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内务与经济（下）

“哼哼，熏死个人……就算，就算你们新婚燕尔，也该拿捏着点儿，没得教这么多人等你……”

鹿柴谷，楚秦大殿。

明鹭一脸不悦，手指捂住鼻子，嘴皮微动，用传音入密之法对身边的杨寒抱怨。女人每月有几天对某些气味极为敏感，虽说修士与凡人大不同，可这种本能还在。

杨寒老脸微红，叫来大殿执事炼气弟子骂道：“你怎么回事？殿里连个熏香也无，我楚秦如今穷到这份上了么？”

那弟子无端挨了骂，心中委屈，却只能诺诺应是，忙取拿熏香不提。

“你骂他做什么？是我不让点的，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门中如今穷得都揭不开锅了……”

“呃，那你不早说。”杨寒无语。

他从地府转了一圈回来，发现才过去一个时辰，又恢复了半晚上法力，结果就睡过了头。两口子澡都没洗就赶来大殿议事，却耽误了时辰。

“咳，咳，内务已有些眉目，咱们今日专说经济。栀子，你先将门中这些年财务情况与大伙儿说说。”

杨寒使个眼色，多罗栀会意，站起身道：

“自打开山以来，我就管着大库，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门中账目根本一团乱麻，某些人取用随心，毫无章法，呃，尤其是掌门师兄和老祖难辞其咎。”

她这话一出口，别人都闭了嘴。说说掌门也就算了，还没哪个人敢说老祖的是非，杨寒却听得笑了，“你要对我开炮，怎也不先打个招呼？”

“切，你又何曾打过招呼？”

这话自然是传音说的，多罗栀回句嘴，却羞得自家面皮一热。清清嗓子，翻开面前一本账册，又道：“这些年的日常收入主要是灵植、丹药和店铺盈利，其实是逐渐增加，哦，南方开辟那几年除外。去年的收入已经超过四万三阶，是历年来最高。支出方面，平常年份并不高，主要是弟子俸禄和往来随礼，其它杂七杂八加总，和这两个项目差不多，每年总不超过一万五千三阶，而且，这些年咱家没少办典礼，怎么收进来怎么送出去，其实还有不少富裕。”

“哦，这么说来，还能攒下不少。”熊甫亭还没摸清门里的情况，插了句嘴，心中暗想：“到底是家大业大。”

多罗栀不屑撇撇嘴，冷笑一声，“你还是先听完再说。”接着便开始长篇大论，如数家珍。在场之人，听着听着便把眉头皱了起来。

楚秦门进项尚算可以，可那是近十年的事，最初十年收入还没起来，抛去灵植的前期投入，也只能说堪堪打平。楚秦小店是有些盈利，可这种生意是占本钱的，而且每年利市不可能全提出来上缴门派，有一半是留在店里利滚利的。

丹药这块也不稳定，萨野芝在的时候还好，他不在的这几年，都是佘秋砚带着几个炼气弟子炼丹，虽说她这些年丹道技艺增进许多，可也只能炼制一阶中品丹药，每年就千把枚三阶的利润。

欢喜丹那一笔是一下赚了六万三阶，可之后就凑不齐原料，事情处于荒废状态。再往回说，为欢喜丹的事，当初可是赔了个楚星衍，走了明远山和黑嘎嘎两个金丹，那买卖是赔是赚还不好说。

可开销实在太大了，鹿柴谷山门、楚秦小店本金，再加上齐休付给傀儡生的那二十万三阶，已经将门中大库掏空，这还不算其中个人填补进去的。

去年北烈山熊并入楚秦时又带来四十万三阶，暂时解了燃眉之急，可更大的花销又来了。

楚秦封了子国这种大好事，你总不好意思把山门搞得太寒酸吧？

这几年齐休在那边楚秦山呆着，已经投进去了十万三阶不止，可山门才建了一半多。藏经阁没建完，秘库还没建，弟子的洞府也只建了四百座，刚够迁去的人住，以后还得往里投入不少。

门中还用一座二阶山门建修真城，就是楚秦绛都，那投入就大了，别的不论，光是【楚秦道宫】和空行码头两处，至少要花二十万三阶，要按规划中建好，恐怕五十万三阶打不住。就算没那么着急，可以一点点建设，但这几年也投进去差不多五万了。

还有给熊家人建【千熊苑】的事，却是没办法拖的。毕竟熊家是带资来的，而且事先说好就有这项。关键的是，他熊家人具有上古血脉，大多是兽熊本命，没有熊类同参，炼气弟子的修行都成问题。而且，当初为了便于跑路，除了极少作战伴兽，绝大多数都留在了北烈山。以后要给他家人添置奇奇怪怪的同参，还不知要费多大功夫，而且养熊也是个花钱的事。

熊家人一来，门中日常开销陡增。炼气弟子俸禄每年十块三阶，筑基弟子差不多百块。金丹的俸禄是明鹭来了之后开始的，定了五百三阶。几项一加，每年单俸禄一项就达到一万二千之多！这还是秦唯喻和几位元婴老祖都没拿俸禄的情况。

狮域这边的俸禄比北域普遍高得多，这里头也有个说法：蛮荒古兽和凶兽对于灵地品阶要求远比人类修士要低，最初的时候，好多低阶灵脉根本被毁灭性开采；加之人口又少，是以这边灵石的价值比北域低了几倍。这些年虽说在转变，可狮域物价高是不争的事实。

这回明鹭的法宝就花了六万多，杨寒的法宝还没炼，就算熊十四给的材料能做法宝胚子，可多灵阁的工钱一向高过料钱，没个三四万，怕是拿不下来。

南斗门的那两座矿山已经开起来了，不过分红可不是灵石，而是矿石，没变现之前没法计收入。齐休为了北上之事，又收了一大批灵材，定钱就化掉十万三阶。

还有，欠着【傀儡生】的三十万三阶马上要付掉，多罗栀知道这笔账，却不知用途，所以才有开场的那通怨言。

暗账她自不会说，可光说那些明面账目，人人听得变色，就这么个花法，未来一百年都得勒紧裤腰带过了啊！

“掌门师叔，你怎么说？”

多罗栀回到座位，朝杨寒直翻白眼。杨寒听得也吓一跳，自从开辟战争后，门中事他管的不多，想不到真到了拆东墙补西墙的境地。看下面众弟子一圈，一个个都把头埋得低低，唯独萨野芝仰着头，跃跃欲试的样子。杨寒忖道：

“看来这小子是袋中之锥，要脱颖而出了，也罢，就你了！”

“野芝，你可有良策？”杨寒笑着问他。

“修真之事，财侣法地，财字首当其冲。若只是整顿财务，维持运转，我们可以建内、外两库，嘿嘿……”

萨野芝扭头对多罗栀一笑，又道：“我再教多罗师妹个做【龙门账】的法子，将现在的账目分为进、缴、存、该，保准清晰许多。欸，我以前开炼丹作坊的时候都是自己做账，从没出过纰漏……”

“咳！”杨寒将他打断，“咱们今日不是要说理财，关键是生财之道，你往大里说就是。”

“是，掌门师叔。我楚秦门若是想成为一方霸主，那就得淬励百工，振刷庶务，非得励精图治不可！”

这件事自从萨野芝参加论丹大会之前就开始琢磨了，一直酝酿了十年，自然胸有成竹。

按他的想法，楚秦门自鹿柴谷二次开山，至北烈山熊入门，加上这次分封的契机，正是革故布新之时，财务之事其中一环。

之所以出现纷乱的苗头，还是因为缺乏长远规划。萨野芝的法子就是将门中资源重新整合，并且加以优化，使门派运行更有效率。

其一，逐步降低内门门槛，资质佳者可以将更多精力放在修炼；为防止内门弟子自满怠惰，可在内外门之间保留一定人数的流动；

其二，外门弟子应及早确立方向，主要有生产、庶务、作战三类；生产修士的比例要大大提高，灵植、炼丹的奉行一旦确定，便可扩充人手；灵植门槛较低，可以丈量完门中灵田数量，再确定灵植弟子的规模；至于炼丹，则需要考核弟子有无这方面的资质潜力；

其三，炼器、制符、阵法等都可以发展，门中可以物色这方面的人才；

其四，成立狩猎队，清缴领地内的凶兽，还可以进蛮荒狩猎，参与小规模战争，既可以练兵，又可以创收，还可以保境安民；

其五，设立内库制度。门中每年从结余中抽取一部分存入内库，仅用于供养元婴老祖，以及战略性开支。内库账目可以由掌门或指定长老管理，或由长老会共管；

其六，裁撤山下城、蒹葭坊两处楚秦小店，白山器符店转到摘星城，改为摘星店；以后如有必要，可以在丹霞坊开设新店，总之首先要保证盈利性；倘若门派有特殊使命，那么可以培养转做秘密任务的执事弟子，这种特殊店铺的盈利项目可单独做账，不必计入门中考核，以免任事之人首鼠两端；

其七，灵植可与丹药、符箓等事业结合，门内消化为主，一可节省人力，二可提高收益；

……

萨野芝提出七八条建议，众人颇以为然，经他这一提醒，又七嘴八舌出些主意。杨寒仍命他牵头，就门中内政、人事、财政等方面先拟个草案出来。

忙碌月余，楚秦新政措施一条条颁布出来，真令人眼花缭乱。一枚枚象征权力的令牌分发下去，自此，名正言顺。

杨寒，楚秦掌门，内库奉行；

明鹭，长老，代掌门；

秦唯喻，长老；

萨野芝，庶务掌门，炼丹奉行；

多罗栀，代掌门，灵植奉行，免去大库奉行之职；

柳光，代掌门，鹿柴谷山门奉行；

佘秋砚，领民奉行；

展无为，领民执事，留守鹿柴谷；

卢抱石，外事奉行；

昆纱，礼典奉行；

狐月商、花葵，行军参谋；

秦昌镐，藏经阁奉行；

先狙，火鸦店奉行；

楚星娥，传功奉行……

除这些之外，还有不少职位空缺，杨寒让在门中张贴榜单，鼓励弟子毛遂自荐，后来又陆续挑出几位奉行，这是后话不提。

对普通弟子影响最大的还是内外门改革。

内门口子开的不大，这回主要是向修真资质倾斜，将积分制度稍作调整，结果炼气、筑基各有十余位进入内门，内门弟子超过三十人；

外门将弟子分为生产、庶务、军务三大类，不同职司对应的俸禄、功绩贡献计算细则、修炼资源等相互关联。

这回新政主要是由新任庶务掌门萨野芝主导的，动静比杨寒上回大的多，一时间，门中炒得沸沸扬扬。这股热潮一退，萨野芝便组织弟子们一拨拨地南迁，掌门杨寒则领着新婚妻子多罗栀悄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