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微如尘埃的棋子
陈文鸾还在埋头啃书。
都说穷文富武，可现在这个世道上，单单文这条路都给所有底层人给堵死了，又有几个人心甘情愿去冒着十不存一的风险去杀敌换取功名？
稷下学宫还算是广开纳徒，求贤若渴，可对寒门弟子来说，依旧要看天赋，没个家底找先生给自己启蒙，谁能识字看书？
那些王权贵胄的子孙能轻而易举在稷下学宫耀武扬威，可寒门得到安安心心的当走狗。
这就很现实，也同样很残酷。
陈文鸾当初也是被现实狠狠地踩在尘埃里，微不足道，跛脚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当下有了机会能博览群书，那他自然要全部都看一遍才行。
余小渔安心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陈文鸾翻阅，时而喝口酒。
陈文鸾对他来说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虽眼下看不出什么门道，可保不齐兴许未来会翻盘屠掉对方大龙的。
想必等陈文鸾书读的再多一些，也会明白自己棋子的身份，可到那个时候，他定然不会心存埋怨。
等陈文鸾捧着那竹简物归原处之后，这才注意到一旁的等候多时的余小渔。
当即笑道：“以前家境穷苦的时候，也没人愿意借我书读，我脑子里的这点东西都是祖上留下的那些不值钱的竹简里学过来的，本以为诸子百家也就那么回事，可现在看来，还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啊。”
余小渔点了点头，“读书就好比登山，初窥端倪的时候总是目光短浅，以为也就那么回事，可当走到山腰登堂入室之后，却发现另外一番风景，等到了山顶又会发现别有洞天。”
陈文鸾道：“我先前观看的这份古籍中提到，儒家养浩然之气，圣贤百年一出，道家有神仙谱，非大能者不可入神仙谱。想必要做到圣贤，就算是把这竹楼里所有竹简都翻烂也未必可行。”
“那是自然，儒家从孔丘到孟轲，哪一个不是周游列国？道家的李耳骑着青牛西出函谷，亦是如此。”
陈文鸾叹息道，“是啊，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余小渔突然有些醒悟过来。
他好像知道自己的瓶颈是什么了。
一块砥砺自己的磨刀石！
他徐徐起身，对着陈文鸾道：“等你将这竹楼里的所有书看完，少则半载，多则一年，就去找我。”
陈文鸾点头，还是免不了心中担忧，“稷下学宫还能存在一年半载吗？”
过了冬至，马上就是元日（春节），再往后，等小寒大寒一过就该是立春惊蛰了。
惊蛰春雷一响，到时候地上河凌汛一过，整个齐国就要听到大秦铁蹄万马齐喑的浩荡场面。
稷下学宫，还能撑得下去？
余小渔给了陈文鸾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吧，大秦这次不会毁了稷下学宫。”
说罢，他起身走出了竹楼，心中明亮起来。
从柳苗苗那里打听到田猊的住处。
余小渔当即朝着那里走去。
田猊，一个与众不同的齐国世子，传闻柳家和田守贤都曾经扶持过他，也因为受到排挤。
当初，柳家甚至有意向将女儿柳苗苗许给世子田猊，只可惜随着柳家垮台不了了之。
稷下学宫寻常学子的住处在西北一隅，背阴之地，往往冬日寒风刺骨。
田猊的住处则是单独在山巅东南一角，阳气极足。
余小渔想要见识一下这个运气不好的世子，等他东南角的时候，这才发现，世子田猊的住处并非极尽奢华，而是寻常的青砖墨瓦，门前空空荡荡，唯独一株瘦小寒梅点缀出了别样的色彩。
临近悬崖雾霭处，有一块十丈左右的青色卧牛石，有一身形削瘦，面容清癯的男子负刀而坐。
及冠的世子田猊果然与众不同。
一身儒雅，很难将他和那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产生关联。
等余小渔临近，田猊这才起身，见到余小渔之后，先没有开口，而是缓缓的弯腰，道：“今日吾弟冲撞了你，田猊赔个不是在先。”
余小渔心中暗自咋舌。
齐国太子气度不凡，若是早生个几十年，未尝不能和大秦一较高下。
余小渔摆了摆手，“我并未放在心上，且今日来也并不是为了这件事。”
“那是为何事？”
“听闻你练过刀，我想和你切磋一番。”
田猊一愣，旋即笑了起来，道：“我练刀并未专精，大部分时间都放在儒家一学上，刀法只能护身，甚至未曾登堂入室。”
余小渔摇头，深知田猊不过是自谦罢了，他已然登坛入室，且在儒家学术上造诣不浅。
“只是切磋而已，点到为止。”
田猊爽朗一笑，道：“也好，我练刀十年有余，却卡在瓶颈足足有三年时间。”
余小渔暗自点头，练刀十年，足以让田猊在刀法上媲美一些刚刚入流的刀客。
他隐藏的可够深，能在浑水一般的王宫中收敛自己的锋芒，变成璞玉而明哲保身，可见田猊的远见。
“那既然你坚持来，我们便先切磋一下，有些话也等打完这一架再说！”
余小渔点头，摘下腰间剑鞘，抽出赤烛，将剑身插在地面，手握那柏木剑鞘，以鞘代剑，面色凝重起来。
田猊亦是如此，以鞘代刀，将那柄刀放置在青石板上。
刹那之间，田猊身形动了起来，在他动身那一刻，整个人的气势都发生了逆转。
若说先前他儒雅翩翩，乃是醇儒，那眼下，却如同沙场武将，气势汹汹。
两人仅仅只有几步之遥，田猊的身形瞬间便是临近了余小渔。
一刀劈砍而下，刀鞘之上，隐隐之间传出细微风声。
余小渔屏气凝神，严阵以待，心中则是惊叹于田猊的出刀之中细节颇多，虽看起来动作僵硬，但临近面前，却隐隐之间有一股‘势’从其中散发出来。
余小渔当即出剑，直迎而上。
刀剑触及，瞬间便是有一股磅礴力道传出。
双腿微微弯曲，可紧接着田猊手腕一勾一挑，那刀鞘贴着剑鞘朝着余小渔手腕滑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