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刺秦
下山之路，张良未曾舒展过眉头。
跟随在身后的弟子反倒没有过分伤春悲秋。
“先生。”
田湖潮上前几步，以‘先生’相称余小渔，纵然余小渔年纪与他相仿。
“传闻秦国宫中文武势力倾轧不输于齐国，可曾是破局之点？”
余小渔看了一眼那相貌平平却不输气节的田湖潮。
“秦卒听命于虎符而不是将军，这一点你未免太小看了秦王政，只要虎符握手，百万士卒莫敢不从。”
虽说是君王集权，但余小渔这一点却很赞同，不然又是一个藩王割据的大周朝。
“那刺秦是否可行？”
余小渔哑然失笑起来，能想出这种不着调的招式来，看来稷下学宫的这些学子们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当即，他点了点落后半个身位的张良，对两年轻人笑道：“这一点，你可以去问一下你们的先生，他最清楚不过了。”
张良点了点头，沉声道：“刺秦之人如过江之鲫，秦王政在那些六国流亡贵族中无不对其恨之入骨，从燕太子丹开始，数次刺秦，却无一成功之人。”
“荆轲，高渐离，还有我……”
张良叹息道。
田湖潮和柳苗苗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先生，只是没有想到先生竟然也密谋过刺杀秦王！
余小渔沿着迤逦小路，脚步沉稳，“最后只剩下风萧萧兮易水寒了……”
“是啊，都一去不复返了。”
下了山，再回首望去，余小渔突然觉得稷下学宫也不是那么巍峨雄伟了。
一路上，柳苗苗不时地偷偷打量着这个年纪和自己相仿，却让先生都敬佩几分的同龄人，美目之中神采奕奕。
余小渔本想回驿站，那田湖潮却极力邀请余小渔几人去家中做客，说是家父已然摆好宴席盛情款待。
余小渔本不想和齐国这些贵胄攀谈交情，可却想见识一下那九贤首位的即墨大夫，这个被称之为齐国最后一根脊梁的人。
说来也可笑，齐国最后不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而是硬生生靠着一位即墨大夫田守贤。
当即只好答应，绕路去了驿站，带上虞姬和周嫣。
在柳苗苗见到虞姬真容之后，心中黯然失色，暗自打消了自己那有些不切实际的非分念想，有这种气质姿色皆是绝佳的女子在身旁，余小渔怎么可能看得上自己这种丧家之犬呢？
心中暗念几句，柳苗苗觉得当下自己不该有这少女怀-春的念想。
几经辗转，这才到了位于临淄城外城田湖潮的家中。
说是府邸未免显得简陋寒酸，只能称之为宅子。
几人未到，却早已有一端庄典雅的妇女安静的站在门外等候。
田湖潮轻呼一声娘，那人就是即墨夫人江氏。
江氏微微一笑，这才注意到人数要比预想的多，赶紧招呼仆从重新多做几份饭羹。
江氏转而看向了落后的柳苗苗，蓦地眼角一红，上前几步，将柳苗苗抱在怀里。
“江姨，近日可好？”
柳苗苗轻声道，语气哽咽。
她柳家和田家世代交好，只可惜在朝堂倾轧之下，柳家支离破碎，被人诟病开刀，就算是田守贤力保，也无回天之力。
若不是田守贤高风亮节，兴许早就和柳家一个下场。
“好得很，只是挂念你这个丫头……”
江氏温柔道，柳苗苗这个丫头当年是她亲眼看大的，当年两家还有想法给儿女定门亲事，只可惜飞来横祸。
宅子里只有两个仆从，那还是齐王建看不下去觉得寒酸，安排而来的。
入了宅子之后，不大的院落里，柿子树下，站着气度不凡的田守贤。
纸糊的窗沿上，还有几把橘黄的冻柿子。
对于稷下学宫的先生，田守贤早已熟稔，只是余小渔几人，他并不见过，当即问道，“这几位是？”
田湖潮上前道：“爹，这位是先生的朋友，余先生。那两位是他的家眷。”
虞姬倏地耳根绯红起来，却也不言语，微微点头。
不大的厅堂里，江氏和下人忙来忙去，于气氛格格不入的柳苗苗也前去帮忙。
张良看着柳苗苗那有些寂落的背影，叹息道：“这丫头命太不好了。”
田守贤嗯了一声，多出些自责，“是我没有尽力去保住柳家，柳兄**佞盯上网罗罪名，纵然我极力劝谏，可王上还是执意那样做，柳兄祖上萌阴煊赫，世代都效忠于齐国，王上却充耳不闻。”
张良深以为然，世世代代积攒的功劳，抵不过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还真是可笑之极。
“柳家倒了，可不仅仅是倒了一面墙那么简单，军中的几员虎将也跟着枭首示众。”
柳苗苗的堂哥虽年纪轻轻，却被视为齐国未来的中流砥柱，也在此变故中夭折。
张良笑了起来，道：“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
田守贤谈出手默默指了指内城王宫的地方，笑而不语。
“可被我一顿臭骂，别人惧他三分，我一个流民怕什么。”
田守贤笑而不语，不敢说什么。
即墨大夫一职乃掌建邦之三典,以佐王刑邦国,诘四方。
尤其是在儒家的框架之下，不敢有僭越的嫌疑。
“我这位余小兄弟别看年纪轻轻，谋略之法不在我之下。”
张良说道。
余小渔摇头，“不过是纸上谈兵之道而已，不成气候。”
他本以为即墨大夫乃是腐儒，不谙世事，却未曾想，田守贤显然并不是。
“纸上谈兵也是本事，换做是别人，哪能做到。”
很快，饭菜上齐全，江氏和柳苗苗也落座。
唯有余小渔和张良饮酒，却也喝的自在。
“田先生，那临淄城里的赵家势力如何？”
余小渔开口问道。
田守贤微微一愣，悄然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柳苗苗，叹息一声，这才道：“可谓是势力庞大，赵墨乃是从二品尚书仆射兼门下侍郎，而他的侄子任职散骑常侍。一文一武，几乎能左右朝政。”
田守贤如实道。
一旁，柳苗苗两只素手捏的发白，起身借故暂避，徐徐起座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