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城南湖冬游

几人来到城南湖畔，中途穆云泠路过集市时与几人分开，说要去买些东西。然后其他人看到她径直走向裁缝铺。

“她来真的？”许忱顿时色变，“她真会绣东西？”

“你听过安锦弹琴吗？”穆云深答非所问，微笑道，“不要以貌取人。”

许忱抖了抖。

“你不如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长孙霁瑞笑眯眯地建议，“左右赌约里并未提到你和季天约战的地点。”

许忱摆摆手，不以为意道：“算了，到时候再说。但她若是随便拿个什么对付我，我可不认。”

“这个自然。”穆云深和长孙霁瑞难得笑容十分一致，看得许忱又是抖了抖。

“喂，穆云深，”许忱后退两步，“你别学长孙笑，笑得我发怵。”

穆云深笑意更甚。

“算了，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两个的，都是越不让干什么就越干。”许忱到底年岁稍长些，于是以此作为自我安慰的借口。

穆云泠对裁缝铺的人交代了什么后，发现几人居然还在等她，赶紧走回来：“久等。”

“不久，”刘山搭着许忱的肩膀，伸出根手指来戳他的脸，被许忱狠狠拍开，“我们在想，你给他订的什么款式？”

穆云泠愣了愣：“什么给谁，我问的是除夕用的衣服，”随后反应过来，惊讶道，“难道他想穿裙子还得我给他准备吗？”

许忱黑着脸：“我不想穿裙子。”

“不是你自己说的？”穆云泠奇怪地瞟了他一眼，“若不是你说要穿裙子，我们可想不来这主意。”

许忱如遭雷击。

“那是——”许忱一句话就要冲口而出，但不知道为什么生生忍住了。于是他当时到底为什么会脑子一抽想到这么件事，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几人来到城南湖畔时，因着天气并不算晴暖，几乎了无人迹，只有远处忙忙碌碌着几个人不知在做什么，最显眼的是一个红衣的孩子，看身形不过八九岁。风从结冰的湖面吹来时极为寒凉，王异尘抓紧了身上的衣服，想着自己一定是疯了才跟着跑到这里来。

觉得王异尘疯了的显然并不只他自己一人。

“王异尘！”一声响亮的惊呼从另一边的湖畔传来，颇有些河东狮吼的意味。几人俱是一惊，然而飘雪如烟雾般笼罩着四周，谁也看不清那声音到底是哪位壮士发出来的。

“莫不是撞鬼了！”刘山色变。

“鬼你个头，”王异尘难得失了风度，“是一叶。”

话音刚落，只见一人的身形隐隐约约自雪幕中显现，从结了冰层的湖边上快步行进，来势汹汹。魏季天下意识地将几人往身后揽，王异尘却拢着斗篷从他身后走出来，迎接那人：“你怎么在这里？”

“我才要问你吧，你怎么在这里？”那人走得飞快，步伐之敏捷令魏季天都忍不住喝彩，从雪雾中走出后，确是百一叶无疑，“这么冷的天，你找死吗？”

“我……咳。”不知是不是不禁说，原本并无大碍的王异尘忽然面色泛起青白，低低咳嗽起来。众人眼见着他身体状况不妙，忙劝他去休息。

“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魏季天对此最是百思不得其解，蹲下身来就要把王异尘拽到背上，“上来，我背你回去。”

刘山毫不客气地跳上来。

魏季天毫不客气地将他甩下去。

刘山再次跳上。

魏季天再次甩下。

“好了，百一叶送异尘回去就是。”穆云深对二人宛如三岁的行为表示叹服。

魏季天刚想抗议，就看见王异尘在百一叶的搀扶和数落下慢悠悠地朝城内方向离开了。王异尘虽然被百一叶魔音贯耳，但居然一副又怂又讨好的神情。魏季天看着看着，面部忽然皱成一团。

“你脸抽筋了。”刘山提醒他。

魏季天无视刘山，继续纠结着面部。

“得了，别看了，”刘山搭上魏季天的肩膀，“想要的话改天你也找一个。”

魏季天拂下刘山的手，严肃道：“如今外患未除，不谈这些。”

刘山惊了。

“你干嘛一副见鬼的样子？”许忱对着他翻了个大白眼，“第一天认识他吗？”

刘山罕见地没有贫嘴接话，哑了一般。

“好了，今日不谈这些。”穆云深却是一心想要出来散心的，眼前雪雾茫茫，确是让心情了舒缓些，但舒缓后却是愈发感受到天地苍茫、人生无措了。许忱察觉到他心绪有异，走过来询问：“你怎么了，看破红尘了？”然后就看到穆云深的目光骤然锐利，鹰隼一般顶住了湖对岸的某处。许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依然只见到那红衣的孩子蹦蹦跳跳着，似乎是在玩雪。

于是许忱担忧地转向穆云泠：“你哥可能脑子坏了。”

穆云泠身手极为凌厉地将他一腿将他绊倒在地上：“你才脑子坏了。”

许忱趴在地上，指向穆云深盯着的方位：“那你自己看看，他看什么呢？”

穆云泠也察觉到兄长在盯着一个地方出神，于是看过去，也然而只见到一个红衣小孩在忙碌。

“有个小孩儿，”穆云泠眯着眼想要看清楚些，视线里忽然又出现一抹黑色，“不，不对！地上还有个人！”绝对错不了，那孩子旁边的雪地上躺着一个黑衣人，看那孩子的动作，其实是想要——

“喂，别闹了，快去救人！”穆云泠拔腿便向湖畔冲去，几步便已掠至结着冰的湖面的中心。长孙霁瑞、穆云深和许忱立刻跟在她后面，原本正在打闹的魏季天和刘山愣了愣，也赶紧跟上。长孙霁瑞和刘山的速度慢些，被几人甩在最后。

接近那孩子时，几人忽然听到脚下阵阵响动，湖面剧烈颤抖起来，眼见着要碎裂开来。

“快！”跑在最前面的穆云泠回身拉住身后跟着的穆云深，拽得他生生踉跄了几步，几乎被甩到了岸上。许忱和魏季天紧随其后加快脚步上了岸，然而身后又是阵阵惊心动魄的碎裂声，刘山和长孙霁瑞几乎瞬间便被湖水吞没。

“长孙！”穆云泠大惊，立刻就要下水救人。穆云深伸手去拦，就在这片刻功夫，魏季天和许忱已经脱去斗篷、一前一后地跳入湖中前去救人。

几人身旁的红衣小孩被眼前的变数惊骇了，捂着嘴后退数步，惊恐地瞪着眼看这几个人。等到魏季天和许忱已经抓住了刘山和长孙霁瑞时，这孩子才如梦方醒般转身要逃。

一个黑影瞬间出现，拦在了孩子面前。出人意料的是这孩子想都不想便扬起衣袖，一股浓郁的黑烟冲出袖口，直逼眼前人面部。那人反应也不慢，立即屏息，然而却错失了阻拦的机会，任那孩子挣脱逃远了。

这一番响动惊动了正在湖畔拉住穆云泠的穆云深。穆云深眼见着魏季天和许忱一人拖一个将水中的长孙霁瑞和刘山救上来，方才松了口气，便听到身后又是一阵响动。回头时，只看见律方掩着口鼻向后仰倒，那红衣小孩老鼠一般窜逃走了。

“律方！”穆云深立刻便要去查看暗卫的情况，然而这一分心，手上力气便是一松，穆云泠挣脱开后不管不顾地淌入了湖中，扑腾着朝长孙霁瑞和魏季天过去了。于是身为这场变故后唯一的健全人，穆云深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主子，属下无事，”好在律方的仰倒只是躲避时的正常反应，稳住身形后又后退几步，离开那黑烟的范围，“只是让那孩子逃了。”

穆云深放下心来：“无碍，去看看那人如何。”指向方才被那孩子拖拽的黑衣人。那人自始至终一动不动，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另一边，魏季天和穆云泠拖着长孙霁瑞已经上了岸，许忱和刘山也已到了水浅的区域。几人俱被冻得嘴唇泛紫，长孙霁瑞更是似乎已经晕厥。人命关天，穆云深也顾不得什么，喊了一句：“夜枭。”

四下几人都各自忙着，除了律方讶异地抬头看向穆云深，似乎再无人听到穆云深的话。半晌，湖畔柳树梢头传来一声轻响。

“去追，将那孩子带回来。”

又一声轻响，似乎有个什么东西自梢头掠下，又极为迅速地循着那孩子逃跑的方向追去。若不是雪地上浅浅几个脚印，律方便要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许久不见那小子，功力似乎愈发变态了。

穆云深向被拖拽到岸上的长孙霁瑞走去，魏季天在军营时间久，已经在照着军医的方法救人。穆云泠半跪在一旁紧张地关注着长孙霁瑞的神情，再无心关注别的。刘山的状态却比长孙霁瑞好很多，正趴在地上咳嗽；许忱有些脱力，撑着地面喘息。

“带了人就赶紧叫出来，救人要紧。”穆云深对许忱道。

许忱甩甩头发，被水浸透的衣服上已经结了一层薄冰：“带什么人，咳、咳……”

穆云深无奈，将自己的斗篷解下让穆云泠，又将许忱和魏季天脱下的斗篷捡起送还二人手中。至于刘山……没办法了，冻着吧。

刘山咳出呛入的水，缓了缓神。穆云深见他似乎听得进自己说的话了，于是道：“刘山，你可带了人？赶紧叫出来，身子要紧。”

刘山双眸并不聚焦，茫然地看着穆云深。

“咳，都这样了，还没人来，”许忱扶着岸边的柳树干缓缓站起，“便是没带人出来了。”

穆云深头疼地蹲下来，与刘山对视：“如何了，可能走动？”

刘山看了他一会儿，又趴回去了。

“罢了，你们在这儿，我去叫人。”穆云深起身要走。

“主子，”律方从那黑衣人身边站起，“还是属下去叫人。”

穆云深想着律方确是比他快些，便点头允了，又问了一句：“那人如何？”

律方顿了顿：“主子，是熟人，还活着。”言毕，又俯下身来将那人微微搬动，露出面容来。

穆云深看清了这人，心绪更加烦乱。

是崔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