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你俩的诗都不好!

第412章 你俩的诗都不好!

“不讲了,这次不讲了。”陈成叹了口气,心说:舍了小陈我的故事,却爱我的“诗”,真是舍本逐末,买椟还珠啊!

要知道,小陈的诗在这个时代和高手们比只能算是一般,可是我会的故事可比大唐那些单调的鬼怪故事有意思多了。

“既然作诗,那这一局的题目是……”两位当事人齐齐看向邓铎。

一听到又到出题的环节了,还没有混到机会的郭小四和小六两个摩拳擦掌,劲头一下来了。

可算轮到我们了吧!

屎!

尿!

还跑得了吗?

“就由邓铎兄来出吧!”陈成提议道。

“我也提议邓铎兄。”戴誉彬彬有礼道。

邓铎看着急得上蹿下跳的郭小四和小六,有些好笑,不过他有心要看陈成和戴誉两大高手对决,怎么会给这俩混小子胡乱出题的机会?

当仁不让,径自笑道:“要测出功力,题目都是次要的,无论什么题,相信二位都能作出令我等耳目一新的作品来。我看也不用太复杂的题目,二位既到了昭州,对一路所见所闻定有所想,就以‘到昭州’为题,立意自拟吧!”

一听到邓铎竟然又出如此没有创意的题目,一边的郭小四和小六两个好不失望!

干嘛每次到一个地方就要写一个地方的诗呢?

在我们看来咱们岭西地广人稀,每一地真要说差别,也没那么大,一句“南国风光”也就足够了。

每次都要找这个地方独特、与别的州不同的地方,这是趣味找不同啊?

陈成自然比他们看得开阔,莫说在他看来,此时的广西每一处风景都对他透露着新奇,一个人的心境,是随着时间、地点不断变化的。

诗人们写诗,当真就只是写所见的那片风景吗?

不,诗人们写的,往往是那时候面对风景的自己。

“没有问题!”陈成点头。

“按说,我也没有问题。”戴誉显出一丝犹豫的样子:“只不过……”

“不过什么?”邓铎和陈成看着他。

“我昨日与复联几位仁兄夜宿昭州城里,当时便有所感,已有半篇成稿。”戴誉实言相告:“我若现在写这题目,定要受到成稿影响。”

“如果舍了昨晚所作,也可以新写一首,只是思虑着,也达不到这诗的水准了。”

陈成和邓铎都听明白了意思,戴誉觉得写这道题目,因为自己有所准备,肯定对陈成来说不公平;

可要是追求公平,不用他之前的稿子,他又写不出他的最佳水平——对他自己又不公平。

所以,最好还是不要写这个题目。

他不像泰伦,巴不得是有“成稿在胸”,能提高获胜几率。

这种对胜利、公正有洁癖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不是那种为了几文钱就把自己的段位卖出去的人,如此出淤泥而不染,真不知是怎么混迹在“复联”阵中还不被他们发现的。

邓铎哈哈笑了下:“这样的话,那我便重拟定一题好了。”

正说着,陈成却挥手笑道:“无妨,戴兄只管拿出自己最好的作品便是了,我却也不是毫无准备。”

心想:没有谁能在和我对垒的时候绝对公平,莫说是你,即便是杜甫大大又如何?

我只要出“麻屋子红帐子里面住个白胖子”——他一定是仰天长叹,“如之奈何”!

别介意兄弟,如果你的实力太过狂傲的话,为了不输给你我肯定会忍不住剽窃大神的代表作的。

陈成这种“尽管放马过来,我怕了算我输”的派头,让邓铎、戴誉对他的好感又上了一层,始安七少更是觉得每到这个时候的陈成狂拽酷炫到不行。

“那便开始吧!”

戴誉走到书案前,挥毫泼墨,全然没有了先前对阵邓铎时伪装出来的“心理素质不过关”的样子。

“这是早有的句子!”戴誉刷刷几笔,写出了一行字,陈成看去,写的是“暝色散村渡,炊声间舵楼”,心中暗叹,起笔不俗,的确是他“崇冈带连岭,古庙枕寒溪”的调调。

刷刷又是几笔,写下又一联:“片云山背雨,黄叶驿门秋”,道:“这也是成句。”

陈成心中又是一阵暗叹:

这人笔法颇有大家风范,如不早夭的话,又将是一位传世诗人。

怎么到了岭南,越发感觉英雄辈出,人人不凡?说好的文化荒漠呢?

嗯,有时候的确是认知太浅,低估了天下如此多能人的水平,也低估了盛唐作为诗歌亡国的繁荣程度。

事实上,对于大唐如今多如繁星的诗人来说,真正的问题不在于他们写不出好诗,而在于他们的作品并不能传承下去。

李白尚且“十不存一”,杜甫尚且遗失了大部分中青年时作品——其他的诗人,能在“全唐诗”上有一两首存世已经很难得了。

甚至这还不是他们最好的诗。

“嘿,也没必要长他人志气,如今的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明知你这首诗写得极好,我却也要一较高低!”陈成争强好胜的心思起来了,浑然忘记了他在“逍遥楼”时的狼狈、被五律派用“佛诗”围殴时的惨淡……

戴誉的诗既然写好了一半,基调也早定下来了,所以没用多长时间就收尾搞定。

众人一致默契地不发出声响,静静地等待陈成的完工。

“不用等我,我还有一会儿,戴誉兄的诗写好了,你们且先看他的便是了!”陈成一边在纸上勾勾画画,一边头也不抬道。

“好,那我可就要先睹为快了!”邓铎便走过去拿起了戴誉的诗稿,里面忙着蒸饭的李靖康也走了出来,一起去看。

“唔,写得绝妙!”邓铎指着诗面对李靖康道。

七少凑在一旁,把戴誉补全后的诗稿念出来了:

暝色散村渡,炊声间舵楼。

片云山背雨,黄叶驿门秋。

旅宿栖无定,前程问亦愁。

篙师耐辛苦,明日到昭州。

暮色散遍了荒村的野渡口,烧火煮饭的声音被舵楼间隔开。

这句看起来并没有写到诗人自己——

实则已经暗示了他郁郁寡欢、寂寞惆怅的情绪。

本来嘛,到了应该要吃饭的时候,大家都要热热闹闹地凑在一起,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打屁,只是他却偏偏躲到舵楼的一边,与喧嚣相隔离,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夜色的逐渐降临。

荒村古渡看起来既像是他自己的映射,又像是他的归宿。

只不过,他这条小船还不得靠岸。

刚刚这一联被陈成刚刚看到,就有些忍不住在心中给了一百分。

因为看起来非常像清代宋琬的名作《江上阻风》:

睡起无聊倚舵楼,瞿塘西望路悠悠。

长江巨浪征人泪,一夜西风共白头。

舟行瞿塘峡,风大浪猛,水流湍急,被阻停留于此,百无聊赖的以昏睡来消磨时光,睡醒之后更加无聊,于是倚靠在舵楼上眺望:

山势险要,壁立如削;波涛汹涌,奔腾呼啸,令人惊心动魄;遥遥西望,漫漫长路,不知何处是尽头!

可能每一个孤独的人乘船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站到船头眺望四周的风景吧!

就连《泰坦尼克号》上的胖“Rose”也是,只不过她不是去写诗的,而是去自杀的。

所以看到戴誉随后描写的两岸风景,陈成并没有感到奇怪。

一片孤云,在山那边落雨;

驿门黄叶,预示着初秋即将到来。

气氛烘托到了极点。

即便就此打住,不再描写,陈成也相信会是一首很好的作品,虽然没有宋琬“一夜西风共白头”那般直入人心,可也含蓄蕴藉,有几分孟夫子“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的风采。

到这之后,陈成便去写自己的诗去了,却也对他接下来要怎么写抱有好奇。

现在戴誉将诗补完了,始安七少却不是很明白了,看着颈联“旅宿栖无定,前程问亦愁”道:“怎么?你来的路上食宿很不好吗?”

买的是下等舱的船票?

戴誉哑然失笑,轻轻摇了摇头。

和泰伦一行人出行,钱都是买卖段位得来的,自然一个比一个悭吝,一文钱掰两瓣花。

他们自然也不会雇多好的船家,有时一叶竹筏过江也没问题。

偏偏这次来昭州,一行人还真的难得坐了一艘经商的大船。

只是,他依然夜不能寐,不能安寝。

对于前程,流露出一丝迷茫。

结尾的“篙师耐辛苦,明日到昭州”,看似是在说:

我们的船夫当真是能耐辛苦啊,明天就能到昭州了!

如果这么理解,那可就错了!

因为这就把原本郁郁寡欢的调子变成喜悦了,好像巴不得早点到达似的。

实际上结合前面的“前程问亦愁”来看,这句分明是在轻叹:

我们这个船夫怎么就不知道累呢!

明天就到昭州了——

实际上,巴不得一直到不了……

邓铎看完全诗,叹了一口气:“看样子,此次昭州之行,的确是苦了戴兄啊!”

瞧瞧,差点把这孩子给整抑郁了!

戴誉微微笑摇摇头:“我只是的确不适合当‘细作’吧!”

按原本的计划,戴誉是要一直伪装到下一次段位评比,与钟氏兄弟决战的时候才会揭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的,可是他发现自己的确是不适合做这项工作。

每天向一群与你无话不说的“哥们”伪装自己,说各种违心的话,弄虚作假,的确很折磨一个健康青年的心理。

哪怕按照“道义”的标准,对付泰伦这些“弄虚作假”、影响老实创作者的人,戏耍他们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略施小惩,可是真处于其中才发现这并非君子所为。

哪怕对付十恶不赦的人,也不该用欺瞒蒙蔽手段,而应实言相告。

这可能就是戴誉这个“小白青年”跟陈成这种“腹黑”、不守规则约束的人不同的地方。

追求一件事的正当性,是好的。

可是实现它的手段,也应该是正当的。

虽然戴誉也知道这件事本身,并不至于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可是反思之后仍然让他苦恼不已。

故而在昨日来昭州的路上,不自觉地便写了这篇诗作。

“好哇!你这混账!背后里还在说我们的坏话!”一声暴喝传来,众人寻声看去,发现泰伦三个人骂骂咧咧地又回来了。

“老兄!你们不是说好已经走了么!”邓铎看着泰伦就像是怎么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似的,十分无奈。

“走?不急着走!”泰伦喝道:“我们当然要看看这小子在我们走之后有没有说我们坏话!”

毕竟当了细作之后,还要把我们这些加害者当做傻子来笑谈,这是绝对不可以接受的!

“你先看好人家怎么写的再嚷嚷好嘛?”邓铎一脸无奈,扬起戴誉的诗稿:“你自己看看,这里面有哪一句是在说你们的不是?”

这明明是戴誉反省自己不该蒙蔽你们好嘛!

“还说不是!”泰伦大怒,指着“前程问亦愁”道:“他这句什么是意思?跟我们在一起就没有前途吗?这还不够赤裸裸地指责,还有什么话更恶毒呢?传出去,还有谁会跟着泰某一同行吟呢?”

戴誉:“……”

邓铎:“……”

你的理解能力如果只是这个程度的话,那我们可以理解为什么跟着你后面没有前途了……

戴誉无奈笑笑,看着这位莽撞老哥的傻样,负罪感甚至减轻了不少。

“你也不要再嚷嚷啦,不影响别人呢?”陈成没好气对着阴魂不散的泰伦道:“原本我还想再炼两个字的,被你一打断,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就这样吧!

“哼,写不好就写不好,怪别人那也真是怪得莫名其妙!”泰伦嘴上吐槽着,实际上他们几个躲在墙外不走,就是想听听戴誉和陈成的比试,戴誉是否真是“正义联盟”中的扛鼎者,陈成又是不是真值得邓铎当成是个什么牛掰人物去狂赞。

“那你连评点评点啰!”陈成扬起自己的诗稿,一副不怕你说三道四的样子。

陈成的诗是:

两江穿石壁,叠嶂倚孤城。

舟向猿边下,人于鸟上行。

岩幽谷雾暝,野旷戍烟平。

薄暮楼笳发,栖栖旅客清。

谁知泰伦已看完,就摇头啧啧:“不好!很是不好!当然啰——

我并不是说他的就好,他的,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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