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心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心殇

谢玄在周媛旁边的坐榻上坐定,目光灼灼的望着周媛。

周媛感受到他的目光,却不敢看他。她心里一直在挣扎,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将那块白玉还给谢玄。

见谢玄一直盯着周媛,郗超心中有一丝不悦,他咳了一声,道:“阿碣,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谢玄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周媛,但听见郗超问话,他却猛地转过脸去。他瞪着郗超,语气不善的质问道:“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你让周阿出来作甚?”

郗超闲闲的饮了口茶,笑道:“你要说的话,必定与阿媛有关。既如此,为何不干脆当着她的面说清楚?”

看到他的笑,谢玄的脸色更难看了。

周媛也痛恨郗超此时的笑容,她知道,那将刺痛谢玄的眼睛。

见谢玄不答话,郗超慢悠悠的说道:“这么说,你还是希望阿媛回避?”

“阿媛,”谢玄低低的唤道,从周媛进来之后,他这是第一次对她开口。

谢玄的声音黯哑低沉,周媛能听出,那其中蕴含着浓浓的情意。她低声道:“你要说的,我都知道,不必多言。”

她知道,此时谢玄多说一个字,对他来说都是煎熬。她只看了谢玄一眼,便飞快的转开了目光,谢玄眸中的痛苦,一刹那便刺痛了她的心。即使两人之间有那么多误会隔阂,但只要这一眼,周媛便能确定,他还在关心着自己,全心全意。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谢玄艰难地问道。

他听说周媛回了周府,一大早便赶了过来。他以为,或许周媛已经认清了郗超这个人,知道跟他在一起绝不可能幸福,才会选择回府。然而当他来到周府,见到周闵的时候,才知道,周媛和郗超两个人,已经在议亲了。她甚至还为了郗超,和周怜大闹了一场。

再后来,听阿奴说周媛被罚,在佛堂冻了一整夜,他想也不想便冲了过去。拔剑断开门锁后,映入眼帘的,是已经昏倒在地的周媛。当他抱起神志不清的周媛,听到她迷糊中唤出自己的名字,他心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他想,也许周媛还没有完全忘记自己。可再接下来,他却被告知,郗超明日就会来周府提亲;而周媛,已经同意了这门婚事!

郗超插话道:“阿媛和我相处了这么久,我对她如何,她很清楚。”

周媛看了郗超一眼,郗超识趣的闭上嘴巴。

其实周媛很明白,若谢玄知道了,这场戏演起来会更加逼真。然而她不忍心再去伤害谢玄,当决定演这场戏的时候,周媛根本就没想过要让谢玄知道这件事。

可现在,他还是来了,而且,当着郗超的面在向她讨一个答案。周媛知道只要她对谢玄狠一点,郗超就会相信她是真的想重新开始,但她还是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谢玄坐得很直,以至于显得有一些僵硬,他沉声重复道:“阿媛,你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

郗超露出一副万分期待的神情,催促道:“阿媛,你告诉他吧。”

周媛知道郗超急于像谢玄宣示他和自己的关系,这也是他让自己和他一起来见谢玄的目的。她微微垂着眼眸,轻声答道:“是,我想得很清楚。”

静默,完全的静默。

听到周媛承认,谢玄却没有继续说话。这一瞬间,他仿佛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周媛不忍去看谢玄的表情,她低头解下荷包,递给谢玄,慢慢的说道:“既然我已经将嫁为人妇,就不该再保留着你送我的玉。”

谢玄怔了一下,轻声慨叹道:“原来你还留着。”

“不,”周媛闭了闭眼睛,狠下心道:“是嘉宾帮我捡回来的,也是他请匠人帮我将碎了两半的玉粘起来的。”

谢玄明亮的双眸一下子失去了光彩,他麻木地接过荷包,自嘲的咧了咧嘴:“原来,是这样。”

“周媛!早知道你是这样狼心狗肺,蛇蝎心肠的女子,当日我就不该救下他。早早死了,也省得遭受今日这番锥心之痛。”随着指责声,一身道袍的葛洪闯了进来,他转瞬便到了周媛跟前,指着周媛的鼻子骂道:“我也不该管你死活,快将我的药丸吐出来,省得浪费了我的药。”

听到葛洪这么说周媛,谢玄听不下去,他制止道:“够了,别说了。”

葛洪敲着谢玄的手背,毫不客气的斥责道:“你这傻小子,到现在还维护她,难道真要等她将你的性命也拿去,你才能对她死心?”

谢玄苦笑道:“是我先对不住阿媛,伤了她的心,不怪她。”

葛洪狠狠地瞪了周媛一眼,没再言语,谢玄都这么说了,他一个外人再闹下去也无趣。

“阿媛,”谢玄轻轻的唤了她一声,艰难的说道:“你一定,要,好好的。”

他的语气是那么慢,那么轻,却又显得那么困难。仿佛每吐出一个字,他的心都会被狠狠的刺上一刀似得。

周媛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痛苦,她自己心中也充满了痛苦。喉咙间像是有一块滚烫的热炭,烙得她疼痛难耐,却又无法开口言说,只能用力点头。

谢玄笑了笑,笑得很是勉强,他嘱咐道:“他若敢待你不好,你一定要来找我,我会替你教训他。”

“好。”周媛轻声应道,谢玄的话,让她不禁生出一种感觉,仿佛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自己真的就要嫁给郗超了一样。

葛洪再也看不下去,他拉起谢玄就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忿忿地对周媛说:“你何时成亲,不必让我知晓。”

周媛怔怔的看着他们离开,心口一阵疼痛。她捂着自己的心口,一点点滑落到地上。蜷起双膝,背抵着坐榻腿,将面孔埋在双膝间。

郗超知她此时不好受,只是静静的陪她坐着,没说一句话。

过了许久,周媛才重新振作起来,她抬起头,问一旁的郗超:“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何我又改变了主意么?”

郗超皱了皱眉,轻声道:“阿媛,你不必说,只要你愿意嫁我就行。”

周媛摇摇头,道:“圣上早就跟我说过,叫我离阿碣远些。如今康乐公主又一门心思想嫁阿碣,圣上就更不可能答应我和他——。”

看她苍白着脸,隐忍着痛苦,郗超忍不住抬手轻抚她的头发。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话。

周媛以为他有话要说,便停了下来。

可郗超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垂下眸子,不断地抚着她的头发。

周媛轻声说道:“你也知道,长安的事是我心里的一根刺,阿碣始终没有给我一个解释。我累了,没有力气挣扎了。”她长叹了一口气:“既然阿父替我选了你,那便是你罢。”

说完这些话,周媛疲惫的闭了闭眼,眼下她是真的累了。谢玄的到来就像一把锋利的双刃剑,既伤了他也伤了自己。虽然让她得以在郗超面前演了一场精彩的戏;却也轻易就刺破她身上厚重的壳,刺进她心底最深最柔软的那处,鲜血淋漓,千疮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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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朝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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