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春雷贯耳
“好一声春雷贯耳！”
此时，扶苏凝视着那瞬息之间贯彻四野八荒的惊雷，大笑道。
不仅仅是扶苏，章邯亦是如此，面色之中带着喜色。
“春雷为令，大秦铁蹄等了这一声号角足足有半年之久。
不出意外，百万兵甲，就在今夜开拔！
雷声滚滚，经久不息，这一道雷足足响彻了数息之久。
余小渔注意到，那第一道春雷，更是炸在了地上。
而落地承雷的地方，赫然便是稷下学宫的山顶。
‘也不知道山上是否安好。’
他低声道。
第二道雷，第三道雷，相较于第一道惊雷总差了那么一点味道。
“余兄，既然你说不出五日就能见到那兵临城下的盛况，不若我们三人就在城中饮上五日如何？”
扶苏笑道，心情大好。
这一道惊雷，很对他的心思，要的就是惊天动地，如同大秦铁蹄一般。
余小渔则是摇头，道：“城中事情尚且还没有处理好，只怕唯独夜里才有闲暇来此地饮酒。”
扶苏倒也不强求，喝了一口热汤，身上逐渐暖和起来，轻声道：“这雨只怕是要一连下好几日了。”
雨声淅沥，道路开始泥泞起来，屋檐瓦片起初滴答落下雨滴，到最后，那一滴滴的雨水逐渐串成一条雨线，将屋檐和地面接起来，仿佛一幕珠帘。
几人坐在不大的雨棚下，水雾朦胧，寒风忽而来，青铜灯里的烛火就暗淡几分。
“等着从莱芜城传来好消息吧。”
余小渔灌了一口酒，轻声道。
扶苏淡淡回道：“想必最多两日。”
余小渔道：“只是希望齐国的平民少死一些。”
但战争，终究死人是不可避免的，就好比覆巢之下无完卵一般。
出乎余小渔的预料，扶苏这次语气笃定道：“这次应该不会出现五国覆灭时的惨局了。”
余小渔没问缘由，扶苏也心照不宣的没有回答。
……
随着春雷炸响，雨润万物，临淄城野外荒林也开始泛起一丝丝的生气。
临淄十里路外的一处野桥上。
一身着黑红相间长袍的阴柔年轻人和负匣牵着卷毛瘦马的书生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桥边。
那挎刀说不出倜傥风流的年轻人开口打趣道：“陈腐儒，送个十里八里意思意思就行了，总不至于学着那酸溜溜的文人墨客要来个送君千里吧。”
背着沉重剑匣的陈游没有言语。
只是背后的卷毛老马被淋成了落汤鸡，一身的卷毛由此舒展开，雨水滴答淌落，老马打了个吓人的鼻响。
澹台青乌按着刀柄，指了指老马，道：“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才算是精神了点，也不至于和陈游一样死气沉沉，以前饿肚子的时候总想一刀宰了你炖肉吃，可你家主人不准啊。”
陈游对澹台青乌的指桑骂槐置若罔闻，蹙眉问道：“我倒是很好奇，你在山上做了什么手脚？”
“什么什么手脚？”
澹台青乌明知故问，一副惊讶的神情。
陈游只是盯着他，一语不发。
片刻之后，澹台青乌绷不住了，笑道：“等你回临淄城里不就都知道了？”
“希望是好事，若你助了齐王，也不知道会多死多少人。”
“那倒不关我事了。”
澹台青乌无所谓道。
陈游点了点头。
看着那擎着竹伞，慢慢悠闲走到简陋木桥中间的澹台青乌。
后者回首，展颜一笑，道：“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陈游愣了一下，正色道：“下次见面，让你见识一下剑气境界，放心，下手不留情。”
澹台青乌眉头拧在一起，差点跳脚骂娘，道：“怪不得这么长时间没一个女的能看上你，陈游，你这叫冥顽不灵！”
陈游突然笑了起来，“那也挺好。”
澹台青乌愣了愣，转身背对着陈游，语气低沉道：“呸，那还是别笑了，笑起来真丑，丑的老子差点哭出来。”
陈游笑容戛然而止，抿了抿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看着那一道颀长的身形逐渐消失在了夜幕之中，这才叹息一声，牵着老马，转身离去。
陈游沿路折返，在清晨前夕，回到了临淄。
才入城，便是从那隐蔽小路上见到许多人提着行囊匆匆离去，逃出临淄。
看那阵势，足足有数百人之多。
原本城中宵禁极为严苛，看来今日是出了事情，以至于戍卒都无瑕顾忌，这才让这群流民有了可乘之机。
陈游牵着老马逆着人流而入。
就在快要入城的时候，却听到背后有人叫自己。
“陈游？！”
那人语气之中带着五分喜悦，一分慌张，余下的四分都是虚伪掩饰。
陈游驻足，徐徐转身。
见到从远处，有一人肩扛着硕大布囊，小跑而来。
那是个和陈游年纪相仿的年轻人，面黄肌瘦，刻薄的脸上多出几分精明算计。
“我？周初，不记得了？”
那人放下淋了雨水稍显沉重的行囊，搓着手憨笑起来。
陈游这才记起来周初这个和自己的半个发小。
其实在他前些日子到临淄的时候，便是偶然遇到过他，只是那个时候的陈游看起来更加落魄寒酸，周初虽认出他来，却故作不识罢了。
陈游只是淡淡哦了一声，“找我何事？”
那周初俨然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拉起家常来，“这么多年没见，你都大变了样子，对了，你这个匹老马卖不卖？正好我想买下来驮行囊。”
陈游微微蹙眉，神情显得有些不悦。
经历过市井圆滑的周初讪讪一笑，道：“都是老相识，我还能不给钱吗？”
说罢，从袖口里掏出几枚泛着铜锈的刀币，递在陈游面前。
“都是老马了，不值钱，能卖这点钱币算是不错了。”
陈游盯着后者一语不发。
周初被那眼神盯的后背发毛，收回刀币，道：“不卖就算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对了，这些年你都去了什么地方？怎么现在才回来？”
陈游只是平静道：“去四处转了转而已。”
周初当下侃了许多有的没有，等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但头顶上还有阴云和雷光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