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死人

第124章 死人

“杀”这个字眼,苻羽从来没想过会从了尘口中说出来。

不,应该是姜怀安。

在给人的印象中,他是一个天真的小和尚。就像是高山之上皑皑白雪,亦或者是被藏在深林里不谙世事的小妖,只需要直到天是蓝的,草是绿的,花是香的,风是柔和的……至于世间的污秽,甚至对于世间万物会消逝这样的东西,他统统不应该知道。

那双眸子里染上的狠戾,把这纯色染上了难以抹去的灰。

“你,你怎么了?”苻羽试探地问道。

“我……”姜怀安一顿,“你不是说什么都可以听我的么?”

“但是我们现在需要他,他是羽国的怀殇王,他的手上……”

“够了!”姜怀安打断她的话,“我明白了。”

苻羽一顿,心里有个声音大声喊着:不,他不明白,要和他说清楚!

但是嘴上却是对他说:“你明白就好。”

这句话说完,苻羽自己都愣了一下。她把姜怀安那脸上流露出的失望以及痛恨的神色纳入眼中,心里空落落的,总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但最后因为想不明白到底怎么个回事,只好抛掷脑后。

“既然这样,我跟你说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吧。”苻羽转了个话题。

“不必,我没兴趣知道。”姜怀安冷哼一声,然后走到床边,坐在了床上,“今晚我睡这,你就在这里看着我。”说完,他也不等回应的躺在了床上,转个身背着苻羽。

“我知道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想到自己刚刚的拒绝应当是伤了他的心,于是,苻羽心怀愧疚的答应了下来。她坐在窗台上,背倚着窗框,望着天上的明月。

明日进宫,在摸清楚了宫里状况之后,就把蒙国皇宫占下来。如今蒙国不过一盘散沙,没了皇帝这个主心骨,蒙国就是他们复立齐国的踏脚石。

明月清风,这时候应该是最凉的,但苻羽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她运转体内的内力想要让自己身体暖和起来,却发现无论她怎么运转,身体的内力就如同一潭死水。

苻羽脑子一下就懵了起来,她站了起身,朝着窗外挥了一掌。

就像未曾习过武一样,软绵绵的一掌。

“我的武功呢?”苻羽又朝空中挥了一掌。

这一掌,并不比上一掌好多少。在挥出这一掌之后,苻羽的后背就发凉起来,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在她心里蔓延。

对于一个多年习武,也曾当过统领万军的将军来说,失去了武功,就等于把她的四肢削去。最重要的是,现在到了重要关头,倘若被其他人知道了她武功全失,那她做的一切都会是白费心机。

更何况……

苻羽转过头,看了看睡得安详的姜怀安。

她现在根本就没有能力保护他!

该怎么办?

苻羽垂下眸子,脑子一团乱。

突然,床那边传来了声响。

“苻羽。”

“我在。”苻羽看了过去,只见姜怀安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正在看着她,饱含了柔情,看的她不由呼吸急促。

“过来。”他说。

苻羽就双腿在此刻像是不受自己的控制,一步步朝着姜怀安走去。在走到床边之后,对上了他的眼睛,不自觉的就半跪了下来,而床上的姜怀安,则是坐了起来,俯视着她。

“怎么了?”苻羽轻轻的吐了一句。

此时,苻羽内心是有了些惊讶的。这惊讶点在于,她刚刚有了一种当初面对皇帝时,感受到的君王压迫感。

终归还是君臣。

苻羽在心里嘲了一句。

就在苻羽走神的时候,姜怀安伸出手抓住了苻羽的衣领,直接就把人拉了过来。

苻羽睁大了眼睛,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一股好闻的味道传入到鼻子里。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望着那澄澈的眼睛,浑身僵硬不知如何是好。

“苻羽。”随着说话,温热的气息吐在了苻羽的脸上,“我们走吧?”

“去哪儿?”苻羽问道。

“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那双眼睛水汪汪的,饱含了深情,拥有一种让人没办法拒绝的魔力。

苻羽最终还是把答应的话咽了下去,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姜怀安挺了挺身子,往苻羽靠去。他身处双臂,搂住了苻羽的脖子,温热的气息吐在了苻羽无暇的脸上,“你发誓会一直听我的。”

在姜怀安靠过来的那一刻,苻羽的双臂就自觉地往两边伸开,不敢触碰靠过来的人。她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僵硬,甚至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你会一直听我的是不是?”说完之后,他犹如蜻蜓点水一般亲吻了一下苻羽的嘴角。

这一动作,让苻羽浑身一激灵。当即反应过来,狠狠推开了面前这个柔弱无骨的人。她站了起来,后退了好几步,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坐在床上的姜怀安。

“这些下作的东西。”她十分生气,“你从哪里学来的?!”

这种从勾栏里出来的玩意,苻羽也不是没有碰到过。

很久以前,在她还是龙佑将军的时候,军营出了叛徒,送来了一个所谓的头牌花魁,目的就是为了让她能够错过第二天的攻城计划。那花魁勾引她的动作和眼神,就像是姜怀安一样。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确实对这样的挑拨心动的。

可是,当时的心动,是因为那花魁燃了迷魂香。

那刚刚的心动呢?

苻羽的手不自觉抚摸上了胸膛。

好像……有什么不对?

“苻羽,你的心跳呢?”

张灵蕴的话突然被想起。

对了,她的心怎么不跳了?

苻羽震惊地用力摁了一下胸膛,又往旁边探了探,无论她怎么找,都是一潭死水,犹如刚刚她找不到自己的内力一般。

随后,她慌乱地探向了自己的脉搏。

没有,什么都没有。

鼻息,也没有。

为什么还有呼吸这个动作?

她还活着吧?

苻羽看向自己骨节分明的手,一时陷入的茫然。

姜怀安自苻羽说出那句“这种下作的东西”之后,就一直低着头,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好半晌,才甩袖转身,冷笑一声:“你就非得要复那什么国?苻钰,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复国?报仇?不甘?亦或者你还是没有当够你一呼百应的大将军?”

苻羽猛地抬头,话刚到嘴边,又被姜怀安打断。

“是啊,武功盖世,天下无双的第一女将军,世人对你的评价跟高吧?世人对你很崇拜吧?”姜怀安哈哈一笑,“你怎么会放下世人的崇敬?”

“你胡说!”苻羽一甩袖,“世人崇敬我,那是他们的事情。我复国,无非是为了夺回我齐国江山!无非就是要让水国羽国那些伪君子……”

“够了!”姜怀安转过身,这时,苻羽才看到他落了泪。双眸满是愤怒,浑身颤抖,激动不已。

“你……”苻羽哑然。

“我且问你,倘若没有我,你夺回了江山之后又如何?你当皇帝吗?”这句话说出的时候,姜怀安是咬牙切齿,“亦或者,搅个天翻地覆之后,你就选择自尽?”

苻羽一愣。

“我瞧你的模样是不可能选择后者,那你就是为了当这个皇帝?”姜怀安嘴角勾起,脸上满是与之不符的狠毒,“你说水国羽国皆是伪君子,那你呢?”

“我……”

“杀了他。”突然一句话从旁边传来。

苻羽闻声猛地转过头,却见一个穿着铠甲,脸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人手拿一把断掉的剑刃,眯着眼睛看着床上的姜怀安。

那人见苻羽看着她,于是把视线转移到了苻羽身上。

“杀了他。”那人重复道。

“不,不能。”苻羽摇了摇头。

下一秒,那人就手握断剑,对着姜怀安。

那人嘴角一勾,脸上露出嗜血的笑。“他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整个人也变了,他不再是那个容易控制的小和尚,也不再是那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和尚。”

苻羽立马挡在了姜怀安面前。她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与她旧时在沙场上打扮得一模一样的人,厉声说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那人哼了一声,“当初带上他,不就是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世么?苻家的暗卫,可是什么情报都能收集的影子啊。”

苻羽猛地回过头,她看着姜怀安的脸,心里满是不可置信。

她早就知道了小和尚的身世?

姜怀安此时也是迷茫的,他看不见那个所谓和苻羽一模一样的人,他只看到苻羽一个人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又莫名其妙挡在自己身上。看到苻羽这异常的状态,姜怀安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愤怒和激动,只有打心底里升起的害怕和不安。

他拉了拉苻羽的衣袖,轻声问道:“你,你怎么了?”

“不可能!”苻羽对那人吼道。

“所以我说,优柔寡断。”那人啧了一声,把断刃指向了苻羽,“打从一开始,就该我来。”说罢,她一个闪身,就到了苻羽面前,而那把断刃,就没入了苻羽体内。

“你……”苻羽低头看着伤口,虽说不流血,但疼痛从伤口立马蔓延到了全身,仿佛要把她体内的所有骨头都敲碎一般。“呃……”

“苻大将军。”那人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随后就化成了灰,散在了空中。

苻羽浑身无力,立马瘫了下来。姜怀安手疾眼快,就把人接了下来。

“苻羽,你怎么了?!”姜怀安看着怀里的人,脸上满是慌乱。

此时的苻羽已经没有力气说话,甚至抬眼的力气都没有。

疼痛到了一个极致,就已经麻木了。

她眼前是一片五颜六色的花,是那种想要晕过去,又因为疼痛晕不过去的痛苦。

“苻羽,你到底怎么了?”姜怀安紧紧搂着怀中的人,他的手抚上了苻羽的脸,这时,他才发现苻羽身上是没有温度的。“你,你怎么这么冷?苻羽,你是不是冷?我,我抱紧你就不冷了。”这么说着,姜怀安就扯来了被子,把人和自己裹在了里面。

只是,就在他拉来被子的时候,裹被子的手刚抽过来,就被怀里的人咬住。他一吃痛,就看到苻羽宛如一只野兽在吸他的血。

鲜红的血液流入了苻羽口中,些许漏出来的从她的嘴角流出,场面看起来十分狰狞且恐怖。

只是,姜怀安不敢再有动作,他那好看的脸上斑驳了泪痕。

“苻羽,你到底怎么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苻羽。

不再是那个什么事都能解决的苻羽。

这分开的途中,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他的额头贴在了苻羽的额头上,“我不该这么自私的。”

分开的途中,他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也让他看到了很多东西。可是,他还活得好好的不是吗?那个人,那些事,明明会有很好的解决办法。

对,他当了皇帝,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决的。

可是苻羽,苻羽到底发生了什么?

“苻羽,没关系的。”

姜怀安闭上了眼睛,从手臂开始,就慢慢感觉到冰凉。而怀中的人脑子一片空白,浑身的疼痛让她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在姜怀安怀里只觉得有一股十分香甜的味道,终于是忍不住,张开口咬住了香甜,然后甘霖流入了口中。

就像婴儿吮吸母乳一般,她被姜怀安抱在怀里,吮吸着姜怀安手腕。

温热从喉咙落下,瞬间冲溃了所有的疼痛和不适。

就在姜怀安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死去,即将丧失意识的时候。手腕上吮吸和血液流失的感觉便停止了,他感受到了一丝温热,睁开眼,却看见苻羽落了泪。

她看向前方,似乎看到了什么,嘴从姜怀安手腕上挪开,嘴角艰难扯出一个笑。

“阿娘。”她说,“婴蛮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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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渡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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