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理想与现实

最终赵筱还是把电话打了过去，先代母亲向对方致歉，母亲的冷漠肯定伤了同学的热情，出乎她的意料，没想到赵铭居然浑然没有当一回事，说阿姨对陌生人的警惕也是很正常的。随后又说道明天下午回家的时候会经过赵筱的学校，到时候会把把复习资料给她，让赵筱提前在站台等他。这让赵筱激动不已，没想到印象中的同学居然如此通情达理，而且根本没有责怪的意思，不由得心情大好。同时心中又突然泛起了一丝涟漪，这么多初中同学，他对自己特别优待，难道是……她不敢多想了，还有一年刻苦的努力学习，自己可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分心。

赵铭倒是没有什么更多的想法，这时候的他正在奶奶病房陪奶奶，爸爸现在正在补觉，自己今天来的还是晚了，堂兄因为要回去上班，而且光盘现在越来越难卖了，所以每天他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去更远的地方销售。现在周边的几个乡镇情况他已经摸透了，最远的地方，已经去了接近石城的一个县级市了。

赵铭自然知道盗版光盘绝对只是权宜之计，当初决定做这个自然是因为手头缺钱而且确实是快速积累资本的一个办法。他还有自己的备用计划，不担心更多的资金来源问题。这个十一在家就好好的陪奶奶。因为奶奶做手术，所以赵铭觉得应该让爸爸彻底的把电子厂的工作停了，后期要特地去了一趟厂里找领导请辞，赵铭知道原来的那个时空，赵永成也挽留了一番，但是架不住父亲自己单独出来创业的决心。现在的这个时空，父亲因为另外一种原因而不得不辞职，对方会是一种什么态度呢。

赵铭的父亲以前做的是木工，在进了电子厂之后开始是做一些修缮维护的工作，同时自学了一些电工知识。一次偶然的机会，老赵发觉自己对产品外观设计感兴趣，于是他在业余时间利用自己的木工基础，对当时厂里的收录机和VCD、DVD机做了一些改革和创新设计，后来在一年一度的华州电子厂内部举办的技能大赛中获得了个创新奖。在赵永成的慧眼识人下，老赵被调到了产品研发部门，不光负责全线产品的外观设计，同时也参与了新品的研发。

这个时候的电子厂，普遍的五六百工资，赵叔良拿到手的也只有七百多，还经常拖欠一两个月的工资。所以他和宋腊梅还接了个车床加工零件的工作所以每个月还能多少多三五百的进账。只不过他脑子比较聪明，偷师学到了别人开模具的本事，这也是他上辈子决定辞职自己创业的一个原因。

钱花了还可以再赚，可是人没了志气就什么都没有了。补觉醒来的赵叔良觉得，人到中年，猛然发觉自己的儿子已经走到了自己前面，无论如何都是一件非常震撼的事情。内心早已经磨平的棱角，似乎还能扎的自己生疼，一种蓬勃奋发的愿望，催自己向前。

他决定听儿子劝，准备着过了这段时间，老母亲的身体稳定一些了，自己就去办理离职手续。

就在赵叔良考虑辞职自己创业的时候，华州无线电三厂的厂长党高官赵永成也在为厂子的发展绞尽脑汁。经历了90年代的辉煌，现在企业经过几次转型后明显的走下坡路了，可以如果现在不转型，继续生产老三样收录机，vcd，以及dvd的话，最多还能撑个两三年，然后呢？自己黯然离职，或者调回总厂，去军工部门混日子？他不甘心。

前些日子，他去好多学校，相关企事业单位，部门做了访问调查，让他很是灰心。现在市场饱和程度，已经是触目惊心，也许两三年都不一定能撑下去呢，他自嘲的想了想。

这时候家里打来了电话，让他回去一趟，说是沪上那边有人来了，他不得不苦笑着挂了电话，骑车回去。

作为辉煌过的乡镇企业，赵永成可以自豪的说，自己对地方的贡献无人能及，自己在生活作风上绝对是楷模，经济上也能接受的了考验。但是目前的状况，却是自己完全不能掌握的。这是体制问题，很复杂的社会原因和历史遗留问题，他一个人能力再大，也没法拍胸脯说可以解决。

沪上过来的人他知道，上半年对方通过工商局的战友和自己约了个饭局，饭局上对方提出了一个构想，即全盘私有化无线电三厂，然后棒国方面注资更新生产线，专门为棒国品牌乐金生产影音播控设备。

换在五六年前，别说这样的提议，就是棒国来人，也要根据他的安排，赵永成决定是否见对方。可是形势逼人强，谁知道这五六年的功夫，一个年产值超过10亿的企业，居然就这样的一溃千里。以前看都看不上眼的棒国企业，居然就瞅准了自己最虚弱的时候，提出了这样的计划。

他知道对方有恃无恐，自然是因为市工商联还有一位副市长的支持。虽然这位副市长排位靠后，但是谁都知道这家伙是常务副市长的一条狗。而县委副书记赵永骥，现在正处于上调市里担任市委副书记的最紧要关头，这个时候提出来这么一档子事情，自己该何去何从？

赵永成不知道。

直到路边遇到了那个小伙子。

对方很礼貌的跟自己打招呼，同时赵永成居然很惊讶的发展，自己还记得对方叫赵铭。很显然这个叫赵铭的小伙子等了自己好久。

赵铭下午因为要回厂子里替他爸爸辞职，晚上还要赶回去替爸爸守夜，所以他跟老范借了一辆公司的面包车，这样可以节约很多时间。开车回家路上，他猛的想起来今年，无线电三厂发生的一件大事，这件事差点弄得赵永成下台接受相关部门调查，后来事情总算过去了，但是三厂却是元气大伤，直接导致一年后破产，厂房土地被拍卖，分崩离析。按日期算应该近了，但是他不确定是否来得及赶得上。刚刚去厂里的时候，说是赵厂长回家办事去了。于是他抄近路直接去了对方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果然等了一会儿，对方便推了车子过来了。他简单的把来意说了一下，赵永成说道：“赵叔良是老职工了啊，年龄还没到吧？现在退还早了点。是家里有什么事情了吗？”

赵铭点头把奶奶的情况说了一遍。这时候赵永成点了点头说道：“自古忠孝难两全啊，你回去劝劝你爸，工作的事情，可以给他放个长假。技术部门可少不了他。”

赵铭说道：“其实我爸辞职是我的意思。”

这时候赵永成的好奇心被勾过来了：“哦？居然是这么一回事？你是怎么想的？居然替你爸做主？”

赵铭回答道：“不知道赵厂长还记得今年暑假，我在华州大酒店办谢师宴的事情。当时您也到场过来敬酒的，我很感激。”

“唔，是有这么一回事。”赵永成点了点头。

“我那时候已经知道自己在大学要学计算机的事情，那时候自己对编程也感兴趣，就写了个音乐播放程序，我觉得可以根据三厂现有的VCDDVD生产线，做一些小型化的音乐播放设备，专攻学生市场。”

赵永成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想道，小型磁带机吗？没前途啊，但是他没有动声色，而是示意赵铭继续说下去。

赵铭继续道：“因为现有VCDDVD都是体型巨大的设备，我觉得我们的设备可以向迷你收音机那种体积靠拢，等技术攻关完成后彻底微型化。我记得厂里97年曾经做过一款小型的收录机，当时轰动了全国对不对？”

赵永成这时候彻底来了兴趣，这是他在三厂最得意的一个项目，倒是因为成本过高，随后的市场反响平平，更因为总厂没有明确的表示支持，只得束之高阁，没能够批量生产，这是他引以为憾的一件往事。

是啊，完事开头难，如果当时这个项目坚持了下来，也不会有后世的Tony，爱发，和竹上这些霓虹企业的事情了。现在这个市场完全被霓虹的企业占据，而且磁带机也小型化成功了。这更让他愤懑不已。

想到这里，他看到对方还意犹未尽，似乎还有更多的想法，一时间兴致也上来了，于是顾不得家里所谓的客人，问赵铭有没有兴趣跟他去厂里一谈？

赵铭见目的达到，于是欣然答应。

回到了厂里，赵永成给他看了厂里档案室被列为最高机密，或者说三厂最高技术含量的一些设备的原型机。赵铭贪婪的看着无线电三厂一代代技术员从50年代到现在的结晶，不由得痴了。

后世的他曾经在废墟中见过这里的部分原型机，当时一片人心惶惶，没有人想着这些东西的珍贵历史意义，只想着从厂子里搬一些值钱的东西，比如桌子椅子回去，而那些电脑桌办公桌，办公用品早就被厂里的管理人员搬了个空，卖不出去的产品也被拿的七七八八，更可悲的是，一些人为了泄愤甚至把拿不走或者认为没用的东西打烂砸掉。当时曾经是技术人员的爸爸赶过去的时候，就只能从废墟中捡到一些破破烂烂的东西，也是后来让赵铭感慨了许久的原型机。

赵永成也是感慨万千，这是他可没有多大心思感慨，但是他知道这个年纪不大的大学生，必然有他的目的，不然他不会用这么多话语打动自己。

两个人在档案室坐了下来，随后赵铭拿了一个只有小半个手掌大小的设备说道：“这就是97年的那个收音机吧？”

赵永成点头称是。随后赵铭开口道：“以后音乐播放设备小型化无疑是一个趋势，不知道你对市场上的音乐播放设备有没有了解，霓虹那边的CD和磁带机如火如荼，现在学生上大学基本上人手一个磁带机或者CD机MD机。”

见对方点头，赵铭又道：“以前的VCDDVD，后来的CD，到现在主流的CD和MD。前年也就是98年韩国已经生产出了比MD更小的音乐播放设备。”

“什么？”赵永成满脸的震惊，“光盘播放还能更小？”

赵铭摇了摇头，但是嘴里却说道：“不错。但是也不贵，我们通常认为的光盘或者磁带的大小会决定这个播放器大小。哪怕我手中的这台不是播放光盘的原型机，也是差不多的道理，这里多了两个按钮，一个上一首，一个下一首。”

随后赵铭继续说道：“如果这里多一个数据线接口，还有一个插孔，用来放数据存储卡，那么就是另一个东西了。”赵铭从口袋里变魔术的一样拿出了一个MP3。

看着几乎一模一样的东西，赵永成张大了嘴，他已经被震的久久不能言语。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又抬头问道：“是不是也是因为成本原因……”

“没错，棒国那边虽然前年做出了产品，却因为人力成本，技术以及存储介意问题，把这个产品同样束之高阁。现在……”

这时候赵永成突然想到了什么，吃惊的看着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东西，猛的一拍桌子：“这帮棒子欺人太甚！”

赵铭吃惊的看着对方：“赵厂长，怎么回事？”

赵永成说道：“恐怕你来晚了一步，今天已经有棒国的企业代表来到了我家中，我非常不想和对方谈合作，但是……正巧遇到了你。”

没想到换了一个时空，这个国家的人居然还是这副尿性，什么都要抢，什么都可以宣称是自己的。仔细思索了下，赵铭一喜，自己居然赶上了，他说道：“这事还有余地。”

“哦？”赵永成喜出望外。

赵铭说道：“既然对方没有走正规渠道而是直接找到你，那么这事情就值得玩味了。走正式渠道，那说明至少在市政府内部，这样的解决方案是得到认可或者部分认可的。但是对方通过私底下的渠道找你，肯定是想从下而上，先把你的工作做好了，随后给主管部门造成一些既定事实。现在对方有什么条件吗？”

赵永成道：“对方要求私有化三厂，然后由他们注资成立有限责任公司。”

赵铭说道：“看样子咱们还有余地。对方不谈收购只谈注资，果然是打的专利的主意。专利到手估计对方就会撤资甩开咱们单干了。外观造型设计方面的专利咱们一直拥有的，至于播放和操控方面的专利，对方无法避开就想曲线救国，真真是用心险恶，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啊！”赵铭说了一句前世著名的台词。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