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敲断铁骨
……
一个时辰过去。
百姓开始散去，街道上除了守卒外，唯独剩下陈驰曹恒，陈游和余小渔，显得尤为清冷。
等陈驰的眼神在上下打量余小渔的时候被后者敏锐的眼神注意到，陈驰眼神一触即退，面不改色，报以和煦笑容。
抬手不打笑人脸。
陈驰近乎将这一招吃的烂透于心。
余小渔只觉得此人有些怪异，但没有放在心上。
视野跃过那扇青铜巨门，这才依稀见到，田守贤从其中一步步挪出来。
只是相比于先前入城，此时的田守贤气息愈发萎靡不振，身形摇晃，脚步趔趄。
余小渔眯着眼，这才见到田守贤自始至终都低头，嘴唇嗡动，一边淌落下丝丝鲜血，却不知在呢喃什么。
陈游气息明显紊乱了起来，一双手捏的发白，剑匣传出轻轻的剑吟声。
虽说他平日对田守贤没有好脸色，但一码归一码，终究是放不下那往日的滴水之恩。
余小渔上前一步，单手按在陈游的肩头。
“别冲动。”
陈游轻轻点头，却浑身颤抖起来。
他分明见到田守贤的手里捧着一柄短剑。
余小渔心中倒抽一口冷气，惊诧于齐王建的做法。
那短剑，分明是要赐死即墨大夫田守贤！
田守贤走一步一吐血，通往王宫大门的百米长廊上，满是他的鲜血。
陈驰和曹恒两人都眯着眼，再见到田守贤这幅田地之后，就算再冷眼旁观，也难免会心中升腾起几分兔死狐悲的情绪。
但，也仅此而已。
等田守贤走近，这才能听清楚他在碎碎念着什么。
“内有奸贼不除，外有强敌不攘，齐国自从周武王分封姜太公子牙伊始，煮盐垦田，富甲一方、兵甲数万，尔后历经百年，自桓公公子小白起，八方来朝，天下盛况……又到齐王田建，昏庸无道，苟且偷生，是为国之奇耻大辱，大敌当外，本应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田室，重振国风……”
扑通！
走到王宫门口，田守贤直接双膝跪在地上。
口鼻之中尽数溢出鲜血，两眼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余小渔见状，心头动容，田守贤本是一介醇儒，亦是齐国的铮铮铁骨，且最后遭受这种下场。
陈游面色大变，直接拔出麋角，上前一步，低声道：“田伯父，那齐王建要赐死你，我便去宰了他！”
田守贤蓦然抬头，瞪着陈游，语气用力，沉声道：“陈生，不可！我以我血来唤醒齐人。”
陈游面色难看。
余小渔却是心中叹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便是这般。
事到如今，别说是一个田守贤，就算死一千个，一万个田守贤，也未必能叫醒那群人，因为他们本就是装睡。
田守贤也是走投无路，才沦落至此。
在和陈游交代一番后。
噗！
他直接拔剑，没有犹豫，抹在脖子上。
这一日，齐国最后一根脊梁骨轰然倒塌。
陈驰和曹恒也愣了一下，显然有些惊诧于田守贤的凌厉果断。
“这根铁骨总算是被敲碎了。”
陈驰面上徐徐收敛笑意，沉声道。
“他能算是铮铮铁骨？铮铮铁骨能被赐死？”
曹恒挑眉道。
“老陈，你算是铁骨吗？”
陈驰连连摇头。
“我也不算。”
曹恒冷笑一声，道：“被赐死的还能叫铮铮铁骨？”
两人对视一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异口同声，阴阳怪气道：“下贱小人！”
……
当日下午，稷下学宫看守螭龙砚台的人传出消息，砚台一角于昨日莫名其妙轰然炸碎，满池黑色墨水于崖畔宛若黑色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就此之后，螭龙砚台再也存不住一滴墨水。
若有细心人算一下时辰，大抵和田守贤身死的时间一致。
陈游背着田守贤的尸首回到了田家。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踏入田家的大门，只可惜是一种这样的局面。
江氏数次晕厥过去，田湖潮尚且还好，只是身体本就虚弱，遭此变故之后，本要愈合的伤口有崩出了血水，只怕完全康复又得一些时日。
余小渔陈游和柳苗苗，外加上虞姬兄妹，几人略显简陋的将田守贤下葬，在得知田守贤死后，田家几乎无人前来吊唁，当日，一纸从王宫传来的口谕经由貂寺之口传出。
大概意思便是让田湖潮继承父亲田守贤的即墨大夫爵位。
只可惜，田湖潮拒绝了。
紧接着，下午的时日，有一人徐徐而来。
见到那人而来，陈游浑身紧绷起来，就要打开背后剑匣取剑。
余小渔上前一把按住，道：“别动手，现在动手会牵连到田家母子。”
陈游这才放松下来。
余小渔上前一步，平静问道：“陈司行，您现在这时辰来，只怕是不讨喜。”
来人赫然便是笑面虎陈驰。
陈驰点了点头，眼神复杂，也没有多说，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天余小渔，这才到：“自然知道不讨喜，但都是刨食儿的人，实属无奈，我陈驰也想活着，比谁都想。”
余小渔内心无喜无忧。
陈驰看了余小渔一眼，道：“高唐都的事情只怕是捂不住了，想必明日就会传到临淄。”
“陈大人，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余小渔心中咯噔一声，却装糊涂问道。
陈驰眼神意味深长，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既然不讨喜，那就得赶紧离开，省的被刀架在脖子上，有点瘆得慌。”
等陈驰走后，余小渔面色逐渐阴沉起来。
他自然清楚陈驰那番话的意思，指的就是杀了田爻的事，可陈驰是如何知道的？
余小渔有些想不明白，陈驰今日来说这番话，威胁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他陈驰要活命，自然得让陈游和余小渔投鼠忌器。
只是有一点余小渔大为疑惑，他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除了局外人田猊知道内幕，便是再也无人知晓。田猊能将事情拖延到现在捂不住才抖露出来，便足以见得田猊显然也并非是这种人。
陈游和澹台青乌绝对不会高密，因为都是蹚浑水的人，那又会是谁？
余小渔眯着眼，呈现出一种威胁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