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令旗

“料罗湾海战被俘虏的荷兰人约计百人。”

——据《巴达维亚城日记》记载。

“计生擒夷众一百一十八名，馘斩夷级二十颗，焚夷夹版巨舰五只，夺夷夹版巨舰一只，击破夷贼小舟五十余只，夺盔甲、刀剑、罗经、海图等物皆有籍存。而前后铳死夷尸被夷拖去，未能割级者，累累难数，亦不敢叙。”

——据福建巡抚邹维琏于此战之后奏报的战绩。

这一日，福建晋江安平的郑家新宅，再逢盛典，又是车水马龙、宾客盈门。

除了是郑家大公子郑福松与董酋姑的大喜之日，还一并为了其父郑芝龙庆贺荣升福建副总兵之喜，自此便可名正言顺地总领福建的明朝水军，可谓双喜临门。

时至傍晚，前堂热闹得正欢，门房老谢则依然守在较为僻静的后院侧门，虽然心里也颇为老爷和公子感到高兴，但是冷清之下，终是有些无聊。

直到那群郑家小少爷们又被前厅的大人们打发到这里，团团围着、要求再讲新故事，老谢才又展开笑容。可还不等老谢将酝酿了几日的新故事讲完开头，只见几个人抬着礼物垂首从后院侧门进入了府内。

老谢见有自家的仆役管事在前引路，来人自然并非窃贼。但也多看了几眼，发现来人多是东洋倭国的打扮，而且身上服饰都有平户藩的家纹，联想到老爷在倭国平户藩还有一妻一子，这倒也没什么稀奇的。可就在老谢正准备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给少爷们讲故事上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忽然喊道：

“咦？红毛鬼！”

老谢一惊，转眼看去，这才发现，那些倭国人的后面，的确跟着两个红头发的家伙。只不过这两人均穿着同样的平户藩服饰，若不是小孩子眼尖注意到了斗笠下不慎露出的头发颜色，还真不太容易发现。

老谢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之前府里的某件传闻，又见那在前引路的下人朝着自己摆摆手，示意不要声张、让前厅的那些宾客撞见，老谢不由得嘿嘿一笑，捋了捋胡子，像是明白了过来。

“那些倭国人里面，怎么还有红毛鬼？”

“难道倭国那边，也有人长得是红头发的红毛鬼样子不成？”

面对少爷们七嘴八舌、充满好奇的疑问，老谢哈哈大笑了两声，而后幽幽说道：

“哈哈，那是荷兰人假扮的倭国人。”

“啊？！为啥啊？！”

似乎听到了这边孩子们投来的目光以及惊奇的疑问，那两个混在倭国人之中的荷兰人也朝这边小心地张望了一眼，而后便紧紧拉下斗笠，遮住面容与头发。与前番那些由师爷叶志涛带来的荷兰使者相比，这次荷兰人表现得颇有些局促与卑微。

老谢见那些人走远了，方才压低声音，告诉几位小少爷道：

“那是因为，上次料罗湾他们败给了老爷和大公子。如今没有咱们郑家的令旗，自倭国到琉球、福建、台湾乃至南洋的海面上，便不太平。唯有挂上咱们郑家的令旗，才能买个平安，往来贸易。荷兰人在海面上的生意做不下去了，只能借着交好的平户藩牵线，再来求老爷，从咱们郑家手里买令旗保平安呗！”

孩子们虽然不太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是均知道上次的料罗湾海战中，自家的郑家军出了回大风头，无论在荷兰人、众海盗、还是朝廷和父老乡亲面前，都算是彻底扬眉吐气了一回。尽管自打庆功宴后，料罗湾海战的事儿已听父亲、大哥和诸位参战的长辈讲过数遍了，但是不知为何，一众孩童此刻又都来了兴致，开始央求着老谢再讲一次料罗湾海战的故事。

禁不住少爷们的请求，老谢只得停下方才讲到一半的故事，酝酿了一阵后，也平添了几分由衷的骄傲，开始讲起了不久前的料罗湾海战来：

“要说这料罗湾海战啊……哈哈，还得从最初新宅落成之日，咱们从这个后门见到那个红头发的荷兰使者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