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晋霖初醒

第3章 【三】晋霖初醒

这晚是晋霖御史家老太公作寿宴,不多不少八十八岁寿辰,这位太公据传是先皇帝年间的晋霖府丞,与当年的荀阁老是同僚,坊间有传两家有过从甚密的时候,只是不知为何,这位太公退职归家之后,其后人并未与当时如日中天的荀氏相交。有人说这便是御史的聪明之处,也有说,原本御史太公就不是与荀氏交好,而是当年的荀氏为攀附权贵一时的振宁王,主动向当时还是晋霖府丞的太公走动。可谁曾想振宁王贵不过三代,所以荀氏与御史关系也就疏远了。而那位振宁王对太公有提携之恩,沦落到最后府第凋零竟只剩下了一个孤女虽蒙当今太后垂怜封了个郡主头衔。可惜家道没落是事实,这郡主头衔也没能换到荀府的聘书。坊间私传这位郡主是个美人,只可惜一心孤掷在荀家小公子荀濯身上耽误了终身。荀氏族灭后,这位郡主也人间蒸发。有人说是殉情了,振宁王没落,这郡主娘家无人,流言又传她与诛族的荀氏相关,以致一个挂着头衔的郡主失踪竟无人过问,便是皇亲一旦没落不过如此,一时间引得坊间不少唏嘘。因着这振宁王府,当年荀氏落难,御史冷眼旁观所以反而最后能免于牵连。

这样的宴请,按理说是排不到朱员外的,只是碰巧去年太公病重之际,托朱员外寻了一副救命药材,这药材着很费了朱员外一番力气得到,所以有了今日座上宾的待遇。入席后三小姐一边偷偷听着这些私密侃谈,一边悄悄留意着宴饮主席那边零散出现的新权贵们,生怕错过了梦寐思慕的身影。

“沅芷,沅芷,快来!”正愣神间不曾想就听到朱员外压低呼唤的声音。

“父亲,这是怎么啦?”三小姐忙上前被朱员外引向湖边小道上。

“沅芷,乖女,父亲这就引你去见一位贵人。”

“父亲,不论何人,如此相见,只怕不妥。”三小姐瞟了一眼湖边背荫处一人坐于石桌前,虽是光线阴暗却能看出身形绝不是女性。

“乖女莫怕,父亲这些年的生意全仰仗这位贵人指点,如今父亲着意培养着你们兄弟姊妹几人,奈何伶俐通透全只在你一人身上,为父老钝,这位贵人如今托办之事越来越不得要领,父亲是希望领你前去,为父智不能及之处,乖女你替我周全,或有不妥之事,乖女你切记要圆滑推拒,不能使我全家将来入不复之路啊!”

“父亲既如此便不该与虎谋皮啊!”

“你不知,如今我朱家大半身家押在了这人手上,父亲当年要是有今日之见无论如何不会听人摆布啊……”

“父亲莫忧,儿随您去。”

“朱老爷!你应该知道我们公子的规矩,怎么敢私带人前来!”

“这位大哥,烦请通融,她不是外人,是小女,鄙人今日带来便是要举荐与公子,鄙女秀外慧中必能成为公子得力之手……”

“少废话,公子的规矩岂是你随便就破的。”

见对面黑衣长衫男子侍卫装扮,冷脸冷言的对待朱员外,毕竟在家也是一家之主,一家人俯首恭敬对待的人在外被这般薄遇,朱沅芷心下很是不耐,上面施礼道,“这位大哥,家父是明知贵人规矩的也要带沅芷来见,可见必是有重要之事,烦请大哥通传,贵人见与不见自有裁夺,大哥这般替主子拿了主意若是当真耽误了贵人要事,不知可是想好了事后一力承担后果。”

冷面侍卫这才向朱沅芷看了一眼,只见朱沅芷话虽犀利,礼数不缺,此时低眉顺目的站着却自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似乎也想起礼数,向朱员外抱拳作揖道,“员外莫怪,公子门规严谨,在下也是职责所在,烦请稍等容在下入内禀传。”

“不敢,不敢,多谢这位大哥,我与小女便候在此处。”一边朱员外虚回着礼,一边心下暗暗叹道这三女儿果然聪慧稳重只可惜了身是女儿家,不能承继家业。

倏尔这侍卫已回来向朱员外与沅芷行礼道:“朱老爷,朱小姐请。”

这边沅芷同父亲随侍卫绕过一段曲径便到了一处阁台,这阁台设置巧妙,看似与外庭相近,远看明明也是处于宴席之中,走进了才会知道这一处幽静,与外庭隔了一条水廊,与内院也隔了堵高墙,外人要是入内一目了然,可里面人物活动从外面是半点探看不到。侍卫引入后做了通传便退后守在来阁台入口处,这时沅芷才发现亭台竟只有一个人在等,堂堂御史家,这人能一人独得一席,还是这样幽静之地,可以想见必是大人物,虽一直知道父亲着意结交权贵,但如此派头的人物,着实还是让沅芷有些意料不到。

“据说朱员外带了贵客要引荐于鄙人,不知是何方神圣?”问话之人声音低沉悦耳,似有诗律之韵感,语气懒散却很熟悉,沅芷心下默默想起一人,忍不住抬头,四目相对间,一时愣住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原来是三小姐,”这位贵人也似乎认出是熟人,以手支頤,一脸玩味。

“萧公子……”沅芷稍稍镇静下来,但因父亲并没有同她说过事由,一时也不知怎么回话。

“公子,是,这位是我家三女儿,沅芷,我一众儿女中聪慧玲珑独得这一人,前日公子命办之事因所寻实在是女儿家闺中之物,如今期限眼见将至,我一个老匹夫实在是不得要领,烦请公子通融,允我与女儿商量再办,时日上可否再宽允些。”

“既如此说,便随朱老爷意思吧,只是事情着实要紧,你我约定便是最后期限,烦请朱老爷朱小姐再多费些心思。”

“是,是。”

“不知此物虽未寻获,可有其他线索新现?”

“有,有,就在昨夜,桥西街一户人家不知何故,蹊跷连夜离城,走的水路。这户人家原本就有可疑,两人并非母女,据小人探查,似乎是姨侄,相依为命,虽是本地口音,却是三个月前,荀氏之祸后才出现在此处,平日行事举止也不似是坊间之人,更可疑的是,据小人暗中观察,御史府不知何故对此二人诸多照拂,甚至巡城军时有庇护之。”

“……竟有此事…”不知为何沅芷分明觉得这个看起来和方才仍是一样一派清雅闲散地一手支頤一手玩转着酒杯的人,周身多了一分方才没有的冷意与杀气。

果然一回眼正看到刚刚还一派警惕站在廊口的侍卫已经忙不迭单膝跪地请罪道:“请公子降罪,是靳锋失察,竟没有发现晋霖城有如此二人。”

“巡城军和御史的小动作,朱员外能发现,你却不能,你是该罚!”举杯的人明明是笑着一派云淡风轻地说着好像不重要的事情,可是跪在地上的人此时已换成双膝跪地双手撑地,低伏着头,只是看背也觉得他的紧张。

这边甚至朱员外也在涔涔冒着冷汗。受他们的影响,沅芷也不由得紧张忙开口道:“公子,请公子息怒,这位芸娘与晏宁姑娘我是认识的,公子若是要寻这两人,我可帮助画师作像,她二人毕竟是女子脚程有限,且是走的水路,方向好循,如今发现得早,要想寻回并不是难事。且既然她们一直受御史照拂,或许盯紧御史家也可有线索可查,沅芷以为,此时论罪刑罚不如将功补过。公子请三思!”

“朱小姐果然聪慧伶俐,朱员外好福气!”酒台上的贵人放下酒杯,果然庭中气氛稍缓和了一些,“既然朱小姐有此良荐,便照办吧,稍后我遣人去贵府上取画像,寻人之事就不劳朱员外再费心,还请记住我先前所托之事,期限将至。在此叙话已久,恐拖久不便,萧某先谢过了。二位今日便请回吧。”

“是,是。”这边朱员外忙不迭拉着沅芷退走。

这边庭台内只剩了萧韶和仍跪在地上的黑衣侍卫。

“唤芸娘,有御史和巡城军的庇佑,你果真是没有收到半点信息吗?”

“公子恕罪,靳锋失察,的确没有收到过任何线报。”

“起来吧,是我失察,看来我们放在长孙瑾身边的人要好好查查了,这件事你亲自去办。找人的事情交待给孙离,不能走露了半点风声,务要快。去吧……”

“是。”

一时间廊台里人去楼空,与两边的丝竹之宴,欢乐笑语的热闹非凡对比分外深刻,深有举杯邀明月之感,只是酒杯被无意识地空握在手里,指关节用力到泛白,方才一派风流潇洒的白衣长衫的富贵公子莫名生出一丝落寞院中的蝉鸣呱噪非常隐下了这似有似无的低喃,“梅先生,荀氏若有一息尚存,我该希望是谁呢?”

“萧狐狸,你竟躲在这里,御史太公大寿,人家请你来喝酒,你倒是当真躲起来自己喝酒,也不见去祝贺一下,是否太失礼了!”突然这一隅沉静被一阵脆生生如银铃悦耳的女声打破。只见一个十六来岁扮男装也嫌太过娇俏的女孩跳了过来。

“参见月瑶公主……”

“你快停下,你是故意在暴露我呢?父王可没准我出宫!”

“方才公主似是在大声喊什么?臣想许是因为臣下礼数不周……”

“我错了,我错了,萧哥哥行行好我私自来此之事不可被外人发现。”

“想是长孙瑾在附近了,我当带公主一起去拜会一下。”

“你这个萧狐狸,明知那是父王乱指的婚事,我可没想嫁!”

“公主慎言!圣意不可违。”

“哎呀,别装了,我身边人都遣开了,别人都说你是谪仙之姿,依我看真是高看你了,分明就是个藏着大尾巴的狐狸。我不同你绕弯了,梅侍郎呢?我今日不曾见到他。”

“公主原来是为见梅侍郎而来,可惜这里是御史府,他今日没有同我一起。”

“这样啊,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出的宫……”

“外面的贵客我还没有敬酒臣下恐要失陪了,昭齐护送公主回宫!”

“萧哥哥待我最好了,我就扮作侍卫跟在你后面走一圈,我保证不添乱,就看看。”

“公主是金贵之躯,不可如此降尊,不如今日公主且先回去,明日,我保证梅侍郎必去给公主请安。”

“还要等明日啊……”

“今日他是必不在此处的,公主若不信进可以留下,只是若要如此,明日之约便作罢……”

“萧狐狸,我信你,我现在回宫,可你要记得你保证的话,可不许耍赖。”

“一诺千金。昭齐送公主回宫。”

“……嗯,走吧,走吧。萧哥哥可要记得你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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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韵晏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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