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逸散天下的气数
卢修扪心自问，在剑道上压根不是那位手持莲花梗为剑的家伙的对手。
可那又如何？
儒家老家伙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能盯着各方压力放那家伙走出龙公城，何尝不是为了死死地盯着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这片天地支离破碎的气数？
卢修一口气从桑海城远遁出数十里，这才放缓脚步，四下环视一番，却未察觉到任何异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轻声自语道：“再说他也不是函谷关外的第一人，兴许连最强的那一批都算不上，依旧是仗着背后有儒家撑腰才能走到今日，再说函谷关外，年轻一代杀机重重，多少没有跟脚的年轻人冒出头来，哪一个不比他强几分。我又有何惧？”
可等这话说完，卢修才意识到，自己也无法跻身于那最强的一批年轻人中，顿时心境有些动摇，心头沉闷。
那批圣贤积攒了这么多年的家底，也不知道反哺出多少怪胎出来，想想就一阵毛骨悚然。
最终，他还是决定先去那八百里秦川腹地走上一遭，在那里还有一段因果未曾断绝。
十数年前，卢修曾出过一次函谷关，当时急于破开二境的他游历范围也仅仅局限在秦川，但饶是如此，依旧让他搅出了不小的动静出来。
想到这里，卢修咧嘴一笑，道：“至于能不能一举破开四境，就看这段因果了。”
旋即，他便动身朝咸阳而去。
……
临淄，稷下学宫。
随着荀况的身死道消，寻常人似乎察觉不到任何异常，可明眼人却暗自心惊。
正在看着下人打理行囊的扶苏蓦然神情一僵。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中掩饰不住的震惊。
乘龙术越是修炼下去，对于天地气数也愈发敏感，眼下桑海城那边闹出来的大动静也自然被他知晓。
虽对桑海发生何事不甚清楚，可扶苏也大概猜测出与荀况有脱不开的干系。
余小渔曾授意他交好诸子百家，扶苏内心可一点不敢怠慢，率先去的就是圣贤庄，可等从圣贤庄走出来，却有些后悔，现在才幡然醒悟，当初的几分莫名悔意是因为自己会意错了。
章邯面露疑惑。
扶苏叹息一声，徐徐道：“若是不出意外，荀况兵解了，不然不会有如此庞杂的气数重新散于天地间。”
章邯眯着眼，问道：“公子殿下，可是与那函谷关外的太史令有关？”
太史令这个官职，庶民多半一知半解，甚至不知其有何用。
秦国太史令一职脱胎于大周朝的监天司，多为天下方士担任，春秋之际则是先秦炼气士居多，至于坊间传闻的太史令天官，秩六百石，专掌天时、星历，于岁终奏新年历，记载瑞应、灾异，并撰史。那只是流于表面而已。
扶苏面色凝重道：“半旬之前，函谷关外异动，震死了十几位方士天官，虽说这种事情隔个十几载就会发生一次，但每次都会有人从其中走出来。”
“这次桑海城荀况兵解，多半也和那批人脱不开干系。”
章邯面色凝重的仿佛要滴出水来，“是否与我大秦一扫六合有关？”
扶苏只是微微点头，却避之不谈。
“荀况这步棋算是废了，不过本身于我们来说也近乎是弃子，于大局来说可有可无，只是稷下学宫怕是要遭难了。”
扶苏深知气数对函谷关外那群人的重要，也自然清楚眼下的稷下学宫尚且还没喘口气。
“那陈文鸾有圣贤气象，可境界却远达不到，至于能否挺过去，全看造化。”
对此，扶苏也深感无奈，纵为大秦太子，也有鞭长莫及的时候。
章邯沉默不语。
那下人忙活着将一箱箱的东西搬运到马车上，整整七八辆马车。
扶苏拍了拍那沉甸甸的箱子，里面装的是满满的抄本。
这些古籍抄本，都出自于稷下学宫的藏书竹楼，还有一部分则是命军中文官从山上摩崖石刻中誊写下来。
在扶苏眼中，这些比起临淄的那奇珍异宝要珍贵的多。
章邯眼中满是怪异神色，眼下军中都在传，这个太子殿下的眼光不咋地。
……
稷下学宫之上。
本在授课的陈文鸾停滞下来，蹙眉，神色有些僵硬。
经历之前的事后，学宫的学子也多半安分起来，再加上比起之前更加严苛的规矩，前来听课的学子人满为患。
战事平息之后，渐渐有教书先生归来，可陈文鸾并没有照盘全收，而是要经过层层考验，也拒绝了不少不端庄的先生。
随着陈文鸾停下来，偌大的学堂中，除了山风，再无任何闲碎的声响。
陈文鸾轻轻放下自己手中的竹简，那竹简乃是他前几日所撰写的《树人篇》，乃是阐述立人之本的道理。
一直等陈文鸾走出学堂，学子这才互相疑惑私语，不知先生要去作甚。
等从山顶中间的学堂走到山崖畔的云海处，陈文鸾怅然呼出一口浊气，心中顿时深感凝重。
“这座天下，可就只剩下了稷下学宫这一处了。”
从这里观桑海，庞大气数犹如雾霭烟尘一般，腾起入空，而后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生生拍碎，化为了星星点点坠入天下版图之中。
他探出手，眼神之中则是腾起一股光泽，点点的气数顺势落入了他的手中，常人看来，他手中空无一物。
陈文鸾本可一鼓作气，如鲸吞牛饮一般，将圣贤庄中逸散而出的天下气数吸纳大半，以铸就自己的圣贤之道。
可他并没有如此。
在仔细端详了片咳之后，轻轻撒了出去。
等陈文鸾转身的时候，却是见到余小渔的身形出现在他的面前。
后者单手按着剑，微笑着看着陈文鸾，眼瞳之中则是古井无波。
“为何不一鼓作气吸纳那逸散出的气数？”
余小渔轻声问道。
陈文鸾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余小渔，道：“这座天下的气数本就所剩无几，若我再贪心不足，为了自己的圣贤之道将气数吸纳，可就真的断了天下寒门的最后一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