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决定
司马照华的声音，周媛也已听到了。在这种天气，居然能在荒野间遇到她，不用说也知道，她是专程来见自己的。
不等她靠近，谢玄便策马迎了上去，他径直问道：“公主为何会在这里？”
“阿碣，还真是你。”司马照华掀掉风帽，一脸偶然遇见的欣喜，她兴冲冲的说：“本公主出来赏雪。”
这雪才下了一刻而已，从建康赶到这里，可不止这么一点时间。谢玄明知道她在扯谎，却也无心戳穿她，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司马照华身后的队伍，道：“既然公主在赏雪，玄就不打扰公主雅兴了，告辞。”
她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许多与她交好的贵家女，她们的目的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慢来，”看谢玄说走就走，司马照华忙叫住他，她策马赶上谢玄，与他并驾齐驱，侧头看他，道：“阿碣，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说着抬眼往周媛那边瞟了一眼，就像完全不知道似的问道：“那车里是什么人？”
谢玄停下马，不耐地皱起眉头，冷声道：“与公主无干，玄还有事，先走一步。”
话虽这么说，他却没有再往前走，因为他知道若他继续走，司马照华也一定会跟他跟到周媛那里才罢休。他也不能叫周媛先走，他不想让周媛有一种她这次回来，必须躲着人的感觉。
司马照华重新系上风帽，看了眼谢玄，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之后她一扬鞭子，直接往周媛的马车那里跑去。她在马车前停下，笑靥如花地看着谢玄：“你不说本公主也知道，你不是去长安接周媛了嘛。怎么样，接到没有？”
她口中还在问谢玄，手却已经暗暗做了一个手势。她身后的侍卫看到，便上前去掀车帘。
这下谢玄动了怒，他一鞭抽在那人手上，同时喝道：“放肆！”
那侍卫哀嚎一声，便滚落下马，痛得在地上打滚。
司马照华没料到谢玄会发这么大的火，她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就恢复了。她笑眯眯地说道：“下人不晓事，的确该打。不过阿碣，”
她语重心长地说：“我也是关心周媛，毕竟，我们也算是表姊妹。”
“公主要见阿媛，回到建康自然就见到了，”谢玄毫不客气地甩出一句话：“何必在此生事。”
“这么说，里面的人真是阿媛？”司马照华眉毛挑了挑，忽然冲着马车喊道：“阿媛，本公主亲自来看你，你为何躲在马车中不露面？”
周媛收拾起情绪，掀开车帘，曼声道：“公主还是这么急性子。”
她一眼看到，那方才挨了谢玄鞭子的侍卫还在地上打滚，他的右手背上的肉已经整个翻了起来，露出白森森的骨头。谢玄那一鞭，还真是用足了力，他心中的怒火，更是可想而知。
“阿媛。”见周媛出来，谢玄担心地唤道。
“我没事。”周媛轻声答道，她没有看谢玄，有了如此深重的隔阂，她暂时还不知自己该怎么待他。
“阿媛，你总算露面了，”司马照华面带笑容的打量着她，道：“若你再不出来，咱们可要误会你不敢见人了。”
“是不是？”司马照华转头对着后面说道。
原先落在她后面的那些贵家女都已经赶上，正从各自的牛车中下来。见她问话，忙答是。
司马照华得意地对周媛笑道：“这么久没见，她们都怪想你的，一听说本公主要来接你，都一个劲儿要跟着来。阿媛，你不会嫌烦吧？”
听司马照华这么说，她身后的那几名贵女都悄悄流露出不满的神色。她们和周媛平素并没有过节，一个个又都是娇生惯养，那肯主动吃这种苦头。
还不是司马照华为了看周媛笑话，非让她们来。
周媛笑了笑：“大家愿意大雪天的跑来受苦，阿媛心中只有感动，哪还敢嫌弃。”
司马照华只顾看周媛，哪里会理会那些贵女的情绪。她跳下马，从那群贵女中拖出一个人，道：“怜儿，还不快跟你阿姊问安。”
周媛正在想呢，司马照华出门，又是来堵自己，怎么可能没有周怜相伴。
周怜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唤道：“阿姊。”
她倒是越来越有贵女的样子了，看来自己不在，她的日子过得很舒心。只是不知，她和颜氏有没有再打珣儿的主意。虽然和谢玄去军营的时候已经嘱咐了张永要好好照看他，珣儿自己也知道提防她们，但这么久没见，还是有些担心。
见周媛只是看着自己出神，周怜又柔柔的唤了一声：“阿姊。”
周媛醒过神，见周怜还屈着膝，便下了马车，将她扶起来，省得她拿这个做借口，说自己故意欺负她。
周怜没想到，周媛会主动扶她起身。
原本想借题发挥的司马照华也失去了一个由头，她眼珠转了转，亲热的拉起周媛的手，故作关心的问她：“阿媛，你在长安住得还习惯么？”
谢玄脸色难看的瞪着司马照华，语气很冲地说道：“阿媛在建康长大，又怎么会习惯长安的生活！”
“你恼什么，本公主就是问问嘛，再说，人家阿媛都没怪我呢，你生哪门子气。”司马照华比从前沉稳了许多，谢玄发火，她却不当一回事，说完谢玄，还回过头来问周媛：“阿媛，是不是？”
周媛只当听不出她的意思，她抽回自己的手，道：“自然还是习惯住在建康的。”
“听说那个叫苻生的对你特别好，建康城里人人都传说你很得他宠爱，为了你，苻生甚至和他自己的兄弟翻了脸，有没有这回事啊？”司马照华一脸好奇的继续问道。
这一回，莫说谢玄，就连周媛自己也变了脸色。她一心只想回建康，却忽略了自己离开几个月之间会出现什么样的变故。
司马照华絮絮地说道：“哎，你说你在那里，也没个照应，有人肯真心待你自是一件好事。可惜周侯不这么想，为了这件事，他气得好几日都没上朝呢。”
她身后的那几名贵女都掩着口，吃吃的笑了起来。
周媛的脸色刷地苍白起来，她问道，“怜儿，阿父当真……”
要是周闵听信了那些闲话，竟几日不上朝，那看在别人眼里，不是更将这件事当真了？毕竟，连她自己的亲生父亲都相信了啊。
周怜怯怯瞄了眼周媛，吞吞吐吐地低声说：“阿父其实是为阿姊担心，那些闲话，他，他从来都不理的。”
周媛如何还不明白，人人都认为她已经是苻生的人了，莫说她已经失身于苻生，便是没有，别人也还是会当她如此。原本苻生是捉了周媛交换谢玄的，而她好好的回来，谢玄也脱身了，任谁都会认为她和苻生关系匪浅。怪不得苻生对她说，建康不是她想的那样。
“够了！”谢玄喝止道，这些话，是他一直不敢跟周媛说的，所以她们说的时候，他才没有阻止。可看到周媛脸色如此难看，他又开始不忍和自责。明知道这些问题早晚都得面对，可他还是宁愿她可以晚一些知晓。若不是自己，周媛也不必受这种委屈。
见自己的目的达到，司马照华也不愿多在这里停留，若不是为了嘲笑周媛，她才不会在这种鬼天气跑到到外面来。
“阿姊路上小心，怜儿先回去了，阿父我们，都在府里等你。”周怜自始至终都还像从前那样，做出一副畏惧周媛的模样。
司马照华这回没有骑马，而是和周怜上了同一辆牛车，她探头笑道：“阿媛，本公主在建康等着你！”
说完便放下车帘，下令回去。一群人呼啦啦都上了车，很快，便消失在视线里。
“阿媛。”看着周媛愣愣的站在原地，谢玄心疼的唤道，“外面冷，回车里去吧。”
“你走吧，我不想回建康了。”周媛看着谢玄，平静的说道。司马照华的话虽然刺痛了她，但也算给了她一个机会，正好可以借此和谢玄分道扬镳。
谢玄认真的想了想，道：“既然你不愿回家，那跟我去东山吧。我的家人都很和善，会对你很好的。”
他也不想让周媛这么快再去面对那些异样的眼神和流言蜚语。
周媛冷冷的笑道：“刚从苻生那里出来，便又跟了你。你希望他们说我人尽可夫吗？”
“阿媛！你不要这样作践自己！”谢玄气得脸色发青，见周媛神色凄冷，他又缓和下来，道：“如果你不想住在我那里，也可以去山上你自己的别院住。”
“不用，我能照顾好自己，你不要管我。”
谢玄扳过周媛的肩，生气说道：“你为何一定要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和你之间的感情，难道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周媛闻言，不由冷笑起来，她质问道：“那你为何出卖我，把我丢到苻生那里那么久？”
“我……”谢玄哑然，他眼中的光芒渐渐暗下来，放在周媛肩上的手也慢慢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