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世事多变
听苻生竟如此张狂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周媛是他的女人，谢玄大怒，他刷地一声抽出佩剑，指着苻生厉声喝道：“你听清楚，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带阿媛回家！”
“说得倒是大义凛然，”苻生像听了一个笑话放声大笑起来，笑罢，他满脸不屑地看着谢玄，用讥诮地语气质问他：“孤问你，阿媛被孤从军营带走的时候，你在哪里？周媛在路上生病几乎死去的时候，你在哪里？周媛被人设局，生不如死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场面突然静下来，所有的人都看着谢玄，想看他会说出什么样的答案。
苻生的话，字字诛心。他每问一句话，谢玄的脸色便苍白一分。他的问话句句戳中谢玄心结，他发现，自己答不出。这些话，也是在周媛被掳走之后，他日日都在扪心自问的。
周媛看到，谢玄握剑的手突然轻微的颤抖了一下，虽然很轻，却还是被一直注视着他的周媛看到。这是一个绝顶高手绝不可能出现的失误，除非他的内心出现了极大的波动。
“孤再问你，你既知道阿媛在孤那里，却一直不曾露面，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说你要带阿媛回去？”见谢玄被自己问住，苻生立刻再次发起攻击。
周媛心中难受极了，谢阿碣一向自信疏狂，怎么可以变成这样！她撩起车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飞快的跑到谢玄身边。她踮脚按住谢玄的手，引着他将手中的剑归入剑鞘。之后愤恨的地对前方高踞的苻生说道：“他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这一切还不是拜你所赐，关阿碣甚么事？”
她知道这次没能保护好自己，谢玄亦是内疚至极，事情发生之前，大家都没有预料到，这不是谢玄一个人的错。原本她不打算出来和苻生见面的，可听到他如此残忍地刺中谢玄痛处，周媛便再也忍不下去了。
见周媛出来，苻生愣一下子，之后他脸上地讥诮忽的全都变成了愤怒。他强压着自己的情绪，放缓语气，淡淡的问周媛：“你真觉得这一切都是孤的错？”
想到昨晚的那种种温暖，竟是周媛为了逃跑而给自己布下的迷魂阵，看着此刻她那么温柔的对待谢玄，为了维护他而向自己怒目而视，苻生的心中便有一种想毁灭一切的冲动。
谢玄注垂头看着周媛，眼中俱是自责。他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哄道：“阿媛乖，这是我跟他的事情，你回去，不要插手。”
看到谢玄的眼神，周媛心中又疼痛起来，比被人刺了一刀还要难受。她侧头将脸贴在谢玄的另一只手上，轻声道：“阿碣，你别再自责了，你看，我不是好好吗？”
说着，她的声音便有些哽咽了。
谢玄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叹息道：“阿媛，对不起。”
“周媛！”苻生咬牙切齿地唤道，他无法忍受周媛当着他的面和另一个男人这般亲密，即使他已经清楚，周媛从来没有接受过自己。
周媛拭去泪水，安抚地冲谢玄笑了笑，示意他自己没事。然后直视苻生，颔首道：“你不是问我是不是真的认为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么？好，我告诉你，我就是这么认为。”
注意到她和谢玄之间的眼神互动，苻生心中的嫉妒之火烧得越发旺盛。听到周媛给自己的回答，他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周媛，逼问道：“周媛，你对孤，难道连一丁点感情都没有吗？”
他目光炯炯的逼视着，周媛下意识的便想躲开。但她知道，只要自己有一丝不坚定，苻生都不会死心，她狠下心来，摇头道：“没有，我不想留在这里，只想回建康。”
苻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特别难看，他紧紧的盯着周媛，忽然痛苦的抬起头，仰天长啸。啸声高亢嘹亮，一时间激起山中无数野兽同啸。隐在山间的孤鸟受了惊，扑棱着翅膀冲向远天；在场的马儿也都吓得四肢发软，几乎站不稳。除了苻生所骑的那匹，就只有谢玄的那匹赤色白额马未受影响。
周媛也被震的头脑发胀，名士中擅啸者不少，她亦听过好几次。可像苻生这样的啸声，却还是头一次。她听得出，这啸声中充满了悲愤，痛苦与对自己的怪责。
她也不想伤害苻生，可对他心软，便是对阿碣的残忍。
谢玄回头看到周媛脸色不好，探身将她拉到自己马上，让她坐在自己身前。握住她的手，同时长啸出声。
他的啸声清亮，旷达，很快便将苻生带来的那种令人窒息的情绪涤荡一空。
周媛紧紧回握着谢玄的手，感到自己一点一点恢复出力量。
苻生他们两人如此亲密默契，心中愤慨更胜。他止住长啸，一字一顿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周媛，你很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几乎变得有些狰狞。他跟着恶狠狠地说道：“有一件事，孤本不想告诉你，但现在，孤突然想说了。”
“我不想知道你的事。”周媛想到不想便说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她不想再和苻生这么纠缠下去，唯有对他狠心。
苻生缓缓地说道：“不是孤的事，是你，”他转眸看了眼谢玄，加重语气：“还有他，你们的事。”
谢玄展臂圈住周媛，提高声音道：“阿媛已经说了她不想知道，你没听到吗？”
苻生不屑地瞟了他一眼，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嘲笑道：“怎么，怕她知道你做过的事情么？”
“你少在那儿血口喷人，阿碣为人如何，我清楚得很。”周媛斩钉截铁地说道。
“哦？你了解他？那么你定然也知道，”苻生眯着双眸，连那只失明眼中都泛出嗜血地光芒，他唇边扬起一个残忍的笑：“你之所以会那么轻易就被被孤从军营中带走，也有他一份功劳喽？”
“你胡说！”周媛气得脸色都变了，她没想到苻生竟这么无耻，当着谢玄的面也敢扯这种毫不可信的谎话。她令自己冷静下来，质问道：“你捉我来就是为了逼阿碣现身，他又怎么可能出卖我？”
苻生慢悠悠地笑道：“那他为何不敢否认？”
周媛这才想起，自己的确没有听到谢玄的否认，不由转脸去看谢玄，可谢玄在她背后抱着她，她无法看到谢玄的表情。
苻生接着说道：“你再问他，他为何这么久才来救你？
周媛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她充满自信的对谢玄说：“阿碣，你告诉他。”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谢玄还是没有出声。这下周媛有些发急了，她催促道：“阿碣，你说啊。”
无论苻生说什么，她都绝不会怀疑谢玄，可是为何他自己却不否认？这事情难道真的另有隐情？
谢玄将周媛搂得更紧了，他没有顺着周媛的话回答，而是警告地对苻生说：“你要报仇，只管来找我，不要再缠着阿媛。”
苻生睥睨着谢玄：“孤曾说过，孤不仅要杀了你，而且绝不会放阿媛走。”
谢玄充满自信地按着佩剑：“除非我死，否则绝不会让阿媛跟你走。”
两人同时扬手，令各自身后的将士准备作战。
“报！”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从苻生身后策马狂奔而来，一直到苻生身边才猛地勒住马。
苻生皱眉道：“何事？”
那侍卫面上带着惶急之色，他探身对苻生耳语。
不知他说了什么，苻生的脸色攸然大变。他不甘地望着周媛，最后一次问道：“你当真不愿跟孤回去？”
周媛道：“我的家在建康，不在长安。”
“好！今日孤且让你们走，孤倒要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建康是不是也如你希望得那般欢迎你回去！”苻生狠厉地冷笑起来，他狠狠地说道：“你记住了，若是在建康呆不下去，也不要再来找孤！”
周媛不假思索的答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来。”
苻生脸色兀然变得极其难看，他大喝道：“快滚！”
原本是他说叫周媛不要来找自己，可听到周媛这么回答时，他却忍不住暴怒。
周媛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她毫不犹豫的叫谢玄调转马头，一行人立刻策马而去。
她一离开，苻生面上又恢复了平常的表情，哪里还有一丝怒容。
这里是一条藏在山谷中的小道，在这个季节，山头树木的叶子大多都已凋落，偶尔有一两片枯黄地叶子在干枯细长的枝头迎风飘摇着，看上去令人不由生出一种清冷低迷的感觉。
怅怅的望着飞扬的尘土将原本就阴暗的天色染成了灰蒙蒙一片，苻生说不出此时自己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他身边的苻敏低声道：“殿下，真的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父皇病危。”苻生低低地吐出几个字，也扬鞭策马，赶回皇宫。
苻敏即刻明白了，原来苻生是担心万一圣上驾崩，他新帝登基，局势不稳，那几名王子会寻机生事。到时候他有可能无法保护周媛，所以才会放她跟谢玄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