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天罗地网……”
余小渔轻声道，仿佛梦呓一般。
霍然之间，他的双眼变得清明起来，这才道：“是赵高吗？”
扶苏微微点头。
“他赵高本是我秦家外戚，当年因为写得一手好字，被净了身，送入咸阳宫中。”
说到此处，扶苏章邯面色不由的凝重起来。
当即，他叹息一声，继续道：“他本是个竖貂，却屡次试图染指大秦权政，加之食髓知味，也就愈发不可收拾。后借助父王宠信，一手打造了号称大秦‘帝国重器’的罗网组织，罗网天下江湖豪雄为其所用，久而久之，这帝国重器几近要成为一柄双刃剑。”
余小渔微微点头，平静道：“自古以来，宦官为患朝纲，多半都是如此，想必这赵高心中有怨念，更准确的说，是一种不平衡。”
“是啊。”，扶苏抿了一口酒，心中也是微微惊讶，自己在来齐国之前并不善饮，可自从认识了余小渔之后，好像也明白为何有借酒浇愁这种说法。
“自从夏商以来，真正掌权人都是纽带关系，自古信奉的君王天授，也不过是以愚黔首的把戏罢了，哪里有什么绝对的公平可言，人心都是想着恶的，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这个道理，从王朝尹始就已经出现了。”
扶苏面色颇为无奈，即便到了他的手上，也无力改变这种积重难返的局面。
“赵高自认为是我嬴家的外戚，天下这杯羹他兴许没野心染指，可自从逐渐有了地位之后，庙堂上的地位，他一直都在谋取，毕竟……”
说到这里，他语气顿了顿，“毕竟，赢家的近亲，几乎都权势彪炳一方。”
余小渔深以为然。
看的出来，扶苏并非是那愚昧不知之人，对于某些弊端，还是看的比较透彻的，当即平静道：
“就好比法例律令，在平头百姓的眼中，兴许认为维护的是公平，但若是站在掌权者的角度去看，法令维系的可并非是正义和公平。”
“余兄，那你说，法令维系的应该是什么？”
扶苏和章邯都面色不解，不禁疑惑问道。
“是秩序！”
余小渔语气凝重道，“这都是世人的曲解，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没有公平正义可言，尧是黄帝的玄孙，尧父乃帝喾，号高辛氏。舜是黄帝的八世孙，舜的父亲叫瞽叟，虞姓，因双目失明故称“瞽叟”。禹是黄帝的第七代玄孙，大禹，姒姓夏后氏。说以，到现在你还觉得当年的禅让制，有什么绝对公平可言吗？”
帝王将相，希冀的是自己的江山社稷巩固万代，而平头老百姓则想的是夜不闭户，安居乐业。
本质上，两条线压根没有交集的地方。
“所以，也造成了赋税牢重，百姓**而起，几乎到了这种局面后，一个诸侯国的气数大概就消耗一空了，这多半也是诸侯国的必然归宿罢了。”
余小渔虽起初微微惊讶于扶苏章邯的身份，但他很快便是将那仅有的几分惊讶收敛于心，心中则是开始盘算着借此机会如何为自己谋划未来的大秦格局。
他想要的，并非是那种铁血征伐，他构筑的心灵版图，则是一个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
说到这里，余小渔不禁想到当初和虞姬提及到的，要给她一个朗朗乾坤。
“这段时间，我还真是缘木求鱼了。”
缘木求鱼，不如退而结网。
扶苏对此只是报以歉意一笑，轻声道：“余兄，之所以不敢轻易给你表露身份，一方面是出于自身特殊身份考虑，至于另外一方面，想必你更清楚，赵高的罗网死死的盯着我。”
余小渔微微点头，反而没有放在心上。
章邯反而更关心起之前余小渔所提及到的，诸侯国的必然归宿。
如今，方才一扫六合的大秦帝国，是否也会步入后尘？
他凝重问道，“余兄，此局当如何破解？”
余小渔眯着眼，抬手指了指稷下学宫。
平静道：“在此前，我多半都说过了，齐国在众多诸侯国当中算是个例外，断绝自己的气数也多半和**而起没什么干系，只是齐王建的眼珠子赏识人出了很大偏颇，所以这才葬送了齐国，要不然，一扫六合的，多半要是家底厚重的齐国了。”
扶苏出奇的没有出生反驳，因为他清楚余小渔说的不假。
“百年大计，育人为本。”
忍不住有轻声呢喃起来这句余小渔之前说的话，越是细品，扶苏的心头也就愈发震撼起来。
余小渔补充道：“自古有云，积基树本，经纬礼俗，节理人情，恤隐民事，如此之缠绵也。不凑巧的是，被一度忽略的学宫，就是积基树本的根基所在。”
扶苏微微颔首，沉声道：“余兄，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榷一番，只是此前一直不知如何开口。”
余小渔笑了起来，摆手道：“扶苏兄，若是想要诏安我入咸阳，那还是算了。”
扶苏话到了嘴边，又生生打住了，和章邯对视一眼，二者皆从对方的眼中见到几分惊诧和错愕。
这个余小渔，还真不能以常理度之，若换做是别人，兴许早就急急匆匆的想要攀上大树枝，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眼下的扶苏虽说谈不上这株参天大树的主心骨，可庇护余小渔这等人还是绰绰有余。
余小渔仰头给自己灌了一口酒，这才怅然说道：“我和赵高的仇怨虽说有些突兀，可我担心以我的脾气，一个没忍住，去咸阳的第一天就把他宰了，到时候还真不好说，会乱了大局。”
扶苏听得出来，这话不过是余小渔的推辞罢了，不过也不强求。
沉吟了片刻，这才徐徐道：“余兄，实不相瞒，我现在处境想必你也清楚，十分堪忧，当初和你说家中老管家的事情，也都是如今咸阳的缩影而已，而我志在那继承大统，所以……”
扶苏没有将话讲完，而是留了些许空白，以便让自己好揣摩余小渔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