,那时吵架。那鸡打架就得用嘴,那是一边叫一边打。你要是想看,一会儿吃完饭,你到外面这街上就能看见了。咱家门外左边街口。现在就已经有场子了。”

“师父,那咱也看看去呗。”

宏正也想见识一下百姓是怎么给皇上斗鸡的,吃过饭,便带着太小儿,跟着店家,来到了街口。

“斗鸡王来啦,你这是又请来高人了吧。”斗鸡场上的人们招呼着店家。

“哪来的高人,这是我店里的客人,也来看看热闹。你们先干上了,我也凑个热闹。”

“干爹,你的地方给你留着呢。”这是甄小儿的声音。

甄小儿从人群里迎了出来,见了太小儿就喊道:“太小儿,你也来看斗鸡,可好玩了。咱们有地方。”说完,拉着太小儿,来到墙根下。墙根儿下是一块大石头,斗鸡王先请宏正坐,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太小儿站在宏正身前,正面对场子里的一只红毛儿黑尾鸡。

与斗鸡相对,太小儿“呀”地一声,紧张了起来,把灵绳也攥在了手里。原来,太小儿靠前,离着斗鸡最近,他不知斗鸡好斗的习性,看见了鸡,也想亲近一下,向斗鸡“咳”的招呼了一声,又把小手向斗鸡一摆。斗鸡看太小儿有动静,脑袋一晃,“噗”地炸开了颈毛,比太小儿的脑袋还大了一圈儿。斗鸡昂起头,奓立的颈毛顶着尖尖的喙,比太小儿的鼻子尖儿还高,太小儿一脸紧张的表情,“嘻嘻嘻”地强笑着,还不敢笑出声来,也不敢动一动了。身后的甄小儿喊道:“别动,别怕,没事儿没事儿。”太小儿与斗鸡相对,再看这只鸡,头小脸长,尖喙粗短,樱红的冠瘤,深深的眼窝里闪着黑光,正对着太小儿飘动的小手。它高抬腿,轻落爪,用傲慢的眼神看了一眼太小儿,见太小儿的小手慢慢地收回了,这才晃了晃脑袋,收起了颈毛,转身向场子另一边走去。太小儿松了一口气,再看斗鸡,黑亮的尾羽还在冲着他随意地摇着。

场子对面,另一只斗鸡也下了场。

这只鸡,是一只芦花鸡,它两爪落地,悠哉悠哉地迈出高步,身上的雪点花翎,也跟着颤抖着。两只眼不时地向太小儿这边的黑尾鸡看来。

宏正看这斗鸡果然与普通家鸡不同,论个头,论形体,真是名副其实的斗鸡。

“这两只鸡,我看都不行。”斗鸡王没等开场,已经做出了结论。

甄小儿问道:“从哪儿看出来的?”

斗鸡王说道:“外观其毛色,内审其窝份。纯种的斗鸡,有斗心,有斗性、这从眼神里就能看出来。另外,喙利不如爪利,如果都能打,那就看谁的斗性能坚持到最后了。”他指着太小儿面前的斗鸡说道:“这鸡看上去还不错。但不如那边的芦花鸡,你看那两腿,就有优势。”

甄小儿道:“我看这两只鸡,都没有干爹的那只鸡厉害。”

太小儿想起了刚才的惊险,问道:“什么鸡最厉害呀?厉害了还能吃人吗?”

甄小儿说:“斗鸡不吃人,但也敢和人斗。斗鸡是训练出来的,厉害起来连狗也怕。”

太小儿和甄小儿说着话,两只鸡已经开始打起来了。太小儿看两只鸡,都炸起了颈毛,一阵对攻。太小儿更是兴奋,一边飘起了小手,一边喊着:“打呀!打呀!”一场厮杀未尽,两只鸡停下了,都向太小儿看来。

“你们干什么,怎么看我?”太小儿摆着小手抬头看,见周围的人们也在向自己看来。他这才觉得自己张扬了,惹的众人不看斗鸡,都来看自己。他安静了。

两只鸡又斗了起来。黑尾鸡先发制人,攻势不弱显凶猛,芦花鸡针锋相对,腾身纵爪有奇功。喙对喙,爪对爪,直杀的没了叫声,泛起的黄尘升腾弥漫,让太小儿的小手在面前不停地扇。转眼间,黑尾鸡满头是血,颈毛残乱,芦花鸡抖开翅膀仍不依不饶,直追得黑尾鸡满场乱跑。

黑尾鸡躲避芦花鸡,跑到了太小儿面前。太小儿进场,把芦花鸡挡住,回头再看黑尾鸡,头上血淋淋的,颈毛也乱糟糟的。

“你们怎么,怎么真打呀。哪个鸡也都不是坏鸡呀,谁也别把谁给咬坏了。”太小儿狠狠地瞪了一眼芦花鸡,用手一指,说道:“看你给人家打得。”话音未落,那芦花鸡不识太小儿的指责,原本奓立的颈毛还没有完全收拢,现在突然又炸开来,直奔太小儿指向它的小手。太小儿急忙往回跑,到了师傅身边,回头看了看没有追过来的芦花鸡,便又举起了小手说道:“你看你,把人家鸡给签的,签死了怎么办?”太小儿说的话,让大家又是一阵的笑,话题从斗鸡转向了太小儿。

斗鸡王说:“斗鸡比赛,其实跟人的争斗一样,有时甚至更残酷,但是你不得不承认,优胜劣汰是自然之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说话间,那黑尾鸡的主人,自知自己的鸡孬,被几个孩子哄的几声,抱着鸡悄声地走了。

太小儿一边听,一边看那芦花鸡。芦花鸡走到了人群的边缘,一个年轻人,突然抓住了芦花鸡,掰开嘴看看,抻开翅膀瞧瞧。旁边一个年轻人还拿出一把米来,逗鸡吃食。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向鸡主人看去,见鸡主人还在高谈阔论,一转身,便把芦花鸡带出了人群。

“老爷子,那不是你的鸡吗?”

听到有人喊,鸡主人这才不见了自己的斗鸡,他一跃而起,冲出人群,向劫鸡人追去。

宏正起身看了看远去的两个人影,说道:“一只鸡,值得这么明抢吗?”

斗鸡王道:“你们不知道啊?打比赛能赢的斗鸡可是身价百倍啊。这芦花鸡就值钱了。”

甄小儿也说道:“这鸡比人精贵。你看一个人啥都能干也没人要,这鸡要是能打。能换来一年的不愁吃喝呢。”

宏正突然起身道:“走,跟上去看看。”

宏正冲出了人群,太小儿紧随其后。宏正一边跑一边喊:“太小儿,你敢不敢自己单独接近他们?”

太小儿扥出灵绳,说道:“我有这个。”

宏正说道:“你用骋能追上他们,把那抱鸡的人缠住,为师随后就到了。”

太小儿听了师傅的话,心里高兴,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骋能还会派上用场,身子略一下沉,边跑边旋开两条腿,使出了刚刚悟得的绝技。向那两个歹人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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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童东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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