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赵戈寒往事
在这件事情之前，赵戈寒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第二天一早他一个人来到生活了四年的母校，班主任柳静轩还是在以前的那个办公室，忙她的教育工作，对于前一阵赵戈寒的拜访，她很是高兴。早上的时候赵戈寒说今天还要来拜访她，她也觉得很高兴。
今年的寒假并不长，她要在假期结束之前把学校开学准备工作做完，并且还要留出时间把院长交代的任务里要找的合适人选配齐，所以她对于任何一个学生哪怕是往届生的来访，都非常有高兴。
赵戈寒是96届学生，毕业已经半年多了，听说毕业后回家一直待业。这次前来并不是来想办法争取毕业证书，而是另有目的，这点她早就看出来了，只不过前几次没有点破而已。难得他能沉下心思，踏踏实实的做事情了，和半年前相比，这种沉稳的劲儿，实在是让人耳目一新。这个学生家境较好，听说是赞助进来的学生，成绩上有所欠缺，在别的同学勤工俭学时候，他总是在玩，而且每个期末和开学都给自己添好多麻烦，要补习的课程太多，这么说吧，几乎没有学科不要重考，有的甚至要重修。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学生，毕业后没有拿到毕业证书只有学位证书，几个月后突然出现在了石城，据说在做一个项目，华州那边也有资料过来，据说还是一家年产值过亿的企业。
上一次拜访的时候，对方隐约提过一些，但是她看的出来对方其实兴趣并不大，主要是专业并不对口，可就是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这个赵戈寒，就认准了这个了，死心塌地的跟着这个项目，前后奔波了将近一个月，元旦都没有回去，到自己这边也跑了三趟了。听说技术上问题不大。今天他又来拜访，是否还是同一件事情呢？
上午八点整，赵戈寒准时来到了他大学班主任的办公室，现在放假了所以不光是学生少，教职工都很少，自己在校门口登记的时候，门卫电话都没打电话就放行了，看样子应该是老班打过招呼了。
放下从华州带来的特产，赵戈寒直接没有过多寒暄，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半成品。这是一款华音研究的最新的mp3，准确的说应该是mp3到mp4过渡期间的产品，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硕大的屏幕，因为技术的限制，现在只有黑白显示的lcd屏幕，但是相对于市场上的手机屏幕，还是显得大了一圈。柳老师看着这个据说是华音最新的成果，不由得啧啧称奇，目前的趋势手机屏幕增大是显然的，但是一个mp3播放器居然这这么做，不怕成本太大市场不接受吗？她充满了好奇。
她老公是熊猫电子资深工程师，是显示屏项目研发负责人，在显示屏项目上有20年的研发经验，国内民用仪器设备和军工品中需要用到显示屏的地方，可以说一半以上都出自熊猫电子的实验室，出自她的丈夫顾明暖工程师，这是她引以为豪的一件事情。
在经历了90年代初的辉煌和前几年差点被霓虹企业收购的风波之后，现在的熊猫电子，在手机显示屏上可以称得上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品牌，但是实际上也是占了品牌的便宜，谁叫熊猫和棒国的三桑合作的手机项目在国内非常红火呢？加上棒国美女明星示范效应，让熊猫电子的手机在全国都非常有名，市场占有率也是一度进入国产品牌第一名。但是随着市场的沉淀，熊猫手机也就在一段时间内在国内市场上可以占据一席之地，国际市场上，液晶面板还是霓虹和棒国的天下，更别说手机产品了。因为近期她老公的公司近几年遇到了一些麻烦，所以她也是看着干着急，毕竟这样的一份工作，如果不搞这个，以后做什么呢？
看着坐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的学生，柳老师不禁有些恍惚，半年多时间转瞬即逝，当初青涩的学生，如今也是一个大人模样了。她曾经见过无数学生毕业后的蜕变，但是老实说，变好的并不多，绝大多数人还是迅速的融入和这个社会，或者说是被这个社会迅速的同化，变成了所谓的社会人，说话做事充满了一种陈腐的气息，除了眼前的这个学生。当时他也是一脸稚嫩的样子，当得知这么个学生和自己女儿搅合在一起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后几次看到两个人在课后躲避自己在别的学院约会，柳静轩觉得天都塌了。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只不过没想到来的这么早，而且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想到自己的女儿，柳老师心中一痛，如果茜茜还活着的话，也许两个人应该谈婚论嫁了吧？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我们华音完全可以把这个显示屏砍掉，毕竟只是一个播放作用的产品，前期车载设备我们已经顺利上马并且交付了50%的产量，但是华音不会满足于代工，我们的目标是自有品牌，所以，大屏幕，高音质，出众的做工设计以及业内一流的品质将是我们华音打响第一炮的产品。这里需要得到熊猫电子提供的显示屏。所以柳老师，作为您最没出息的学生，我想这个简单的要求，您一定有把握的。我知道你们家顾总现在负责熊猫电子的显示屏研发，因此在这么好的一个前提下，我们没有不合作的可能，合则两利嘛，不对，加上学院里边，应该说三方都有利。”赵戈寒看着回过神来的班主任老师，开口道。
柳老师定了下心神，前两天她家老顾说公司会议上已经确定了，准备和霓虹的秋通合资成立新的公司，上马第五代液晶生产线，公司出4900万占49%股份，秋通那边出资5100万占51%的股份，要求就是公司显示屏项目的部分员工加入新公司，还会裁撤部分员工。虽然老顾是资深工程师，但是并非没有被裁撤的可能性。技术和生产线方面由秋通提供，而熊猫电子只要负责使用土地的审批，建立生产车间，培训工人以及后期的质检和包装等等。按理说是一个比较划算的项目，但是老顾回来后一直唉声叹气，柳静轩已经看出来，老顾这次是麻烦了。
今天赵戈寒过来谈到这一点，他是不可能知道老顾公司的情况的，现在也不是过来挖人，这个孩子还真是可爱呢，要不是当初自己的固执，恐怕……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红了。随即她缓了缓情绪，继续听赵戈寒讲下去。
“目前我们华音有三个选则，而熊猫电子的面板是最符合要求的，毕竟我们是企业要控制成本。如果与合资或者外资企业合作，一方面成本过高，另一方面在技术上受制于人，任何涉及到屏幕程序调试都要被对方卡脖子。我们华音不喜欢做这样的生意，而且以后也绝不会做这种买卖。”
眼前的男子和当初那个青涩的面孔渐渐重合了起来，他身边仿佛也出现了那个扎着马尾一口一声“戈寒哥”的身影仿佛又回来了。
柳老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赵戈寒的声音也渐渐变小，醉湖完全停止了下来，他有点手足无措的看着自己的老师，时间仿佛到了两年多以前，听到那个惊人噩耗时候，柳老师也是哭的这么伤心的吧？
赵戈寒的初恋起于1998年，也止于1998年，当初刚刚进去大学的意气风发，到最后的自暴自弃，其实和柳老师，或者说柳老师的女儿柳茜茜密切相关。
因为志不在学习的赵戈寒在父亲花钱找关系的情况下，还是进了石城大学，作为国内可以排进前十的大学，赵戈寒毫无疑问是幸运的。在遇到柳茜茜之后，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完美了。
和所有憧憬爱情和婚姻的情侣一样，他们每天上学放学都呆在一起，周末一起约会，平日里一起上课。然后有一次被柳茜茜父亲撞见后，作为母亲柳静轩的也知道了。
经过一次长谈之后，父母表示尊重柳茜茜的选择，但是要求他们这四年不能在一起，至少学业完成后才考虑。于是柳茜茜提出出国留学两年就回来，赵戈寒虽然舍不得分开，但是想到两个人两年后就可以在一起，他忍痛答应了。
和所有的爱情悲剧故事一样，柳茜茜的父母其实并不同意他们之间的来往，特别是因为柳茜茜有一个叫柳静轩的母亲。他们表面上的宽容其实就是试图用时间分开两个人，所以这段恋情最终是柳茜茜出国留学而告终。当柳茜茜发现她出国上的学校不是父母说的两年制，而是五年制，天塌了。
得知消息的赵戈寒一开始还能和柳茜茜互相鼓励互相扶持，虽然相隔万里，但是两个人还是坚持着每天都在网络上胡互相给对方留言。但是始终有一道迈不过的坎，那就是他开始害怕面对自己的班主任柳静轩老师。
而作为班主任的柳静轩其实是非常愤怒的，居然有学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女儿的心偷走了，那种作为父母的感受是旁人很难理解的，他们夫妻两个人一开始就给这段感情定下了基调。
然而柳静轩也有同样的理由不敢单独面对这个学生。如果女儿不是因为自己粗暴的终结了她的初恋从而出国最后遇到车祸，自己现在也许已经连外孙都抱上了吧？
如今对方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毫无当初青涩的模样，而且很明显，对方丝毫不提当初的事情，对方在心中没有一丝怨气是不可能的。眼下的局面，老顾的事业，自己这个家庭，难道还是要依靠外力继续维持吗？柳静轩不知道。
赵戈寒在老师的短暂失神之后迅速结束了这段准备已久的长谈，礼貌的告辞，他知道老师这时候突然情绪是怎么一回事，这件事情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心里，永远都没有拔出来的希望。
走到楼下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中午了，他给赵铭去了一条消息：现在我去饭局了。熊猫电子的显示屏项目我老师这边的工作也做不了。
赵铭收到消息之后又提醒了他一句：多听多看。后续情况再看，不要轻易下结论，下午回来处理。
似乎事情已经到了没有回转的余地，老师这里的关系利用不上，在熊猫电子工作的同学，前辈们都指出最好还是找柳老师，可是自己走进了这个死胡同，究竟该如何是好？也许真的应该让过去一切随风了吧，无论那段感情，还是眼下的局面，自己只不过是个中间人，话传到了，就可以了。
赵戈寒随即步行去了学校的招待所，这是他在大学每个周末都要和柳茜茜过来地方。柳茜茜喜欢跳交谊舞，而且两个人还有一个共同爱好：看恐怖电影。作为70后，小时候的娱乐节目其实很少的，不外乎少年宫公园博物馆和电影院。但是奇妙的是，赵戈寒家中在他高中时候就安装了卫星电视，而柳茜茜因为母亲在大学任教的原因，从小就接受了各种风格电影的熏陶。直到两个人认识之后，才发现对方都喜欢看欧美电影以及恐怖电影，79年的《异形》以及詹姆斯卡梅隆的《异形2》，施瓦辛格的《铁血战士》，《X档案》等等。两个人在校园一起的娱乐项目，就是看电影。
大学的条件都很艰苦，那时候也只有赵戈寒才能在90年代中后期能够带着笔记本去学校，有时候在宿舍，有时候去人比较少的自习教室。至今赵戈寒家中还保留着当年买的《异形》系列恐怖电影全部四集的VCD。
一不留神就在回忆了，赵戈寒摇了摇头，看到了远处走来的学长，他微笑着和对方打了个招呼，走了过去。
两个小时之后，赵戈寒摇摇晃晃的从招待所走了出来，今天听到了很多也看到了很多，相信赵铭会满意今天录音笔中的内容的。找一个花坛旁边的长椅坐下，拿出耳机，插进之前给老师演示的那个mp3，点播放，耳朵里传来了一个沧桑的男声：
过去的心火般灼热
今天已变了冰冻
记忆中突然又痛
只因空虚再作弄
你似北风吹走我梦
就让一切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