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兵遣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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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战争,”罗斯福总统在9月7日的讲话中说,最大限度征兵和为把美国变成“民主国家兵工厂”而扩大生产虽消灭了失业,却带来了通货膨胀,“全面稳定物价、工资、薪金和利润,是继续增加坦克、舰船和枪炮生产所必不可少的”。罗斯福告诫国民,“我们国内为支援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做得还很不够’”。但毫无疑问,美国经济已全面进入战时体制,与军事有关的物资全部进入定量配给。

随后罗斯福对重要军工企业进行了一次全面巡视。西海岸亨利·凯泽的造船厂成为各大媒体重点宣传的对象。凯泽在船只建造行业引发了一场革命。与传统方法不同,他不是一开始就铺设龙骨,然后在龙骨周围和上方通过铆接来建造船只,而是创造性地先将各个配件全部安装好,然后直接焊接起来。他的船厂雇用了数以千计的铆工,昼夜不停将定制构件铆在一起。1942年初建造一艘万吨巨轮至少需要200天,到5月只需3个月,到9月就用不了1个月了。新世界纪录诞生在“罗伯特·皮尔里”号上。这艘万吨自由轮11月8日铺设龙骨,11月12日油漆未干就下水了,只用了令人惊叹的4天15个小时29分钟。后续舾装和试航也只用了3天时间,这是德意日轴心国万万做不到的。凯泽的工厂战争期间为盟军贡献了1490艘船。1945年头212天,他们完成247艘,平均一天一艘多。由于在大西洋同德国潜艇的战斗效率不断提高,9月份,盟军造船吨位首次超过损失吨位。这是一个重要转折,标志着一直困扰盟军的船舶危机从此时开始逐渐缓和。后来,在慕尼黑会议上,斯大林提出:“为美国人的生产干杯!没有美国的生产,我们将会输掉这场战争。”——此言不虚也。

但大块头的航母和战列舰不可能生产得这么快,目前还远不足以缓解盟军全球的紧张局势。苏联红军正在斯大林格勒与德国第六集团军进行殊死搏斗,重启北极护航计划加大对俄国人的增援势在必行。大部分运输船需要运送执行“火炬行动”的部队前往北非。数不清的谢尔曼坦克和物资、弹药正绕过好望角紧急运往埃及,为蒙哥马利将军的第八集团军积聚更强大力量,用以向隆美尔发动反攻。

如此即使瓜岛和新几内亚双双告急,太平洋战场依然被放到了次要位置上。事实上,太平洋同样迫切需要更多船舶源源不断地将物资和增援部队送过来,支援陆战一师对瓜岛岌岌可危的控制以及麦克阿瑟不断扩大的新几内亚作战。美国民众要求向太平洋提供更多飞机和舰船的呼声越来越高,他们对日本人的仇恨远大于希特勒。8月以来,麦克阿瑟屡次警告华盛顿,如果军事重镇莫尔兹比港落入日军之手,将会产生“灾难性后果”。金对盟军“先欧后亚”战略一直颇有微词,他强烈要求向所罗门群岛提供更多人员和飞机,“即使因此妨碍了对大西洋承担的义务也在所不惜”。和东京类似,华盛顿主导战略方向的是陆军。在与金的博弈中,马歇尔因得到罗斯福支持,一直稳居上风。参谋长联席会议坚决支持马歇尔的意见:为了不危及“火炬计划”,向太平洋派遣更多舰船和飞机是不现实的。金、尼米兹和麦克阿瑟同时被告知,他们不能指望得到更多的东西,因为他们多得一架飞机或一艘船,就可能削弱10月在北非登陆的“火炬行动”压倒一切的需求。

连太平洋战场都得不到必要的人员和物资,中国和印度就更不用提了。美国原答应向蒋介石提供的轰炸机被临时调往中东,驻新德里的韦维尔同样失去了原来分配给他守卫印度的一个英国师。当初滇缅公路被切断时,罗斯福曾答应向中国战区提供100架运输机。可那年秋天“驼峰”航线上飞行的运输机还不到50架。陈纳德告诉蒋介石,原来向中国战区追加的一批轰炸机被英国人半路截走了。蒋介石为此大发雷霆,向罗斯福发出了一道措辞严厉的最后通牒:“请求”美国重申对中国的义务,同时提出一系列具体要求。如果上述条件得不到满足,委员长扬言要“取消中国战区”和“做出其他调整”。史迪威致电华盛顿,对英国人抢走属于他支配的飞机和物资提出强烈抗议。

看到蒋介石真生气了,罗斯福再次使出了太极推手。他在10月14日的一封信中重申对史迪威的支持,同时向蒋介石保证:美国对中国承担义务,但迫于其他战场压力不能立即满足他的要求。对罗斯福开出的空头支票,史迪威感到异常恼怒:“‘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和我同在一条木筏上,我们之间只隔着一层夹板,而救授船只却开走了。”“醋性子乔”在写给妻子的信中此绝望地描述了自己的可怜处境。

欧洲无疑是中心,但太平洋也不能撒手不管。对金和麦克阿瑟的联合呼吁,9月初,华盛顿派海军部副部长弗雷斯特尔前往南太平洋调查物资供应情况。他在回国途中顺路到了珍珠港,征求尼米兹对战局的意见。9月6日上午,巴西特上尉看到一个平鼻子的瘦小个在司令部一台打字机上打字,错把副部长当成了修理打字机故障的维修工。当晚,弗雷斯特尔和尼米兹一起飞往旧金山,参加美国舰队和太平洋舰队司令官第三次例行会议。

前来圣·弗朗西斯酒店参会的金穿着一身不带军衔的灰色制服,戴一顶黑丝遮阳帽,上边有一条可以套住下巴的带子。和麦克阿瑟一样,这套制服是金自己设计的,海军中很多人不喜欢它。当两人离开酒店时,天空下着蒙蒙细雨,一群记者冒雨等待捕捉消息。一名摄影记者对穿着怪异的金说:“军士长,请走开,我想给尼米兹将军拍张照片。”

1942年6月中旬,遗憾错过中途岛之战的哈尔西以病人身份住进了里士满约翰斯顿-威利斯医院。海军高层严令此事务必保密,但让大嘴巴的哈尔西安安生生待在医院里不说话似乎不太现实。他用病房的话机向外打了无数个电话,很快“哈尔西回国养病”的消息月球人都知道了。在天才的沃恩博士照料下,8月5日,完全康复的哈尔西离开里士满,8月29日到华盛顿报到。9月7日晚,哈尔西到酒店拜访了上司兼好友尼米兹,告诉他自己已经痊愈,希望尽快回到工作岗位——他和弗雷斯特尔都将参加即将召开的重要会议。

9月8日上午,金宣布会议正式开始。首先讨论人事问题。金把桀骜不驯的航空局长约翰·陶尔斯少将赶走,打发他到尼米兹手下担任太平洋舰队航空兵司令,同时晋升中将。他的职务由金的好友、南太平洋战区航空兵司令麦凯恩少将接替,后者的职务由大家熟悉的菲奇少将接任。之前因反对海军航行局将飞行员安排在指挥位置上,陶尔斯和尼米兹曾闹过矛盾,他对金的做法肯定不会感到愉快。作为交换,金答应将与尼米兹不睦、好为人师的夏威夷海军第十四军区司令官布洛克少将调走,作为他接纳陶尔斯的一种交换。所有参加这场有趣“抢座位游戏”的人都各有所得,金借机拔掉了身边的一个眼中钉。

会议决定哈尔西随尼米兹回珍珠港,然后带修复的“企业”号去南太平洋,重履第十六特混舰队司令官的旧职。这种安排会导致金凯德暂时失业,尼米兹已经为他准备了新岗位。哈尔西行政上归陶尔斯领导,战术上归戈姆利指挥。由于哈尔西和戈姆利都是中将,这就显得有点尴尬。作为单艘航母特混舰队司令官,按惯例他的军衔应降为少将。但没人提出让一个指挥过空袭东京行动的“美国英雄”蒙受降衔的耻辱。

金和尼米兹一起分析了萨沃岛之败,批评了有关情报和戒备状况、夜间部署及主要指挥官离开部队等问题,但并未做出最后结论。讨论内容扩大到整个南太平洋的工作,金对戈姆利的指挥和控制能力提出了质疑,他已听到了有关南太平洋司令部的失败主义情绪和决策优柔寡断的传闻。金明确提出:戈姆利是否处于良好健康状态?他的体力能承受如此大压力吗?尼米兹说,他将进一步了解戈姆利的健康情况,并在第一时间将结果报告给金。

9日的会议讨论了一些细节问题,其中主要一项是关于新西兰部队的使用。任何参战的新西兰部队将作为南太平洋部队的一部分归戈姆利指挥,就像澳大利亚部队归麦克阿瑟指挥那样。但新西兰的主力部队大都在蒙哥马利手下在埃及同德国人作战,究竟有多少部队参加太平洋上的战斗目前尚难以确定。

对弗雷斯特尔将新式战列舰“北卡罗来纳”号、“南达科他”号和“华盛顿”号悉数派往太平洋的提法,尼米兹深表赞同。但由于目前暂无足够油船供这些“油老虎”使用,尼米兹无法用它们替代作为航母护卫力量的重巡洋舰和驱逐舰。弗雷斯特尔表示他清楚这些情况,答应立即设法补救。在飞往旧金山途中,尼米兹的幕僚们发现这位副部长沉默寡言,认为他高傲、乖戾、不易接近。但弗雷斯特尔说到做到,在离开旧金山返回华盛顿之前,这位主管物资供应的副部长还真帮尼米兹解决了他头疼的油船问题。11日,尼米兹携哈尔西一同飞回珍珠港。

9月15日,尼米兹带哈尔西、斯普鲁恩斯一起出席了“企业”号的授勋仪式。当三位将军迈步登上航母时,全舰官兵都在甲板上列队欢迎他们。斯普鲁恩斯得到了表彰他在中途岛杰出表现的优秀服役勋章,金凯德也因珊瑚海海战中指挥巡洋舰队得到了同样的荣誉。仪式结束后出现的一幕令哈尔西终生难忘,后来他说:“切斯特走到扩音器前,招呼我往前走并对大家说:‘孩子们,我将带给你们一个惊喜:比尔·哈尔西回来了!’舰上所有人顾不得还处于立正状态,发出了一阵阵欢呼声,使我禁不住热泪盈眶。”

当天下午,在檀香山华特迪灵汉酒店举办的一个舞会上,尼米兹将一个小伙子带到了哈尔西跟前。海军少尉小比尔·哈尔西此刻正在福特岛等待安排工作。哈尔西为此大为高兴,他还不知道儿子已经到了珍珠港。这无疑是尼米兹精心安排的。3天之后,小哈尔西受命出任“萨拉托加”号航空军需官。

虽然陆战一师粉碎了日军第二次进攻,但在海上,美军航母舰队却连遭重创。“血岭之战”打响之前,陆战一师已出现粮荒,官兵每天只能吃两餐,即使这样也只有7天储备。范德只好频频向戈姆利和尼米兹求援。瓜岛的补给情况戈姆利非常清楚。9月14日,由6艘运输船组成的补给船队装载着范德翘首以盼的陆战七团4262名官兵、3823桶燃油、1012吨口粮、147部机动车辆在特纳率领下从圣埃斯皮里图启航,浩浩荡荡直奔瓜岛。为船队护航的是赖特少将的3艘巡洋舰和6艘驱逐舰。

9月11日,诺伊斯在圣埃斯皮里图以东海域与默里会师,重组了包括“黄蜂”号和“大黄蜂”号在内的第六十一特混舰队,2艘航母上共有舰载机154架。为配合川口的陆上攻势,9月9日,山本令近藤先遣舰队、南云机动部队驶出特鲁克,前出至瓜岛以北海域。同时小松第六舰队的十余艘潜艇闻风而动,在美军舰队可能经过的海域布下了两条警戒线。“瑞凤”号的到来使南云的航母增加到3艘,但舰载机只有129架。山本希望川口占领机场之后,近藤和南云可以顺势歼灭前来解围的美军舰队。

赖特的9艘舰艇为特纳船队护航显然不够。在船队东北185公里处,诺伊斯的第六十一特混舰队经圣克鲁斯群岛向西航行,将为登陆船队提供空中保护。临近中午,美军1架“卡塔琳娜”发出警告,特混舰队西北600公里发现敌3艘战列舰、4艘巡洋舰、4艘驱逐舰和1艘运输船,另一架“卡塔琳娜”在原接触点以北390公里发现日军1艘航母、3艘巡洋舰和4艘驱逐舰——他们发现的正是近藤和南云的舰队。预感到日军空袭随时可能来临,诺伊斯下令舰队提速至23节,迎着敌军舰队快速驶去。当值的“黄蜂”号放飞了14架“无畏式”前出510公里实施侦察。一旦敌人被准确定位,“大黄蜂”号的39架攻击机将立即出发攻敌。麦凯恩同样预感到了迫在眉睫的危险,下令除水上飞机供应舰“麦基诺”号、“寇蒂斯”号和“麦克法兰”号外,陆基航空兵全部撤离圣埃斯皮里图,防止日军突然袭击。

2小时后,麦凯恩接到侦察机发回的报告,“日军舰队掉头北撤”,他立即将上述信息电告诺伊斯。由于搜索机未能发现美军航母,山本命令近藤和南云后撤加油。事实上“黄蜂”号的轰炸机最近时距近藤仅90公里。如果“无畏式”发现并攻击了近藤舰队,很可能在第二天诱发一场航母大战——同样是美军2艘重型航母对日军2艘重型航母加1艘轻型航母。

诺伊斯认为特纳依然面临较大风险,于是回到其北方掩护位置,同时指示默里“必须尽一切可能为特纳提供支援”。9月15日下午,第六十一特舰抵达圣克里斯托尔东南280公里处,舰队航速16节——此地位于“萨拉托加”号中雷受伤处南185公里。在完成例行飞行作业后,“黄蜂”号转向西方航行。此时危机近在眼前,他们不经意间闯入了日军另一条潜艇警戒线的中央地带。

中午时分,日军1架水上飞机发现了航行中的特纳船队,立即向附近水域寻猎的“伊-15”号、“伊-19”号潜艇发出接敌通报。2艘日艇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以最快速度向指定海域疾驶。航行途中,他们意外发现了美军航母舰队。日本人撞上大运了——本来伏击张郃的,竟然巧遇了司马懿。

“伊-19”号艇长木梨鹰一经一系列巧妙机动成功穿越美军反潜警戒线。诺伊斯浑然不觉危机已近在眼前。13时45分,为了让26架飞机升空并接收6架空中巡逻的战斗机,“黄蜂”号开始逐渐减速,整个右舷暴露无遗。木梨趁机在950米、50度方位以8秒一条的间隔打出了太平洋战争战果最大的一次鱼雷齐射。眼见白色鱼雷航迹不断接近,瞭望哨紧急拉响战斗警报。舰长谢尔曼上校立即右满舵试图规避。在躲过日军前2条鱼雷后,第三、第四、第五条鱼雷相继击中航母右舷。剧烈爆炸立即诱发了冲天大火,火势在航空汽油槽、弹药库和机库中加满油弹的飞机助燃下越来越大,接二连三的殉爆将大难临头的“黄蜂”号烧成了一支火炬,侧倾迅速超过11度,海水翻滚着涌入船舱。鱼雷爆炸将舰体前部消防系统彻底摧毁,导致损管队员无法有效控制火势。夹着火焰的爆炸气浪席卷舰桥,诺伊斯衬衣、头发都着了火,差点因此丢掉性命。仅35分钟,谢尔曼在征求诺伊斯意见后下令“弃舰”。水兵纷纷翻越舰舷栏杆跳入大海,驱逐舰迅速靠拢过来打捞落水人员。全舰2247名官兵亡193人、伤366人。舰员全部离舰后,“兰斯多恩”号奉命向航母补射了5条鱼雷,“黄蜂”号带着46架飞机沉入圣埃斯皮里图西北460公里处,空中25架飞机被“大黄蜂”号收容。

与此同时,“伊-15”号寻隙钻入“大黄蜂”号护航舰群之中。万幸的是,当它准备发射鱼雷时被美军驱逐舰的声呐准确捕捉,反潜警报立即拉响。“奥布莱恩”号奋不顾身扑了上来,日军潜艇迅速被投下的深水炸弹完全压制。

此时出现了戏剧性一幕。木梨射出的鱼雷不但彻底终结了“黄蜂”号,其第二、第六条一路向前,径直冲入东北11公里外第十七特混舰队阵中。“大黄蜂”号紧急转舵,避开了长途奔袭的第六条鱼雷,它身后的“北卡罗来纳”号无意中成了替罪羊。鱼雷在舰体前部左舷一号主炮塔下方炸响,激起的水柱几乎与烟囱齐平,舰首左侧吃水线下被撕开一个高5.5米、宽9.6米的大洞——美国人后来形容“足以通过一辆大型卡车”。前部弹药舱被汹涌灌入的海水淹没,水兵5人阵亡、20人受伤。在损管人员努力下,侧倾5.5度的舰体在6分钟内通过反向注水得以纠正。作为一艘皮糙肉厚的战列舰,“北卡罗来纳”号速度仍有25节。这艘参战不久的战列舰只好暂时返回汤加塔布,之后前往珍珠港维修。默里率“大黄蜂”号迅速向东脱离,留下斯科特少将在原地救援“黄蜂”号的幸存者。所幸南云和近藤均已北撤,“黄蜂”号的意外罹难并未影响特纳的输送行动。

愤怒的美军驱逐舰立即展开了攻击。“黄蜂”后中雷后仅6分钟,深水炸弹就从日本人头顶落了下来。活到战后的“伊-19”号军医折重一郎奉命守在住舱甲板上数美军投下的炸弹,他估计敌人最少投放了30颗。美舰的攻击一直持续到17时15分才悻悻撤走。谨慎的木梨为防止月光下暴露行踪,耐心等到20时10分才浮出水面。艇员用红豆糯米饭罐头、沙丁鱼干和清酒举行了简单的庆祝宴会。9月25日,“伊-19”号顺利返回特鲁克。

木梨的战绩远不止此。他发射的第二条鱼雷击中了之前奋勇抢险的“奥布莱恩”号驱逐舰。初看驱逐舰并未受到太大损害,经简单抢修后该舰于16时脱离编队以15节航速向圣埃斯皮里图返航,但严重受损的舰首只能回到本土才能维修。10月19日,“奥布赖恩”号在前往旧金山的途中,舰体突然以中雷部位和前方轮机室为中心断为两截,旋即沉没。日军当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战后木梨“一炮三响”的惊人战绩才得到确认,不过他本人永远不会知道了。包括莫里森少将在内的许多美国专家认为参与攻击的日军潜艇不止一艘,事实上,“伊-15”号仅目睹并证实了“黄蜂”号的沉没,并未获得进攻机会。

命中“黄蜂”号的战绩很快得到确认。逃脱攻击的木梨立即向第二潜水战队司令部发报,“在南纬12度18分、东经164度15分向1艘‘黄蜂级’航母发射鱼雷6条,声呐确认爆炸声4次,因遭敌深水炸弹攻击未能及时确认战果。”随后,“伊-15”号艇长石川信雄发来电报确认,那艘美军航母已于东京时间晚18时沉入大海。当晚,兴奋不已的木梨在日记中即兴赋打油诗一首:

哨戒重日遂会敌,决然肉迫发鱼雷。

练武几年技入神,南海深处巨舰没。

木梨这诗写得真不怎么样。作为“海兵”第五十一期毕业生,木梨入学时成绩仅在291名学员中排第一百五十位,1923年毕业时更退到了255名学员中倒数第一,如此说,能写出诗来已经很不错了。正是因为成绩太差,木梨没有获得在战列舰或重巡洋舰上服役的机会,最后屈尊到了潜艇部队。不过他似乎真跟潜艇有缘,后来在潜水学校进修时竟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

小小一艘潜艇竟击沉了敌军重型航母,如此好消息传到拉包尔,最先提出质疑的是参谋长二见。他问仍在第八舰队司令部的宇垣,“潜艇到底能不能击沉航母啊?”在确认美军航母被击沉后第二天,二见亲自登门向海军道贺。木梨也在一个半月后晋升中佐,回国后获得单独觐见天皇的殊荣。1943年10月木梨出任“伊-29”号艇长,担负前往欧洲与德国联络的重任。1944年4月16日,“伊-29”号运载德国提供的资源和技术资料返航,于7月26日在巴林塘海峡被美军潜艇击沉,随艇阵亡的木梨特晋两级追授少将。“伊-19”号则于1943年11月25日在吉尔伯特群岛海域被美军“拉德福”号驱逐舰击沉,艇上105人无一幸存。被木梨击伤的“北卡罗来纳”号幸运活到战后,退役后被改造成一艘博物馆舰。1986年7月,“北卡罗来纳”号博物馆举行纪念活动时,还特意邀请了当年“伊-19”号的4名幸存老兵参加,并将当年留在战列舰上的一块鱼雷残片赠予他们作为纪念。

刚刚上任不到一周,诺伊斯再次折损1艘航空母舰。和“企业”号、“萨拉托加”号受伤不同,“黄蜂”号直接沉入海底,连修修来报仇的机会都没了。戈姆利认为第六十一特混舰队根本不该去事发海域,“保证这支运输船队安全抵达瓜岛是当务之急且绝对必要,但鉴于我们已经有从圣埃斯皮里图和瓜岛起飞的陆基飞机,我认为再加强空中掩护并无必要”,因此“航母编队不应为了给这些运输船提供空中掩护而进入敌军潜艇活动频繁的海域,除非有紧急需求”。他还批评诺伊斯在危险水域反复穿越先前经过的航线,没有采取必要反潜措施。诺伊斯和谢尔曼进行了激烈的辩护,声称“黄蜂”号被击沉的水域是为防止北方敌军袭击特纳船队不得不去的地方。诺伊斯特别强调指出,“黄蜂”号遇难地点距最近的旧航线穿越点有280公里之遥,处于舰队之前从未进入或接近过的水域。

事实上,驱逐舰数量太少和金顽固地坚持每艘航母巡航时各配备一群护卫舰艇——这两点尼米兹也认可——是“黄蜂”号沉没和“萨拉托加”号受伤的主要原因。美国舰队司令部在1943年秘密战斗经验通报中承认诺伊斯的“驱逐舰太少”,同时批评他没有让它们发挥出最大效能。这种不足在舰队改变航向时显得尤为突出,此时驱逐舰为了恢复相对阵位不得不加速冲刺,一旦速度加快就会削弱水声探测效能,导致反潜效率下降。护航驱逐舰指挥官罗伯特·托宾上校在1943年2月解释说:“为了保证无论航母如何机动都能得到足够保护,护卫舰艇应该将它团团围住,且各驱逐舰始终要处在正确位置。如果按3600米半径计算,至少需要10~12艘驱逐舰,具体数量取决于当时的水声条件。”但一直到1943年年底,每艘航母由4~7艘驱逐舰护航一直是美国海军的标配。到1944年,财大气粗的美国人就可以让单艘航母享受14~16艘驱逐舰护卫的奢侈待遇了。

10月9日,哈尔西对“黄蜂”号遭袭沉船一事一针见血地指出,“在所罗门群岛把航母长期作为掩护部队部署在固定地理位置活动”违反了“最重要的兵家原则”——原则是啥哈尔西没,老酒认为应该是忽略了航母强大的攻击性和机动性——“所有指挥官务必认识到,将航母束缚在受限区域或固定地点的守势运用必将招致灾难”,“我们在这些作战中没有受到更大损失实在是幸运到了极点”。海军陆战队的观点更加可笑。“航母损失或暂时无法活动产生了一个积极影响,原本得不到运用的海军飞机和飞行员纷纷涌入亨德森机场,”海军陆战队航空兵司令罗斯·罗威尔中将打趣说,“正因为损失了那么多航母,瓜达尔卡纳尔得救了。”——老酒认为这话纯属幸灾乐祸。

因近藤和南云已经北撤,加之随后两天天公作美,海面上乌云翻滚大雨如注,日军陆基飞机无法出动,9月18日,特纳运输船队安全驶抵瓜岛。陆战一师的老部队——骁勇善战的陆战七团重回范德怀抱。这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部队是范德手中的王牌,比陆战一团更加出色。大批增援部队及卡车、重型设备、武器弹药的到来使范德自海军撤退以来第一次感到有把握掌控瓜岛的局势。不但兄弟们有吃有喝了,范德可控兵力已增至10个陆战步兵营、1个突击营、1个守备营,他们随时能够得到4个炮兵营、1个坦克营的火力支援。仙人掌各型飞机达到60架。除了舰队,该有的范德几乎全有了,至此陆战一师已牢牢在瓜岛站稳了脚跟,日军完全丧失了战役主动权。

不是所有人都持这种观点。《纽约时报》军事记者汉森·鲍德温告诉范德,华盛顿对瓜岛局势很不放心,他的顶头上司、戈姆利的南太平洋司令部尤其如此。范德对此忿忿不平,他“既不能理解、也不能宽恕这种态度”。很明显他们的行动已将日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截收到的敌军电报表明,“日本最高指挥层在某种场合已陷入了混乱”。

“你是不是准备坚守这个桥头堡呢?”鲍德温问,“你打算继续待在这儿吗?”

“他妈的,当然,干吗不呢?”气愤让范德失去了惯有的儒雅和冷静。

事实证明,像《纽约时报》这种大报的记者肯定是见过大世面的,鲍德温的话绝非凭空捏造。9月20日,珍珠港迎来了一位华盛顿的大人物——陆军副参谋长、航空兵司令阿诺德中将。阿诺德此行身份非常特殊,他是作为参谋长联席会议特别代表来前线考察,为华盛顿下一步决策提供依据。前往机场迎接的是夏威夷陆军司令埃蒙斯中将,他之前刚从南太平洋回来。麦克阿瑟和戈姆利告诉埃蒙斯,他们不相信仅凭范德一个师就能守住瓜岛。虽然他们顶住了日军两轮进攻,但那不过是小打小闹的局部战斗。倘若日第十七军全军压上,瓜岛危矣!埃蒙斯赞同他们的看法,并将上述意见转告了阿诺德。

针对阿诺德的询问,尼米兹表达了与上述3人截然相反的看法。他指出日军为夺回瓜岛已集结了它的主要力量,而盟军在人员、舰艇,特别是战机补充上远比敌人快得多。我方实力雄厚,后劲十足,假如陆战一师能再坚守一段时间,形势肯定会发生有利于我方的变化。

两种意见截然相反,阿诺德当然不便当场表态。他只是告诉尼米兹,欧洲战场形势危急,俄国人正咬牙支撑,英国人早精疲力竭。丘吉尔多次向美英参谋长联席会议施加压力,不同意美国人抽调过多兵力争夺南太平洋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岛,罗斯福处于左右为难的尴尬境地。阿诺德答应回华盛顿后,尽量说服参谋长联席会议做出支援瓜岛的决定,前提是陆战一师必须守住瓜岛,否则一切无从谈起。从中看出,崇尚进攻的阿诺德是赞成据守瓜岛的。

瓜岛战役已打了近2个月,尼米兹觉得到了自己亲往战场视察的时候了。到现场去不但能看到真实情况,顺便还能给弟兄们授授勋、打打气——其实作为第一责任人的戈姆利早该去了。尼米兹敦请特派员能和他一同走一趟,最后他告诉阿诺德:“陆战一师绝不会让华盛顿失望的!”

9月25日,两人乘“科罗纳多”水上飞机前往南太平洋。出发前尼米兹向西南太平洋战区发去电报,邀请麦克阿瑟到努美阿“共商战是”。老麦连罗斯福和马歇尔都不放在眼里,对潜在竞争对手的邀请自然不会轻易前去。他以攻为守地复电说,邀请尼米兹到布里斯班与他会晤,理由是新几内亚战事吃紧,他本人一刻都不能离开——这话说得似乎人家尼米兹整天闲着没事干。尼米兹当然不会带戈姆利跑那么远,双方斡旋结果是,麦克阿瑟派参谋长萨瑟兰、航空兵司令肯尼等人作为代表到努美阿参会。

在太平洋战争过程中,尼米兹乘机出行经常出事,这次也不例外。航途中飞机一个引擎轴承烧坏了,尼米兹一行不得不在坎顿岛过夜,等珍珠港另派飞机来。尼米兹在这里邂逅了老朋友、刚从南太平洋回来的麦凯恩,他是准备前往华盛顿履新的。1906年,在菲律宾服役时,两人曾在“帕奈”号上短期共事。面相显老的麦凯恩比尼米兹大一岁,看上去似乎大10多岁。麦凯恩告诉尼米兹,只要有足够的战斗机阻止敌军连续轰炸,瓜岛完全能够守住。

9月28日,尼米兹一行抵达努美阿。他发现前来迎接的戈姆利面容憔悴,一脸焦虑。因为没有空调,“阿尔贡”号上的司令部热得像蒸笼一般,戈姆利很少离开这里。尼米兹纳闷他为什么不在岸上设置更舒适、宽敞的司令部。后来得知法国殖民当局不愿提供方便,戈姆利也未坚持提出这种要求。

会议从16时30分一直持续到20时。参会的除尼米兹、戈姆利,还有阿诺德和助手圣克莱尔·斯特里特准将,代表麦克阿瑟的萨瑟兰少将、肯尼少将,特纳少将,南太平洋战区陆军司令米勒德·哈蒙少将等。海军陆战队代表德韦特·佩克上校和法伊弗上校也出席了会议。

尼米兹亲自主持。戈姆利首先介绍了战区情况及未来作战计划,报告和他的表情一样令人沮丧。萨瑟兰重申了麦克阿瑟的观点,“瓜岛不能再守应尽早放弃”。老酒纳闷以麦克阿瑟的战略眼光怎么会提出如此建议?美军放弃瓜岛势必导致日军将全部兵力用于新几内亚方向,他的莫尔兹比港甚至澳大利亚守得住吗?哈蒙表示日军正大举增援瓜岛,“继续固守只能导致更多伤亡,阵地难保”。特纳再三强调海军已经尽了全力。除表达上述观点外,所有人都没忘了哭穷,请求珍珠港和华盛顿增援更多兵员、装备和物资。

作为华盛顿的特别代表,阿诺德详细阐述了盟军全球战略,强调各战区均提出了补充飞机、坦克和舰艇的要求。之前他注意到努美阿港内停着7艘满载的运输船,机场许多飞机没有装配。阿诺德严厉批评了这种积压问题,指出在它们全部投入使用之前,不会再向南太平洋增调一架飞机。

尼米兹上将严厉指出:如果现在还有人怀疑陆战一师能否守住瓜岛,为何不派出新喀里多尼亚的陆军前往增援?对使用新西兰陆军和航空兵的可能性是否做过研究?为何不派出海军舰艇破坏日军的“东京特快”?尼米兹声色俱厉的发言让所有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估计都是第一次看尼米兹发这么大的脾气。最后尼米兹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强调:“瓜达尔卡纳尔虽然只是个局部小岛,但关系到全局成败,希望各位立即做好增援瓜岛的准备。”

尼米兹特别留意到,其间参谋军官两次将急电送到戈姆利手中时他都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喃喃自语:“我的上帝,这叫我该怎么办呢?”

翌日上午,尼米兹给特纳颁发了十字勋章,随后在新喀里多尼亚陆军司令亚力山大·帕奇少将陪同下视察了岛上防御情况。下午,尼米兹乘水上飞机前往圣埃斯皮里图,刚刚接任麦凯恩的菲奇早已等在那里了。阿诺德则在萨瑟兰等人的陪同下前往布里斯班。

9月30日,尼米兹一行将按计划飞往瓜岛。由于缺乏安全的水上着陆点,菲奇特意给尼米兹准备了一架空中堡垒。飞行员是一位年轻的陆军上尉,没有带所罗门群岛的地图。他告诉提出质疑的副官拉马尔上尉:“甭担心,这条航线我不知飞过多少次了,闭着眼睛都能飞到。”飞机抵达瓜岛时,天降大雨,上尉转了几圈都无法找到亨德森机场。坐在前排的奥夫斯蒂中校提醒拉马尔带有《国家地理》杂志,上面有一张大比例尺的南太平洋地图。凭借地图指引,B-17终于安全降落。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尼米兹从容披上雨衣,精神抖擞地走下舷梯。他看到了雨中等候的范德格里夫特,两人互相敬礼后热情握手。

“您好,范德格里夫特。”

“您好,将军。刚才我还在为您担心呢!”范德心有余悸地说。

“大雨中起降飞机的情况不多吧?”

“不多,不过也不算少。”范德明显属于没话找话。

“多亏了大雨,日本人的飞机才没来光顾。”

“我们的老对手山本,可没想到您会有这个胆量。”范德不失时机地拍了领导一马屁。

午饭后,尼米兹提出前往飞行指挥所和前沿阵地视察。范德提议是否等雨停了再去,尼米兹说自己不是来旅游的,不能耽误宝贵的时间。于是据守“血岭”的士兵看到一群穿着雨衣的军官簇拥着两位将军蹚水而来。一位哨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这位和他打招呼的老头儿就是太平洋舰队司令官尼米兹上将,以至于竟呆若木鸡地站在掩体里忘了举手还礼。随后,尼米兹视察了飞行指挥所和野战医院的伤病员。

傍晚大雨下个不停。范德举办了一个简单酒会欢迎尼米兹一行。随后两位将军避开参谋躲在一边饮酒。

“范德格里夫特,这一趟的确不虚此行,”尼米兹说,“非常高兴,我看到了陆战一师坚守机场的决心。”

“说实话,守住机场问题不大,”范德为尼米兹斟上酒,“参谋们认为应该扫荡敌人的基地,但我没有海军的舰炮。”

“你在和我兜圈子吧?”尼米兹呷了一口酒,微笑着说。

“所以,将军,陆战一师得不到舰炮火力支援,目前只能固守机场,被动挨打。”

“海军有他们的难处。”

“恕我冒昧,有些情况您比我更清楚。在努美阿,不愿拿自己舰船冒险的指挥官太多了。日本人的‘东京快车’就比我们勇敢得多!”看尼米兹沉思不语,范德点起雪茄猛抽一口,“我一忍再忍,也不能宽恕南太平洋部队和战区司令部的悲观态度。陆战一师身陷重围,孤军奋战,取得了一次又一次胜利。海军为什么总是怕字当头,缩手缩脚?”

尼米兹只好表态说,他将督促戈姆利尽快派出增援力量。他发现一个人越接近战场就越有信心,失败主义情绪好像主要在努美阿和布里斯班的司令部里盛行。尼米兹故意岔开了话题:“范德格里夫特,你知道,战争结束后,我们将编写一部新的《海军条令》。好好记住,到时候我想知道你认为哪些方面应该改掉。”

“我现在就想到了一点。一定要删掉那些不分青红皂白就处分损失舰艇或使它们搁浅的人之类的条款。在这里有许多人过于滑头,不愿拿他们的军舰冒一点险。”听到这里,尼米兹忍不住笑了。他肯定想到了很久之前自己负责的第一艘驱逐舰“德凯特”号搁浅的事儿。还好,当时尼米兹少尉只是受到了警告处分。

第二天上午,尼米兹给前段战斗中表现突出的官兵授勋。范德获得了海军十字勋章。当尼米兹将一枚勋章佩戴到一名士兵胸前,表彰他“在敌人炮火袭击下英勇卓绝”时,这名身体壮硕的陆战队员突然晕倒在地。范德为此感到不安。事后方知,这名士兵是因为尼米兹上将亲自给他颁奖过于激动才忽然晕倒的。尼米兹在战局最危机时刻亲临战场视察,这一行动本身几乎同他答应立即运来更多飞机和军队一样使守岛官兵士气为之一振。要知道此时瓜岛的天空并非美国人独有,尼米兹此行需要冒极大风险。

连日大雨导致跑道异常泥泞。为减轻负荷,范德决定让尼米兹一行分乘2架B-17离开。尼米兹被安排在第一架飞机里。登上飞机的尼米兹直接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对拉马尔的规劝装作没听见,显然他希望航途中能有一个开阔的视野。飞机引擎很快发动,飞行员加大油门向前滑行。跑道尽头是马坦尼考河支流陡峭的悬崖。如果不能顺利起飞,飞机势必一头栽进湍急的河流之中。飞机轮子溅起一路泥浆,艰难滑行,眼见即将滑到尽头仍未腾空,飞行员立刻关闭引擎紧急刹车,机上的人吓得闭上了眼睛。机身沿着跑道缓缓滑动,终于在悬崖边停住了。好险!

范德看得瞠目结舌,心几乎要蹦出胸腔了,老半天才醒过来神。他急忙派车将飞机小心地拖回跑道。钻出飞机的尼米兹似乎非常轻松:“看样子上帝有意留我们吃午饭。那就不客气了,吃完饭再走。”

此时小雨已停。午饭后跑道稍干了一些。推迟起飞非常危险,圣埃斯比里图机场缺乏足够的灯光设施,空中堡垒必须黄昏前抵达。第二次起飞非常顺利。20分钟后,参谋人员乘坐的第二架飞机也升空了。

重新回到努美阿的尼米兹向戈姆利和哈蒙提出,火速抽调南部驻岛陆军部队增援瓜岛。既然日军已经在新几内亚和瓜岛双线开战,只要瓜岛安然无恙,南部诸岛的安全暂时是无须担忧的。他同时强调,必须尽一切努力使日军“东京快车”出轨。

川口支队铩羽血岭的消息不啻在拉包尔引发了一场海啸。震惊之余,百武、塚原、三川等人也只好重新坐在一起,会商下一步的具体对策。众人研究的结论是:鉴于岛上美军兵力强大且炮兵众多,再派小股兵力登岛偷袭已行不通。夺回机场的根本途径是将彪悍的第二师团和重炮部队送上瓜岛,实施正面强攻方能奏效。目前面临的最大难题是:“老鼠运输”运兵运粮已不堪重负,重武器没有万吨级运输船或大型水上飞机母舰是万万不行的。随之就出现了第二个难题:运输期间必须彻底压制瓜岛美军航空兵,否则大军上岛纯属无稽之谈。

对于第二个问题,双方会商提出了以下解决办法:基地航空部队继续加大对瓜岛的空袭力度;尽快完成布因机场建设,第二十六航空战队立即进驻,实现航空基地的前移;登岛陆军野战重炮兵推进至马坦尼考河东岸一线,直接对机场实施压制性炮击;以战列舰或重巡洋舰趁夜间冲进铁底湾,以大口径主炮炮轰机场;进一步强化对敌军海上补给线的遮断。

实施上述作战,仅凭现有力量显然不够。第二师团一旦登岛,百武再次变成了没有丁点预备队的光杆司令。海上遮断仅靠第八舰队无法完成,用于炮击机场的战列舰三川连一艘都没。唯一解决办法只能再次厚着脸皮向东京求援。百武这次索性狮子大张嘴,要求将第三十八师团编入第十七军,同时提出调入重炮联队、战车联队等一系列要求。

瓜岛之祸是海军闯下的,于是乎联合舰队也跟着瞎起哄,提出“日美决战”已经打响,决战开始之地就在瓜岛。如瓜岛不保,盟军就可溯所罗门群岛而上,如此,则拉包尔危在旦夕。下一步特鲁克、菲律宾、冲绳都将被美军逐一夺去,本土四岛危矣!总之一句话,现在瓜岛重要得简直不能再重要了。

前线呼声如此之高,东京当然不能置之不理。9月17日,大本营陆海军部召开联席会议讨论东南方面战事问题。对海军提出“瓜岛战事预示着盟军开始反攻”的论调,陆军鲜见地表示赞同。同时提出,因苏联在欧洲战场依然面临巨大压力,至少今冬明春北方可暂时维持现状。换句话说,在东南方面完全可以放开手脚,与美国人大打出手。

会议迅速达成开战以来第八次陆海军中央协定。参谋本部随即向各占领区发出第688号大陆令,以下部队火速离开防区加入第十七军麾下:南方军驻爪哇岛步兵第三十八师团,中国派遣军华北方面军战车第八联队、第二十三军独立第十山炮联队、独立第十九工兵联队,关东军下属第四重炮联队等。同时新几内亚作战为瓜岛让路,南海支队停止前进,掉头翻越欧文斯坦利山撤回布纳,在夺回瓜岛之前暂时固守新几内亚东部要地。

为加强对第十七军的作战指导,参谋本部作战课长服部派小沼治夫前往拉包尔,出任第十七军作战参谋,同时增设了由山本筑郎等7人组成的参谋团。作为大本营陆军部驻第十七军特别代表,辻政信、杉田一次——当初在新加坡给山下奉文和帕西瓦尔当翻译的那位,他本人是反对增援瓜岛的——和林中彦受命前往拉包尔协助百武指挥作战。

辻政信知道瓜岛制空权在美军手中。出发之前,他特意拜访了老同学、作战课航空参谋久门有文,提出能否派陆军航空兵进驻拉包尔。在此之前,那里一直是海军航空兵唱独角戏。同属陆大第四十三期军刀组的久门翻了辻一白眼:“只要本人还活着一天,陆军航空兵就休想到拉包尔做那些无谓消耗。”

辻闻言,勃然大怒,以前还没人敢跟他这么说话呢!只见他猛一拍桌子,怒喝道:“难道第十七军全军覆没,帝国陆军即使失败也与你无关?你就只要你的航空兵?”久门早看出瓜岛是个无底洞,多少东西也不够往里填的,索性把头一扭,不搭理辻了。

对向瓜岛大举增兵,参谋本部持久门类似观点的人不在少数。祸是你海军闯下的,凭什么让我们陆军买单?9月10日,参谋本部《机密战争日志》中这样写着:“海军轻易展开拙劣的作战,不经济使用石油,使石油储备进一步减少,现对民需特配产生压迫,而海军却一点没有感到责任。联合舰队主力在拉包尔心安理得地旁观所罗门海战到底是怎么回事?海军今天的困境完全是轻率发起中途岛战役造成的。到现在失去了航母主力,失去了人,失去了石油,失去了毕生的信心,失去了太平洋战局的主动权,得到的不过是一个陆基航空兵威力巨大的伟大教训罢了。”

接到东京发来的消息,联合舰队和第十七军上下一片欢腾,特鲁克和拉包尔到处洋溢着似乎胜利已经到手的乐观气氛。踌躇满志的百武高调宣布,将亲自登岛指挥第二师团作战,干掉美国人,夺回机场。

这么多部队被配属给第十七军,自然不能都游泳前往瓜岛,运送兵员和重装备的任务责无旁贷地落在了海军头上。9月17日,联合舰队再次发布作战命令:基地航空部队对瓜岛实施大规模航空作战,歼灭美军航空兵力;近藤先遣部队与南云机动部队相机南下,捕捉歼灭美军航母舰队;小松潜艇部队在所罗门群岛东南游弋,阻止美军向瓜岛增援并策应歼敌。

9月下旬,第二驱逐舰战队和第三驱逐舰战队换防。后者与第四驱逐舰战队组成由桥本指挥的增援部队,在三川统一指挥下继续实施“老鼠运输”。运载坦克和重装备的任务交由“千岁”号、“日进”号水上飞机母舰承担。

9月16日,3艘驱逐舰给瓜岛守军送去了少许粮食弹药,另3艘驱逐舰炮击了隆加机场。17日,又有驱逐舰2艘送部分弹药粮食上岸。18日,4艘驱逐舰送上去4门野战炮。20日,执行任务的4艘驱逐舰遭仙人掌猛烈空袭,“敷波”号受伤,但所运物资弹药均成功上岸。21日,美军进一步加大阻击力度,“阳炎”号驱逐舰受伤,执行任务的4艘驱逐舰被迫返回。24日,运载青叶支队一部的4艘驱逐舰遭美军高空轰炸和低空扫射,“浦风”号、“海风”号受伤,被迫放弃运输任务。虽然“老鼠运输”还算顺利,但因塚原根据月明关系将航空作战推迟至30日,2艘运载重武器的水上飞机母舰始终无法成行。

9月23日,联合舰队首席参谋黑岛亲临拉包尔,与第八舰队首席参谋神重德、第十一航空舰队首席参谋高桥千隼、第十七军参谋长二见共同会商拟定新的运输计划。会议决定“老鼠运输”和“蚂蚁运输”并举,10月14日前完成所有运输任务。与此同时,渡边乘机前往肖特兰,与桥本共同修正了海军运输方案:参与“老鼠运输”的驱逐舰每天增至8艘,计划“日进”号在3日、6日,“千岁”号在10日、13日将重武器送上瓜岛。10月14日运输任务完成,陆军具备发起总攻的所有条件。

然而,月明期间,瓜岛美军航空兵异常活跃,“蚂蚁”和“老鼠”均面临极大风险。布因机场直到26日还不具备使用条件,双方对按期完成运输任务均无把握。9月26日,渡边再次到拉包尔与三川商讨解决方案,决定采取高速运输船队运送兵员和武器。第八舰队兵力不足,船队安全无法保证。百武对一直要求他坐驱逐舰登岛的田中大发雷霆:“你们海军不去好了,本官乘运输船去。”

见此情形,刚刚抵达拉包尔的辻逮住了出风头的机会。他私下找到百武,请求给他一架飞机,由他直接到特鲁克面见山本陈情支援。百武半信半疑:一个小小陆军中佐,毛蛋孩子,怎么能轻易说服如日中天的山本大将?人家见不见你还说不准呢!辻一再请求,百武索性死马当活马医,答应让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中佐前往一试。28日,辻在渡边陪同下乘海军飞机抵达特鲁克。

按说东京来的大本营参谋肯定是见过大世面的,但初次登上“大和”号的辻还是被巨舰的绰约风姿镇住了。后来他回忆说:“从舱口到舰内,就像步入了一所宽敞豪华的大宾馆一样。难怪有人将它称作‘大和宾馆’。倘若你在这里迷了路,没有人引导是很难走出去的。”辻在渡边的陪同下首先找到了黑岛,以陆军部驻前线特派员身份要求晋见山本。黑岛还真被辻的狂妄唬住了。在请示了宇垣之后,黑岛径直将辻带到了山本的司令官舱室。

起初山本还以为是前线人员前来向他汇报情况。辻一见到山本,就毫不客气地指责说:“参谋本部对瓜岛战况很不满意。前两次攻击都失败了,这其中当然有海军配合不力的因素。第八舰队没有足够战舰为运输船队护航,陆军补给运不上去,岛上官兵弹尽粮绝,只能靠椰子、草根和野菜维持生命,一个个形同骷髅,川口本人比甘地还瘦。即使没有在战斗中牺牲,他们也快被饿死了。”话到动情之处,辻流下了动的泪水:“现在敌人平均每天有2艘万吨运输船到那里卸下各种物资。每耽误一天,我们进攻的难度都在增加。恳请长官派出海军主力,鼎力帮助陆军夺回机场。”山本目不转睛地盯着辻,一言不发。

“我这次冒昧前来求见,”辻继续慷慨陈词,“就是要转达百武将军的话,第十七军应该完整登上该岛,不能再重蹈以前的覆辙,用驱逐舰零零星星运过去,被敌军优势兵力逐一击破。海军不能一味强调自己的困难。如果海军仍然拒绝派出护航船队,我们的重炮和补给就不能随队同行,战斗力将大大削弱。百武将军决心已下,即使海军不派出强有力的护航舰队,他仍将率部下乘运输船前往瓜岛,即使中途牺牲也在所不惜!”

“岂有此理!”山本忽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去。辻以为冒犯了长官,闭口不语。

“与陆军精诚团结夺回机场,是我海军义不容辞的责任!”山本缓缓转过身来,不知是被辻的话打动,还是为瓜岛战事担忧,山本眼中同样含着泪水,“如果第八舰队有意保存实力,不派战舰为运输船护航,造成进攻部队补给不足而导致失败,我本人将为此感到痛心惭愧!”

辻动了动嘴还想说话,山本用手势制止了他:“请回去转告百武将军,联合舰队将全力以赴,派出强大护航舰队满足第十七军一切要求。必要时我本人将亲率‘大和’号奔赴战场!”

辻被山本的举动彻底惊呆了,他完全未料到事情竟如此简单,于是慌忙立正敬礼:“将军,我不知道怎么替陆军来感谢您。”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只是我想请你帮我个忙,规劝百武将军给我点面子,最好乘驱逐舰前往岛上,以确保他的生命安全。第十七军需要他指挥全局,千万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冒险!”辻再次流下了激动的泪水,表示真想在大将手下当个参谋,死也心甘!

此情此景让在座的宇垣感动万分,他在当天的《战藻录》中如此写道:“鉴于陆军一木、川口支队相继失败,兵力不足乃一大失策。为运送充足兵员,纵有万般困难,也非得派出6艘高速运输船不可。9月已多日延迟输送,为掩护运输船队,我联合舰队非得有付出重大牺牲的觉悟不可。”

可能说话时间长了,一向被称作“苦行僧”的辻幸运地在“大和”号吃上了一顿海军工作餐。海军并未刻意招待这位陆军普通军官。后来辻回忆说:“黑漆器盘子里是翘着尾巴的盐焗鲷鱼,还有冰啤酒。”出身穷酸陆军的辻少见多怪,这不过是拥有26吨食品冷库的“大和”号上一名军官的普通伙食而已。这顿工作餐从此成为辻后来无数次攻击海军生活奢侈的最佳罪证。

列位看官肯定纳闷了,难道一个小小中佐就有如此大面子?山本耳根就这么软?事实绝非如此。山本如此痛快答应陆军自有他的小算盘。开战以来,他朝思暮想的就是尽早与太平洋舰队展开决战,像当年东乡在对马海峡对付俄国人那样,一锤定音。这样的机会今天就在眼前:一旦第十七军主力向为数不少的守军发起猛攻,美国人绝不会置之不理,势必向岛上派出大队增援。联合舰队就有机会同美军主力舰队大干一场,一战奠定胜局。

回到拉包尔的辻立即向军司令官做了汇报。百武闻讯大喜,看来这东京来的人就是不一般哪!要说百武能干到中将军司令官已经够牛了,但在家里绝对属于小字辈。他三哥就是天皇侍从长百武三郎海军大将,五哥百武源吾同是海军大将。其实百武的长处不在作战。1921年,百武从陆大毕业后曾在参谋本部情报课任职,逐渐成为日本陆军颇负盛名的情报专家,特别当年在东北对苏联密码破译上小有建树,并因此以少将军衔出任陆军通信学校校长。这次,他阴差阳错被派到瓜岛指挥一场攻坚战。和日军将领颇多依赖参谋相反,百武对那些所谓的精英参谋极不感冒,总觉得一群中将、少将被一群佐级毛孩子支来支去不成体统,东京却一股脑给他送来这么多参谋。不过人家辻弄这一出还真帮了大忙。

百武立即命令小沼和辻着手拟定登岛后的作战方案。阻力首先来自内部。一直病恹恹的参谋长二见同样持久门类似的观点。在每次会议上——甚至在与海军的联席会议上——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拔气门芯儿:“我们切不可去夺回瓜岛,在那里我们不可能打赢!”二见强调,一定要在第三十八师团登岛之后,在五个野战重炮联队支援下发起进攻才有些许取胜可能。二见的言论让百武、小沼和辻异常恼怒,这不是公然长敌人士气灭自己威风吗?随着小沼一纸密电发往东京,二见很快被解除职务,回国不久就被打入预备役。像巴丹战役第十四军参谋长前田一样,开战前就这一个明白人还被赶走了。

10月6日,参谋本部派来的新参谋长宫崎周一走马上任。当初武汉会战时,作为第十一军作战参谋的宫崎深得军司令官冈村宁次信任,固执、敢于坚持己见的宫崎被冈村冠以“王爷”绰号。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宫崎作为参谋本部最后一任作战部长,和杉田一次作为代表“有幸”参加了日本战败后“密苏里”号上的投降仪式。

对于登岛赶走美军夺回机场,第二师团师团长丸山正男中将同样持谨慎态度。事实上,第二师团名气虽大,战斗力可能还不如先前登陆的一木和川口支队。开战以来,他们仅参加了爪哇岛战斗。由于守军过早缴械,第二师团并未捞到像样的锻炼机会。9月22日,接到命令的丸山率部从婆罗洲启程。临行之前,他对部下做了如下战斗动员:

“先前开往瓜岛的部队屡次受挫,可见美军实力很强,以往的失败都在于过分轻敌。我们切不可盲目乐观。本次战役很可能是日美两军在陆上的决战。我们不能将他们赶下大海,美国人就会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诸位势必抱着必死的决心,战胜美军夺回机场。否则谁也别想活着回来!”

说起来也算第二师团倒霉,之前他们是准备回国作为战略预备队的,只是找不到足够的运输船才暂时没能回国。好不容易把船盼来了,却不是回国,而是前往瓜岛。辻第一眼看到这支传说中的“王牌部队”就皱紧了眉头:行李怎么这么多?所有士兵几乎人人戴着那个年代绝对属奢侈品的手表——军官戴的甚至是防水金表。第二师团原驻守富庶的爪哇岛,衣锦还乡的官兵大包小包全装着礼品土特产,准备回老家仙台炫耀呢。当初为了让行李上船,第二师团差点跟接他们的船队干起架来。辻顺手就将行李贴上了封条,先打仗再说,等打跑了美国人,行李还是你们的。

由于川口在血岭打了败仗,多达两位数的少壮参谋要求把他送回东京,免得他老说美军厉害影响士气。小沼对川口印象不错,提出将他调回审问。川口穿着破烂的军服乘驱逐舰回到拉包尔,百武一听他的汇报就火冒三丈:这不是一个典型的失败主义者吗?什么饥饿、疲惫、地形、敌兵火力强大,全是为失败寻找借口。大日本帝国陆军面前难道还存在困难吗?但小沼觉得川口的理由还算充分,遂向百武建议由他在即将展开的进攻中指挥一支部队,还有谁比他更熟悉战场地形呢?

为彻底压制瓜岛仙人掌航空队,在山本的严令之下,塚原舍命在东南方向展开了三个航空战队,这在开战以来尚属首次。其中山田第二十五航空战队与山县正乡少将第二十六航空战队驻拉包尔,市丸利之助第二十一航空战队驻卡维恩,作为战役总预备队。山本和塚原为夺回瓜岛可算押上了棺材本。

9月27日,一系列航空歼灭战率先打响。当天从拉包尔起飞的18架一式陆攻机,在38架零战护航下对亨德森机场进行狂轰滥炸,海军陆战队和“萨拉托加”号的“野猫”联袂出击拦截,第三守备营的高炮也全力迎战,激战结果双方都声称取得了胜利。日军宣称击落美军战斗机14架,疑似击落4架,亨德森机场三处起火,己方仅损失陆攻机2架、战斗机1架,2架陆攻机迫降海上。美军则称击落日机10架,己方6架“野猫”带伤着陆、2名飞行员受轻伤。第三守备营宣称击落陆攻机1架。

28日,日基地航空部队再次出动27架陆攻机在42架零战护航下空袭瓜岛。以逸待劳的美军在空战中占得上风。日军5架陆攻机被击落,2架返航途中坠海,1架降落后伤重报废,零战被击落1架。美军仅损失“无畏式”1架,5架“野猫”受伤。因“企业”号、“萨拉托加”号相继受伤回港维修,部分舰载机来到瓜岛参加了航空战斗。

鉴于主场作战的美军以逸待劳,可以不顾忌燃油从容迎战,损失惨重的日军很快做出了战术调整,制定出一套全新的双波次战术。首先以陆攻机在前虚晃一枪,引诱美军战斗机升空后迅速后撤,由零战歼灭敌战斗机,之后轰炸机返回投弹,最后由第二队战斗机清理战场。如此“美妙”的战术可惜无法实施,原因很简单,战斗机不够,只能实施单波次引诱战术。

新战术第一次投入实战就遭遇重大挫折。29日,担任诱敌任务的9架陆攻机在距瓜岛80公里处突然掉头,但浓云使19架零战未找到攻击目标,发现目标的8架零战却被数量绝对占优的“野猫”围住群殴,2架被击落2架返航报废。美军仅损失1架“野猫”。随后两天瓜岛地区连降暴雨,航空作战暂时中止。

10月2日天气放晴,日军的空袭如约而至。三泽航空队9架陆攻机在前充当诱饵,第六航空队小福田租大尉的36架零战悄悄跟在后边。当天日军新战术大获成功,美军6架“野猫”和2架“无畏式”被击落,阵亡飞行员8人,另有2架“野猫”伤重报废。日军仅损失零战1架,2架伤重报废,1名飞行员死亡。这是日军基地航空部队战果最辉煌的一天。

但第二天形势逆转,浓云再次帮了美军的忙。日军出动27架零战和15架陆攻机再次尝试新战术,付出损失8架、报废2架零战,阵亡、失踪飞行员6人的惨痛代价。美军以零伤亡酣畅淋漓地报了头天的一箭之仇。当天护卫“日进”号运输行动损失6架零战和6名飞行员。16架零战是基地航空部队单日的最大损失。

陆战七团登岛之后,范德的自信心瞬间爆棚。东侧泰纳鲁河一线只有熊大队把守,对机场威胁不大。侦察机及土著侦察兵发回的情报表明,川口支队残部已向机场以西马坦尼考河一线转移,与冈部队会合后仍具有较强战斗力。况且一旦将来日军重炮部队登岛,以马坦尼考河东岸为阵地实施炮击,亨德森机场再无宁日。潜在的威胁使范德如鲠在喉,极度不爽。

9月23日,他派出两营兵力——陆战七团一营正面进攻,第一突击营乘舟艇从后方迂回,欲前后夹击夺取马坦尼考河西岸狭长地带。进攻遭到川口支队的顽强抵抗。一营两个连反被日军包围,最后在范德再次派出一个营接应和飞机掩护下勉强突围。4天作战导致40名美军阵亡、100人受伤,进攻以美军完败告终。虽然作战课长服部和参谋长二见——宫崎尚未到任——双双致电川口乘胜追击扩大战果,但血岭失血过多的川口同样无力再战。双方隔马坦尼考河形成对峙。

基地航空部队大规模出击吸引了仙人掌航空队注意力,日军水面舰艇运输活动渐入佳境。10月1日,“初雪”号等4艘驱逐舰将青叶支队80人及部分粮秣送上瓜岛。同日布因基地投入使用,第二十六航空战队立即进驻。翌日,“朝云”号等5艘驱逐舰运载的250名士兵和部分物资成功登岛。

10月3日,轮到重头戏“日进”号出场。驻布卡第二航空队拼死护航,出动32架零战实施空中掩护。执行最后一批护航任务的6架零战在“日进”号上空一直滞留到夜幕降临方才离开,最终集体不知所终。付出如此沉重代价,“日进”号在“野分”号、“舞风”号护卫下,将丸山师团长以下231人、150毫米榴弹炮4门、野战炮2门、牵引车3辆、特大机艇2艘成功送上塔萨法隆加角。同日,“浦波”号等5艘驱逐舰运载的472名士兵和31吨粮秣成功登岛。

接下来两天,日军分别派5艘和6艘驱逐舰执行“老鼠运输”。尽管驻布因第六航空队出动零战拼命掩护,依然无法完全挡住美军的空袭。5日傍晚,美军的空袭导致“峰云”号和“村雨”号受伤返航,但仍有977人、24吨粮秣和2门野战炮成功登岛。

日军运输活动接连成功让戈姆利夜不能寝、食不甘味,漫漫长夜完全成了日军“老鼠”的天下。一贯谨慎的戈姆利咬紧牙关,决定出动仅剩的航母“大黄蜂”号袭击日军“鼠窝”。10月2日,“大黄蜂”号编队驶出努美阿。5日凌晨,默里少将先后放飞两个攻击波。负责轰炸布干维尔岛南部托诺雷港的第一攻击波由18架轰炸机和8架战斗机组成,指挥官为侦察轰炸机中队长威廉·威德海尔姆少校。因天气恶劣,只有8架“无畏式”和2架“野猫”找到了攻击目标,除炸伤日军大型水上飞机3架外并未取得显赫战绩。负责攻击肖特兰岛法辛港的第二攻击波由15架“复仇者”和8架“野猫”组成,指挥官是飞行大队长瓦尔特·罗迪中校,攻击效果同样不佳,仅击落起飞拦截的水上侦察机1架。8时15分,回收完舰载机的“大黄蜂”号向东南高速撤退。美军本次作战完全达成了突然性,攻击过程中几乎未遭任何抵抗。日军完全没料到前段航母连遭重创的敌军竟敢主动出击,等他们回过神来发起追击时,默里已经跑出很远很远了。

为配合默里的行动,5日清晨,菲奇派空中堡垒从圣埃斯皮里图出发轰炸了肖特兰,范德也出动11架“无畏式”和5架“复仇者”轰炸了日军圣伊萨贝尔岛的莱卡塔水上飞机基地,均未取得显著战果。所幸当天出击美机全部返航,无一损失。受袭击影响,山本下令推迟“日进”号的第二次输送。

水上飞机母舰运输活动虽然推迟,但“老鼠运输”依然猖獗。6日,6艘驱逐舰将700名士兵、4门野战炮和部分物资送上瓜岛。7日,5艘驱逐舰将473名陆军和舞鹤镇守府第四海军特别陆战队司令部及部分装备送至岛上。美军也在不断增援,7日,陆军11架P-39战斗机和海军4架“复仇者”进驻亨德森机场。

10月8日,“日进”号在5艘驱逐舰护航下再次出动,黄昏时分,在距瓜岛200公里海域遭美军机群攻击。基地航空部队拼死护航,“日进”号第二次运输再获成功,将790名兵员和大批装备物资送上瓜岛。

受前一天成功的鼓舞,日军9日组织了一次更大规模的运输活动。13艘驱逐舰载着包括百武、辻在内的1425人及大量粮秣弹药浩浩荡荡驶向瓜岛,一路竟畅通无阻,所有人员装备安全上岸。返航舰队遭到15架轰炸机、6架鱼雷机、8架P-39和15架“野猫”的联合追杀,担任空中掩护的2架零式水上侦察机和2架二式水上战斗机被悉数击落。美军炸伤“野分”号并导致9名水兵死亡,自身损失“无畏式”和P-39各1架。

眼看登岛日军越来越多,一向沉得住气的戈姆利再也坐不住了。既然无法阻挡日军增援,当务之急是将紧急抽调的陆军第一六四步兵团送上瓜岛,加强范德的防御力量。10月8日8时,运输船“麦考利”号、“泽林”号驶出了努美阿港。为保证船队安全,戈姆利几乎动用了手头所有海军力量。默里率“大黄蜂”号前出至瓜岛西南330公里,李少将指挥“华盛顿”号编队部署于马莱塔岛东90公里。参与护航的还有斯科特少将的第六十四特混舰队,下辖重巡洋舰“旧金山”号、“盐湖城”号,轻巡洋舰“博伊西”号、“海伦娜”号以及5艘驱逐舰。

一战老兵斯科特是位作风顽强、经验丰富的海军将领。因不愿在陆地工作,在华盛顿任职时,他故意把工作搞得一团糟,使上司让他尽早返回舰队。在萨沃岛海战中,位于东区的斯科特未捞到一显身手的机会,盟军惨败让他憋了一肚子气。东所罗门群岛海战时,斯科特护航的“黄蜂”号因南下加油,再次失去了参战机会。萨沃岛海战之后,斯科特开始潜心研究日军夜战战术,针对性地强化舰队夜战训练,试图寻机在夜战中与日军一决雌雄。美军战舰大部分配有雷达。虽然瓜岛的狭窄水域限制了雷达作用的充分发挥,但斯科特认为只要保持足够警惕,雷达一定能够战胜日本人的肉眼。戈姆利同样希望斯科特能在本次出击中建功立业,为夜战中屡屡受挫的美国海军争一口气。他向第六十四特混舰队发出了作战指令:“搜索并击毁日舰和登陆艇,以进攻保护运输船队安全卸载。”接令之后,斯科特立即率舰队高速驶向瓜岛,试图抢在敌军之前占据有利阵位。10月9日,斯科特舰队抵达瓜岛以南伦内尔岛附近海域,随时准备出击阻敌。

11日8时,“日进”号和“千岁”号由6艘驱逐舰护航,在城岛高次指挥下,从肖特兰出发,向瓜岛迤逦而行。14时,航速较快的第六战队驶出肖特兰,司令官五藤存知受命远距离保护“日进”号船队,顺便炮击亨德森机场。日落之前,缺乏空中保护的五藤舰队一直未进入美机攻击范围。黄昏时分,五藤下令舰队加速至30节,3艘重巡洋舰排成1200米间距单纵列,以2艘驱逐舰在左右前方提供警戒直扑瓜岛。

为保证“日进”号船队安全抵达瓜岛,基地航空部队再次出动对亨德森机场实施压制。10日天气恶劣,台南航空队的18架零战未能捕捉到美军战斗机主力,只与8架“野猫”发生了空战,美军损失战斗机1架。随后赶到的45架轰炸机和27架零战因视野欠佳只能凭感觉投弹,很多炸弹根本没落在机场上,攻击效果极不理想。随后美军战斗机实施追击,日军1架轰炸机返航后伤重报废,美军损失P-39战斗机1架。

日军两轮空袭有力遏制了仙人掌的活跃度。从布因出发的第六航空队殊死护航,一路畅通无阻的“日进”号船队终于在黄昏时分抵近瓜岛。第六航空队付出的代价是,9架零战因天气恶劣返航途中坠海,飞行员5人死亡、2人受伤。

14时25分,从圣埃斯皮里图起飞的1架美军B-17在瓜岛西北390公里处发现了“日进”号船队,飞行员立即发回了接敌报告。接到戈姆利转来的电报,斯科特立即率舰队向瓜岛破浪前进。21时,美军舰队沿瓜岛西海岸向萨沃岛方向航行,队形为3艘驱逐舰在前、4艘巡洋舰居中、2艘驱逐舰殿后。22时,斯科特下令4艘巡洋舰放飞侦察机进行侦察。“盐湖城”号的水上飞机起飞时发生故障起火。因萨沃岛海战盟军巡洋舰上水上飞机多次被日军击中起火,为敌人提供了绝佳攻击目标,“海伦娜”号在接令之前已将飞机抛入海中。如此只有“旧金山”号和“博伊西”号派出了侦察机。22时33分,经过埃斯佩兰斯角的斯科特下令展开战斗队形。

22时20分,安全抵达塔萨法隆加角的城岛致电五藤,附近海域并未发现敌军舰队。于是五藤决定从萨沃岛以南冲入执行炮击机场的任务。22时40分,第六战队排成一字纵队驶入铁底湾。日军瞭望哨发现远方出现一团火光。那正是“盐湖城”号燃烧的水上飞机,五藤误认为是第二师团为指示炮击点起的篝火。他坚信夜晚的铁底湾是日军的天下,美国人绝不敢在暗夜中发起挑衅。日舰向火光处发出联络信号,毫无回应。因海上雾气太大,美舰同样没有发现五藤发出的信号。黑暗中,2支舰队在不断接近。

23时,“旧金山”号的水上飞机报告说,瓜岛以北、距萨沃岛30公里发现日军1艘大舰和2艘小舰,那正是城岛的护航舰只。斯科特并未贸然前往攻击,他判断附近水域可能有2支敌舰队存在,这支小编队显然不是戈姆利之前通报的那支。犹豫片刻,他决定继续寻找“通报中的大舰队”,回头再收拾这3艘舰不迟。美军舰队保持原航向朝萨沃岛以西挺进。23时30分,舰队向西南转向230度,无意中对敌形成了极有利的T字横头阵位。

不断接近的两支舰队均未发现对手。此时美军雷达在暗夜中终于显示了威力,23时32分,“海伦娜”号新式SG雷达发现了远方的五藤舰队。3分钟后,驱逐舰“邓肯”号、“布坎南”号也发现了目标。因旗舰“旧金山”号的SC雷达性能较差,并未及时发现敌舰。23时42分至44分,“海伦娜”号和“博伊西”号先后向斯科特报告前方出现不明目标。由于李和默里两支编队距瓜岛很远,眼前这支舰队无疑属于日本人。斯科特误认为,2艘轻巡洋舰发现的目标应该是舰队转向时掉队的己方驱逐舰,随即询问“法伦霍尔特”号的位置。对方回答“本舰在你右舷”。斯科特因此断定雷达发现的正是友舰,突袭的绝佳机会就这样遗憾失掉了。

23时45分,“法伦霍尔特”号和“拉菲”号已经加速赶了上来。看到友舰加速的“邓肯”号舰长以为这是准备攻击,立即下令加速并准备发射鱼雷。此时“旧金山”号的雷达终于发现了前方的日军舰队,斯科特却迟迟未下达攻击命令。“海伦娜”号非常清楚对面正是敌舰,双方距离已拉近至5000米。23时46分,舰长吉尔伯特·胡佛上校通过TBS请求司令官准许开火,斯科特回复“同意”,美国人所有舰炮一起指向了正在接近的敌舰。

23时43分,日军旗舰“青叶”号的瞭望哨发现左舷15度一些模糊的舰影正不断靠近,五藤判断来者肯定是“日进”号船队的护卫舰只,压根儿没料到美军竟敢来虎口拔牙。他不假思索地下令向对方打出识别信号:“我是‘青叶’,请‘日进’号船队向东南转向。”这一信号完全暴露了身份。

“青叶”号的水兵发现,不远处的暗夜中忽然闪出了无数亮光,随之传来隆隆炮声。有经验的水兵马上意识到那绝不是电闪雷鸣,只能来自敌人的舰炮。美军“旧金山”号、“盐湖城”号、“伦娜”号、“法伦霍尔特”和“拉菲”号5舰打出的炮弹劈头盖脸落在了“青叶”号上。因距离太近,超过40发炮弹获得命中。猝不及防的“青叶”号二号、三号炮塔及鱼雷发射管被接连摧毁,火控和通信设施陷入瘫痪,只能施放烟幕右转180度向西北暂避。稀里糊涂的五藤被飞舞的弹片切断双腿,但他依然认为是友舰误击,嘴里“八嘎八嘎”骂个不停。五藤在撤退途中伤重毙命,临死还不忘嘱咐部下回去一定要把“日进”号舰长驹泽克己送上军事法庭,这货竟然误炸了友舰。

谨慎过头的斯科特未能辨清敌我,同样认为攻击的是己方前卫驱逐舰,他在23时47分下令停火。但“海伦娜”号等舰依然不停炮击,斯科特一再重申命令并亲自督促各舰停火,之后询问驱逐舰大队司令官托宾上校:“巡洋舰是否射击过你?”托宾回答“我不知道巡洋舰射击的是谁”。仍不放心的斯科特下令各舰打开识别灯,看清之后才于23时51分下令恢复炮击——4分钟宝贵的时间就这样遗憾地丧失掉了。

“青叶”号退出战斗之后,美军开始集中轰击“古鹰”号。23时49分,“古鹰”号中部鱼雷管中弹起火,大火在暗夜中分外醒目,美军只需简单瞄准就能准确命中目标。“布坎南”号抵近发射鱼雷,其中1条在23时58分命中“古鹰”号前轮机舱,失去动力的“古鹰”号只能在水面上团团打转。

此时,“旧金山”号和“博伊西”号发现了1300米外另一艘日舰“吹雪”号。数轮几乎弹无虚发的齐射之后,千疮百孔的“吹雪”号3分钟内沉入大海。看到前面3舰接连遭受毁灭性打击,“衣笠”号和“初雪”号紧急右转遁入黑暗之中,试图寻隙反扑。

斯科特的担心并非毫无道理。冲得太快的“法伦霍尔特”号不但遭到日军炮击,还挨了友舰几发炮弹,舰上7名水兵阵亡。“邓肯”号同样被双方炮火击成重伤。

眼见战况对己不利,“衣笠”号和“初雪”号试图转向加速逃跑。斯科特见日舰向西北退却,便于23时55分下令右转,与日舰保持平行航向以充分发挥火力。5分钟后,他认为有必要整理队形,便再次下令各舰打开识别灯。除“邓肯”号和“法伦霍尔特”号受伤未到,其余各舰排成单纵队继续向西北追击。眼见追兵迫近的“衣笠”号趁隙射出2条鱼雷,1条紧擦“博伊西”号舷侧一掠而过,惊出了美国人一身冷汗。“旧金山”号和“博伊西”号打开探照灯试图寻找敌踪,“衣笠”号趁机向灯光处开火。12日零时10分,2发203毫米炮弹击中“博伊西”号主炮间的弹药库,随后诱发的殉爆导致逾百名水兵阵亡,舰身也被撕开一个大洞,所幸汹涌而入的海水恰好将刚燃起的大火浇灭,避免了更大的灾难。失去战斗力的“博伊西”号无奈只好撤出战场。

“博伊西”号身后的“盐湖城”号立即右转,插到该舰与日舰之间以炮火压制敌舰,掩护“博伊西”号撤出战斗。斯科特见状,勃然大怒,下令“芝加哥”号转向对“衣笠”号发起炮击,混战中双方互有命中。“芝加哥”号一座锅炉舱中弹起火导致航速大减。好在势单力薄的日军并不恋战,“衣笠”号迅速摆脱纠缠撤出战场。

零时16分,斯科特下令舰队转向330度继续追击,日舰全速撤离导致双方距离不断拉大,朝黑暗中不断炮击的美军渐渐丢掉了攻击目标。零时20分,双方炮击均告停止。斯科特第三次下令打开识别灯,整理队形。等美舰整好队形试图再次追击时,日舰早已不见踪影。斯科特下令舰队转向西南,撤出战斗。

因所中炮弹大部分在甲板上爆炸,重伤的“青叶”号轮机舱竟丝毫未损,依然顽强地跟在“衣笠”号身后。在海面上挣扎了许久,完全失去动力的“古鹰”号于2时28分沉入海底。其间,“初雪”号抵近,接走了舰上部分幸存者。远远看到五藤舰队在被动挨打,完成卸载的城岛选择了一条折向南方的撤退路线,同时派“白云”号和“丛云”号前往增援。得知第六战队在夜战中遭遇不测,三川紧急致电城岛援助友军。城岛再次派出“夏云”号和“朝云”号前往与“衣笠”号、“白云”号会合。

脱离战场的“邓肯”号伤势渐重,舰长无奈下令弃舰。凌晨3时,受命前来支援的“麦克卡拉”号试图挽救徐徐下沉的伙伴,未获成功。“邓肯”号在12时沉入萨沃岛以北11公里的海域。“麦克卡拉”号救起了该舰195名水兵,48人随舰沉没。“麦克卡拉”号同时发现海上漂着许多“吹雪”号的幸存者。美国人抛出了救生圈,日军水兵拒绝接受。在海上漂了一天,这些人极不情愿地成为美军的俘虏。

范德听到了北方的隆隆炮声,知道那里夜间发生了战斗。天还没亮,亨德森机场已经忙碌起来。地勤人员匆忙为战机加油挂弹,追歼可能没跑远的敌舰。8时20分,5架“无畏式”追上了高速奔逃的“衣笠”号,立即向其发起俯冲,但投下的炸弹无一命中。另外11架轰炸机紧紧咬住了“白雪”号和“丛云”号,1颗近失弹导致“丛云”号发生燃油泄漏,海面上出现的黑色油迹成为美军追击的最佳指示。随后一支更大规模的机群——7架轰炸机、6架鱼雷机和14架战斗机——在距瓜岛310公里处再次发现了目标。“丛云”号轮机舱被1条鱼雷彻底摧毁,失去动力。“朝云”号和“夏云”号赶来救援,它们在15时45分再次遭遇11架“无畏式”、12架“野猫”的联合打击。2颗近失弹导致“夏云”号舰体开裂,大量进水,于16时27分沉入大海。“朝云”号救起部分幸存者后,匆忙北撤。

战斗完全变成了美军的实战训练,剩余美机集中攻击瘫在海上的“丛云”号,几乎静止的日舰接连中弹,舰长只好下令弃舰。眼见友舰燃起大火且不断殉爆,“白云”号只好补射鱼雷将其击沉,捞起幸存者后高速逃逸。

10时,“青叶”号、“衣笠”号和“初雪”号返回肖特兰。上层建筑面目全非的“青叶”号随后被送回吴港维修,直到1943年2月15日才重新归建。五藤的参谋汇报说,夜战共击沉美军重巡洋舰2艘、驱逐舰1艘。比起自己损失的重巡洋舰、驱逐舰各1艘,他们似乎还占了上风。自觉脸上无光的东京连战报都未编发。相比舰艇损失,日军丢掉的更多是擅打夜战的信心和士气。

得知战斗详情,异常震怒的宇垣在《战藻录》中写道:“和见人疑贼是一个道理,晚上见船就是敌舰,先一排炮对着头舰、二舰打过去这种‘海兵’的基本教程都会忘记,整个战队只有‘衣笠’号还在战斗,简直太可悲了。”

斯科特宣称击沉敌重巡洋舰3艘、驱逐舰4艘——人家总共才来了5艘。华盛顿开始大肆宣传“埃斯佩兰斯角大捷”。《纽约时报》通版报道了美军在夜战中重创敌军的大好消息。重伤的“博伊西”号成为媒体重点渲染的对象,舰长爱德华·莫兰上校的巨幅照片频频出现在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相貌英俊的水兵马丁受命向民众展示美军取得的辉煌战绩。“博伊西”号被迫回到费城船坞维修,直到1943年3月29日才重返战场。

双方都高估了对手的损失。美军实际损失“邓肯”号,轻巡洋舰和驱逐舰各1艘重伤,阵亡官兵163人。加上后来仙人掌的战绩,日军损失重巡洋舰1艘、驱逐舰3艘,1艘重巡洋舰遭重创,340名水兵死亡,101人被俘虏。美军取得了毫无争议的胜利。

但日军在战略上并未失势。“日进”号船队圆满完成了输送兵员物资的任务。美军更大的收获来自精神层面,日本海军夜战不败的神话就此作古,他们统治黑夜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美中不足的是斯科特两次下令停火,多次打开识别灯整理队形,错失了扩大战果的机会。12日白天的追击再次凸显亨德森机场的重要性。在未来战斗中,仙人掌的作用将发挥得越发明显。

12日当天,“大黄蜂”号编队被1架日军轰炸机发现。基地航空部队立即放弃轰炸瓜岛,出动41架轰炸机在21架零战护航下寻猎美军航母,最终因天气恶劣无奈返航。趁此良机,特纳率运输船队顺利于当晚进入隆加锚地,卸下44辆吉普车、37辆卡车、12门37毫米反坦克炮、5个基数弹药、25000人70日份口粮及1000吨其他物资。第一六四步兵团2852名官兵、210名空勤地勤人员悉数无血上岸。至此美军瓜岛兵力达到23088人,对日军仍稍占上风,且在火力上占据绝对优势。

为兑现对陆军的承诺,10月4日,山本下达联合舰队第25号作战命令:近藤舰队、南云舰队、塚原基地航空部队、三川外南洋部队、小松潜艇部队悉数出动,全力支援运输作业,配合第十七军打好10月攻势。山本率旗舰“大和”号在特鲁克待机,准备随时出击增援。10月10日,一支命名为“瓜达尔卡纳尔支援队”的庞大舰队奉命出港,总指挥为第二舰队司令官近藤信竹。支援舰队的任务是:一旦第十七军拿下机场,近藤先遣部队将冲入铁底湾炮击瓜岛肃清残敌。之后与南云合兵一处,全力捕捉并歼灭所罗门群岛海域所有盟军水上力量和前来增援的特混舰队,一举奠定胜局。

10月11日零时15分,近藤先遣舰队率先出港,其阵容包括第三战队“金刚”号、“榛名”号战列舰,重巡洋舰“爱宕”号、“高雄”号、“妙高”号、“摩耶”号,轻巡洋舰“五十铃”号及“黑潮”号等9艘驱逐舰。为压制美军仙人掌航空队,角田第二航空战队“隼鹰”号、“飞鹰”号暂时归近藤指挥。角田本来有3艘航母,“龙骧”号在东所罗门群岛海战被南云指挥到海底去了。勇猛过人的角田急于求战,为战沉的“龙骧”号复仇。

8时机动部队拔锚启航,南云本队阵容包括“翔鹤”号、“瑞鹤”号、“瑞凤”号航母,重巡洋舰“熊野”号及“岚”号等8艘驱逐舰。在南云前方不远处是阿部弘毅统率的前卫部队,下辖战列舰“雾岛”号、“比叡”号,重巡洋舰“铃谷”号、“利根”号、“筑摩”号,轻巡洋舰“长良”号及“秋云”号等7艘驱逐舰。这是中途岛海战以来日本海军最大规模的一次出击。东京大本营对本次陆海军联合攻势寄予厚望:“将美军赶出所罗门群岛的日子到了!”

山本认为,只要美军仙人掌航空队一日不除,对瓜岛的大规模增援就无从谈起。从前段总体战果来看,基地航空部队及轻型水面舰艇虽竭尽全力,却无法完全压制瓜岛机场。痛定思痛,山本决心断然采取非常措施,动用宝贵的战列舰炮轰机场,为运输船队杀开一条血路。开战以来尽管发生过多次海战,以大力士姿态出现的战列舰一直未捞到像样的参战机会。中途岛海战倒悉数出动了,不过只匆匆打了点酱油就打道回府,众多巨炮一直保持缄默。本次受命炮击机场的是栗田健男第三战队的2艘战列舰。此前海军已派江村日雄登岛,负责与陆军联络并及时上报炮击效果。8日,江村发回侦察报告:“隆加机场有战斗机30架,俯冲轰炸机20架,其他飞机10架,总计60架左右。”

瓜岛一带水域狭窄,潜在危险无处不在。山本下令一旦战列舰炮击过程中被敌潜艇或驱逐舰鱼雷击中,则要想法抢滩搁浅,舰员登岛协助陆军作战,为此特向水兵配发了三八式步枪。栗田对本次活动并不热心,认为在敌军占据制空权的情况下这种做法无疑是“耗子给猫系铃铛”,纯属自杀型的“穷途一策”。但军令如山,栗田只好硬着头皮带队前往。

鉴于瓜岛海域美军航母频频出现且仙人掌航空队异常活跃,宇垣也为栗田的炮击行动感到担忧。在他亲自干预下,角田“隼鹰”号、“飞鹰”号负责为栗田提供空中掩护,确保第三战队上空战斗机不少于6架、反潜巡逻机不少于2架。同时高速运输船队的输送正式拉开序幕。10月12日18时50分,“佐渡丸”号等4艘运输船从拉包尔出发沿所罗门群岛南下。13日17时,“笹子丸”号和“埼户丸”号运输船驶出肖特兰,在驱逐舰护卫下气势汹汹杀向瓜岛。

13日3时30分,栗田率“金刚”号、“榛名”号驶出先遣舰队行列,在田中第二驱逐舰战队1艘轻巡洋舰和8艘驱逐舰的护航下全速驶向瓜岛。战列舰首次出击被寄予厚望,山本亲自从特鲁克发来了激励电报:“鉴于当前形势险恶,第三战队应排除万难,断然对瓜岛机场实施炮击!”

为配合栗田炮击活动,基地航空部队13日再次对亨德森机场实施航空打击,炸毁空中堡垒1架,炸伤战斗机和轰炸机12架,5000加仑航空汽油被悉数烧毁。当天下午,此前登陆的第四野战重炮联队加入炮击行列,2门150毫米榴弹炮从库库姆博纳西南朝机场炮击45分钟,美军立即派3艘驱逐舰实施炮火压制。

当天23时30分,栗田与岛上日军取得联系。14日凌晨1时,舰队从萨沃岛以北驶入铁底湾。1时30分,2架日军水上飞机在机场上空投下三色照明弹,栗田一声令下,“金刚”号和“榛名”号的356毫米巨炮发出怒吼,巨弹所到之处一片火海!第四重炮联队趁火打劫,整个瓜岛地动山摇。机场周围的美军士兵四处奔逃寻找躲避,有人因惊吓过度甚至跪在地上向上帝祈祷。美军6门127毫米榴弹炮试图发起反击,但因栗田舰队始终处在美军炮火射程以外,反击毫无效果。

当剧烈爆炸声在岛上响起时,日军同样纷纷寻找掩体或直接趴在地上。当弄清是友军的炮火,他们一个个笑逐颜开,击掌庆贺。第十七军司令部立即向海军发去祝贺电报,“2艘战列舰的炮击胜过野炮千门”。“榛名”号发射的1颗炮弹未能炸响,被战后登岛凭吊的日本人运回国内,至今仍陈列在江田岛海上自卫队干校的展览室里。

2时13分第一轮炮击结束,2艘战列舰徐徐掉头实施第二轮炮击。驻图拉吉美军第三鱼雷艇中队中队长艾伦·蒙哥马利少校下令出击,约翰·瑟尔斯少尉率PT-38等4艘鱼雷艇奋勇杀出,试图借暗夜掩护以鱼雷偷袭日战列舰。田中果断派驱逐舰将美鱼雷艇全部驱走,确保了主力舰队的炮击行动。

但神经过度紧张的栗田错将美军鱼雷艇当成潜艇,2时56分匆匆下令结束炮击以29节高速向北撤出,当天14时与前来接应的近藤会合。大战列舰被小鱼雷艇赶跑创下了海战史上的奇迹。栗田从此被同行冠以“逃之栗田”的雅号。幸好因陆军大力夸赞,栗田由逃兵变成了顶天立地的“英雄”,山本也就没再追究他的丢脸行为。

栗田的炮击行动取得巨大成功,2艘战列舰的104发三式弹和625发一式弹将亨德森机场炸得面目全非。80%的航空燃油付之一炬,39架“无畏式”仅7架还能起飞,“复仇者”全部趴窝,44架“野猫”仅有24架可堪使用,8架B-17被炸毁2架,41人在炮袭中阵亡,其中包括6名飞行员。遭遇重大打击的美军迅速行动起来,地勤人员用虹吸管将被打坏飞机油箱内的每一滴油都吸出来,集中供仍可起飞的战机使用。“海蜂工兵队”昼夜抢修,到14日上午,一号战斗机跑道已经可以起降飞机了。

为进一步扩大战果,14日基地航空部队再次倾巢出动,分两个波次猛轰亨德森机场。仙人掌航空队及时撤出,躲过了日军第一波轰炸。随后战斗机与日军第二攻击机群展开激战,击落轰炸机3架、重创2架,自己仅损失战斗机1架。

接连遭遇海上空中打击的仙人掌战力锐减。14日6时40分,日军两支运输船队于瓜岛以北水域会合后沿120度航向快速南下。中午时分,从布因和肖特兰出发的日军零战和水上飞机拼死掩护船队向瓜岛逼近。当天下午,仙人掌组织残余兵力发起了两轮阻击,因出动的大都是战斗机效果不佳,反而损失飞机3架。激烈空战持续到傍晚,日军护航6架零战全部因油料耗尽迫降海上,飞行员被随后赶到的驱逐舰救起。

日军增援活动在这一天达到高峰。22时,日军运输船队抵达塔萨法隆加角开始卸载。与此同时,桥本率3艘轻巡洋舰、4艘驱逐舰在埃斯佩兰斯角将1129名陆军、4门野战炮、4门速射炮和部分弹药粮秣送上瓜岛。当晚,三川再接再厉,率重巡洋舰“鸟海”号、“衣笠”号,驱逐舰“天雾”号、“望月”号冲入铁底湾,向机场倾泻203毫米炮弹750发。除炸死10名陆战队员,并未给仙人掌造成太大损害。

瓜岛危机!南太平洋战区甚至珍珠港都紧急行动起来。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仙人掌航空队的战斗力。随着菲奇的一道道指令,各路增援力量星夜兼程奔往瓜岛。15日,莱·戴维斯少校的6架“无畏式”降落在亨德森机场。同日海军陆战队第二二一中队杰·保尔少校率19名飞行员友情客串,将刚运抵埃法特的20架“无畏式”空渡至瓜岛,随后乘运输机撤出。“麦克法兰”号奉命连夜向瓜岛送去200桶航空汽油和12条鱼雷。从圣埃斯皮里图起飞的1架运输机装载24桶航空汽油强行降落在一号跑道,“琥珀鱼”号潜艇运来了9000加仑汽油和10吨炸弹,驻图拉吉的鱼雷艇也送来200桶航空汽油。上述努力使仙人掌在15日部分恢复了攻击能力。

为确保运输船安全卸载,基地航空部队出动战斗机实施高密度空中掩护。10时15分,仙人掌出动12架“无畏式”、2架P-39、2架P-400和5架“野猫”发起攻击,连1架“卡塔琳娜”都挂上鱼雷加入了出击的队列。日军战斗机拼命阻击,以自损2架为代价击落美军轰炸机3架。但那架“卡塔琳娜”却趁隙发射鱼雷,击沉了9258吨的“笹子丸”号。

菲奇当然不会袖手旁观。11时45分,完成卸载的“南海丸”号正欲离开,门涅尔少校的9架B-17拍马杀到,对正在卸载、几乎静止的“九州丸”号和“吾妻山丸”号实施投弹,8666吨的“九州丸”号很快中弹搁浅。日台南航空队拼命阻击,在大块头的空中堡垒面前作用不大。4架零战返航途中油尽坠海,飞行员被驱逐舰救起。

12时45分,基地航空部队再次出动23架陆攻机,在8架零战护航下轰炸了亨德森机场,击落2架、炸毁地面1架“野猫”。日军机群刚刚撤走,美军立即发起反击,以损失1架P-39为代价将“吾妻山丸”号击沉。虽然还有2艘运输船没完成卸载,但如此下去,只有被击沉的份儿。桥本命令“南海丸”号立即返航,剩余2艘运输船暂向外海躲避,天黑后再靠岸卸载。此时,第十七军发来信号“亨德森机场活力依旧”,建议暂时撤出,返回基地,桥本顺坡下驴,率船队快速撤走。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的高速运输船队突入作战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仅824人成功登陆,上岸物资弹药两成、粮食五成。

运输船队的惨重损失使得山本勃然大怒,立即命令近藤、南云前出至瓜岛东南水域,彻底切断瓜岛与努美阿、埃法特、圣埃斯皮里图等盟军基地的联系。15日6时55分,“利根”号的水上飞机在圣克里斯托瓦尔东南发现了一支向瓜岛运送补给的盟军船队。11时20分,“翔鹤”号21架轰炸机、8架战斗机,“瑞鹤”号9架鱼雷机依次升空,在关卫率领下飞往指定水域。随后的战斗毫无悬念,美军驱逐舰“梅瑞狄斯”号中2雷1弹沉没,“捕蝇鸟”号拖轮重伤,阵亡官兵227人,幸存88人一直在海上漂到18日才被前来救援的“格雷森”号和“格温”号救走。

15日11时31分,山本致电近藤:“若情况允许,务必安排当晚派2艘重巡洋舰炮击机场。”13时05分,近藤向第五战队司令官高木武雄发出了命令。当晚高木率“摩耶”号、“妙高”号在田中第二驱逐舰战队护航下冲入铁底湾,于16日零时25分到1时25分向机场打出813发203毫米炮弹,除炸死9人,还将之前受伤的美军飞机悉数摧毁。3次炮击导致美军损失惨重:美军被炸死60人,“野猫”6架、“无畏式”13架、“复仇者”5架、4架P-39被彻底炸毁,另有29架严重受损急需维修。到17日清晨,仙人掌只剩9架“野猫”、11架“无畏式”、7架P-39可供使用。

前来增援的“麦克法兰”号仍在奋勇前进。仙人掌自保尚显不足,实在无力对其进行保护。危急关头,“大黄蜂”号再次伸出援助之手。默里率第十七特混舰队挺进敌后,对日军基地莱卡塔实施突然袭击。气急败坏的山本下令停止空袭瓜岛一天,基地航空部队与南云机动部队全力围歼美航母舰队。实力单薄的默里扔完炸弹,转身就跑,日机倾巢而出追击,美军早逃得无影无踪了。

借着日军追击“大黄蜂”号的有利时机,“麦克法兰”号趁隙突破封锁于正午时分抵达瓜岛。17时30分,日军9架舰载俯冲轰炸机寻猎美军航母未果,意外发现正在卸载的“麦克法兰”号。此时,船上汽油刚刚卸下一半,“麦克法兰”号紧急呼叫求援。范德立即派出11架“野猫”前来增援,已然来不及。日军投下的最后1颗炸弹准确命中“麦克法兰”号,船上2颗深水炸弹和2万加仑航空汽油被引爆,造成27人阵亡、28人受伤。“麦克法兰”号顽强地将所带鱼雷送上岸,在驱逐舰的拖曳下艰难驶入图拉吉。撤退的日机被赶来的11架“野猫”咬住,美机一直追到埃斯佩兰斯角才罢休,击落日轰炸机4架、重创1架。

10月17日,近藤和南云舰队均出现了燃料短缺,只好北上进行加油。考虑亨德森机场战斗力正不断恢复,近藤临时决定实施一次攻击再走。“飞鹰”号和“隼鹰”号派出18架携带800公斤炸弹的鱼雷机在18架零战护航下突入机场上空。“飞鹰”号机队在入来院良秋的率领下轰炸了美军驱逐舰“阿·沃德”号和“拉德纳”号,非但未命中一弹,1架轰炸机反被防空炮火击成重伤迫降海上。随后伊东忠南的“隼鹰”号机队赶到战场,戴维斯少校率8架“野猫”突然杀出,猝不及防的日机瞬间被击落3架、击伤2架。剩余3架扔下的炸弹无一命中,很快被“野猫”和高炮联袂击落。随后的空战,双方各损失战斗机1架。当天空战美军完胜,近藤的攻击寸功未立,反损失宝贵的鱼雷机10架,飞行员21人死亡、5人受伤。福无双至,祸不单行。20日22时50分,“飞鹰”号航母右舷突然起火,火势迅速得到控制,但右舷发电机、主蒸汽管道被大火焚毁,航母最大航速只剩16节。这些对即将开打的圣克鲁斯海战造成了重大不利影响。

日军基地航空部队的连日征战不但损失惨重,连司令官塚原也病倒了。10月初,他第十一航空舰队司令官的职务被草鹿任一中将取代——这个新草鹿就是南云身边那个旧草鹿的堂哥。在日本海军中,草鹿任一以敢于坚持己见著称,与陆军的今村均一同被称为“人格高尚”的人物,对待部下极其宽容。战后受审时,草鹿对部下的罪行不管知道与否,一律大包大揽。生活窘迫的井上成美因胃病倒下时,他还积极组织学生为之募捐。塚原卸任回国养病,12月1日出任航空本部部长,成为海军航空兵的最高首脑。

高速运输船队输送失败,导致岛上日军弹药粮秣严重不足。鉴于基地航空部队损失惨重,草鹿已派不出护航力量,联合舰队只好加大“老鼠运输”的力度。10月17日,桥本率2艘巡洋舰和18艘驱逐舰一窝蜂地冲向瓜岛,为百武送去了2159名士兵、6门野战炮、12门速射炮和弹药粮草若干。19日,“浦波”号等3艘驱逐舰进行了总攻前的最后一次输送,为百武运去参谋人员和部分物资。仙人掌毫不例外前来攻击,“浦波”号受伤提前返航,剩余两舰冒着弹雨将参谋人员和部分物资送上塔萨法隆加角后,匆匆返航。至此,付出惨痛代价的输送行动暂时告一段落。登岛日军达到15个步兵大队,计22000人。日军针对机场的第三次大规模进攻已经箭在弦上。

由于日军在新几内亚暂取守势,瓜岛已成为太平洋战场的唯一焦点。华盛顿同样密切关注着瓜岛局势。金、马歇尔和阿诺德一致认为,瓜岛战斗不断消耗着日军飞机、舰艇和兵员,将大大削弱他们在其他地区的防御,对整个战局具有决定意义。但此时欧洲和北非战场吃紧,参谋长联席会议在是否向南太平洋派出大规模增援问题上举棋不定。罗斯福认真地听取了瓜岛情况的汇报,当即做出决定,“瓜岛绝对不能放弃,”亲自给参谋长联席会议每名成员发出了一份措辞严厉的备忘录,“必须尽一切力量迅速向瓜岛派出增援”。参谋长联席会议迅速做出决议,授权尼米兹可以不经批准从太平洋战区抽调一切力量增援瓜岛。尼米兹随即做出一系列安排:24艘潜艇、80架各型飞机立即前往瓜岛,驻夏威夷陆军第二十五师同样接到了随时登船奔赴瓜岛的命令。10月16日,匆忙完成维修的“企业”号在舰长奥斯本·哈迪森上校率领下驶出珍珠港,护航舰只包括刚修好的“南达科他”号战列舰和2艘巡洋舰、8艘驱逐舰。

10月14日清晨,哈尔西中将率参谋长勃朗宁上校乘“科罗拉多”水上飞机前往南太平洋,受命指挥那里的航母舰队。同机前往的还有太平洋舰队参谋长斯普鲁恩斯少将、联勤部队司令官卡尔霍恩少将,两人的任务是考察南太平洋基地和物资补给情况。当天,他们考察了约翰斯顿岛的军事设施,15日晚上在坎顿岛过夜。

10月15日上午,尼米兹收到了戈姆利发来的紧急电报,警告“敌军将倾巢而出攻击仙人掌”,而“自己的资源完全不足以应付局面”,要求继续派出增援。从电报中尼米兹看出,戈姆利对面临的难局束手无策,几近绝望。他断然决定走马换将。尼米兹首先征求了麦考密克上校的意见,后者也认为“那里局势危机,需要一个更加勇猛的指挥官”。

当晚,尼米兹召开了一次特别会议,参会的大都是随他去过南太平洋的人。尼米兹以简短的开场白为会议定调:“瓜岛局势异常严峻,诸位都跟我去看过了。但我提请你们注意,虽然我们经历了挫折,可日军同样狼狈不堪、精疲力竭,目前关键问题在于谁能咬牙坚持下去。我强调任何悲观情绪都是不能容忍的!”接着他让众人对南太平洋司令部发表看法。与会人员都发了言,一致认为那里的气氛令人无法容忍。“我现在做一个调查,”尼米兹说,“是不是到了该将戈姆利将军解职的时候了?”每个人都回答“是”。

三军易得,一将难求,临阵易帅素来为兵家大忌,但尼米兹还是迅速下定了决心。摆在他面前的替补人选有两个。一个是勇猛过人的两栖战专家“恐怖特纳”。这位灰白头发、喜好大吵大嚷的老兵算得上帅才。但他为人刻薄,容易冲动,和所有人关系紧张,特别是和范德发生过激烈争执——范德对特纳多次干涉岛上作战非常恼火。此时,海军陆战队总司令托马斯·霍尔库姆中将正在瓜岛视察,范德甚至要求上司帮他除掉特纳背后的掣肘,霍尔库姆慨然允诺,两人合伙起草了一份明确双方权限的报告——加之他7月初才来到前线,在官兵中缺乏足够的声望。目前形势需要一位军衔更高、英明果断、更有威望的人。当晚,尼米兹给在坎顿岛过夜的哈尔西发去了电报,要他取消在瓜岛停留的计划,直接经斐济飞往努美阿,有新任务指派给他。

16日清晨,尼米兹向华盛顿发出了请求换帅的紧急电报,金很快复电“同意”。尼米兹随即向戈姆利发去了一封电文:“经慎重衡量各方面因素,认定有禀赋和经验的哈尔西更能应付南太平洋战区当前局势。因此决定,按照你的时间,在18日他抵达后,即由他出任南太平洋战区司令官。非常感谢你在完成这项最艰辛的工作中所表现出的忠诚和勤勉,同时我还命令你在此之后听命于哈尔西,因为我相信他需要你对整个南太平洋战区全盘熟悉的经验和你的衷心协助。海军舰队总司令已同意了这一变动,正式命令随后下达。”

当晚,尼米兹在写给凯瑟琳的信中说:“今天我让哈尔西替换了戈姆利。这是一件使我大伤脑筋的事儿,我经过长时间苦思冥想才做出这一决定。我的老朋友过度沉湎于细节,没有在适当时候表现出足够的勇敢和进取精神。做出这一决定,我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我很欣赏戈姆利,希望我们不要因此成为仇人。我想一定不会的,国家利益永远高于个人利益,他一定也是这样理解的。”

10月18日14时,哈尔西的水上飞机刚刚降落,一艘小艇就驶了过来。戈姆利的副官在向哈尔西敬礼后递上了一个信封。哈尔西撕开信皮,将里面注有“机密”二字的第二层信封拆开,里面装着太平洋舰队司令部发来的一封紧急电报:“你在抵达努美阿后,即刻接替罗伯特·戈姆利中将出任南太平洋战区司令官职务。”

哈尔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将电报仔细又看了一遍,“上帝和杰克逊将军呀,”他禁不住大呼道,“这是他们递给我的最烫手的山芋!”

哈尔西和戈姆利有着长达40年的友谊,在海军学院学习时,两人还是橄榄球队的队友。现在要顶替老朋友的职务,哈尔西未免有点难为情。自己因病错过了中途岛战役,现在他一万个愿意站在“企业”号的舰桥上与日本人一决雌雄,而不是待在后方指挥一场令人头疼的登陆作战。

当哈尔西登上“阿尔贡”号时,戈姆利已等在那里了。后来,哈尔西回忆说:“他像往常一样热情友好,但我们两人都有些不大自然。”

“他们交给你的是一项艰辛的工作,比尔。”戈姆利对哈尔西表示了同情。

“我非常清楚这一点。”

司令部立即向战区所属各部及西南太平洋战区麦克阿瑟上将发出了通报:“威廉·哈尔西海军中将从即日起接替罗伯特·戈姆利海军中将出任南太平洋武装力量和南太平洋战区司令官。”消息传开,群情振奋。瓜岛一位航空情报官回忆当时的情景:“我永远也忘不了!一分钟之前,我们还由于疟疾的折磨连爬出掩体都嫌费劲,但听到消息,大伙儿一下子都跑了出来,像孩子似的蹦啊跳啊,大喊大叫的!”

哈尔西的意外履新带来另一个结果。他本来准备兼任第十六特混舰队司令官,这将导致金凯德暂时赋闲。金和尼米兹准备解除默里的职务,让金凯德指挥第十七特混舰队。这样,金凯德和默里就暂时不用挪窝了。哈尔西很快颁布命令,金凯德出任第六十一特混舰队司令官,全面掌管南太平洋战区所有航母力量。但他告诉金凯德,要从“企业”号抽调部分人员充实自己的参谋班子。

凳子还没坐热的哈尔西立即给范德发去电报,要他在条件许可情况下尽快来努美阿汇报。23日下午,范德同正在瓜岛视察的霍尔库姆中将一起飞抵努美阿。晚饭后会议立即召开,参会的还有哈蒙、特纳和帕奇三位将军。

听完范德诉苦,哈尔西用手指敲着桌子大声问道:“你能坚持住吗?”

“能,我能坚持,”范德回答,“但我必须得到更多的援助。”

虽然特纳再三解释海军已经竭尽全力,哈尔西还是当场表态:“你放心回去,范德格里夫特,我保证将向你提供我能得到的一切。”

范德刚刚回到岛上,日的第十七军已经发起了第三次大规模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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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洋战争五:绞杀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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