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封信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封信

原本周怜是想借着陵儿滑胎的事来嫁祸周媛,结果她不仅没能嫁祸成功,反而自食其果。

虽然大家都没有点破,但无人不知陵儿滑胎的背后,其实是周怜和她一起策划的。从那日之后,郗超再也没有去看过周怜和陵儿。一开始郗夫人还责怪郗超,但当她得知周怜和陵儿所作的事之后,她也就撒手不管了。

名义上周怜还是郗府少夫人,实际上已经变成一个被冷落的弃妇。

周怜自知有错,也不敢主动去找郗超,每日只是躲在郗府后宅抄经念佛,只说是要为陵儿失去的孩儿祈祷。

自从周怜收敛了之后,周媛的日子也陡然悠闲起来。日子突然过的飞快,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便来到二月末,距一年一度的三月三日上巳节只差几日而已。

上巳节时人人都会外出冶游,特别是那些年轻的贵族男女们,都将上巳节当做与情人相会的盛会,所以很早便要开始准备上巳冶游时候要穿的衣裳。周媛虽无情郎,却不妨碍兰儿和阿奴为她预备华服。

春暖花开,院中的海棠树也已经渐渐长出了胭脂色的花骨朵儿。

阳光明媚的午后,周媛躺在院中的坐榻上看书。

阿奴又捧来一件华贵的衣裙,笑靥如花的走到周媛身边,道:“女郎看看,这件衣裳可还好看?”

周媛斜躺在坐榻上,捧着一卷竹简,头也不抬的随口敷衍道:“都行,你和兰儿看着帮我选就是了。”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十件新衣裳了,周媛早已完全失去了兴致。但阿奴非说上巳的时候要让众人都对周媛惊艳一把才行,她不理会周媛冷淡的反应,依旧不知疲倦的替周媛带来一件又一件的新衣裳。

见周媛看都不看就说都行,阿奴抖开那件嫩黄色的罗裙,埋怨道:“女郎看一眼再说也好啊。”

周媛抬头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又低下头,应道:“很好看,就这件了。”

“女郎!”阿奴提高声音唤道,看她此时的表情,似乎恨不得冲过去将周媛手中的竹简夺下来。

周媛不耐的挥挥手:“你和兰儿选好了就行,不必再问我。”

阿奴撅着嘴说道:“女郎也该为自己打算一下,就连怜姑子都嫁人了,女郎还不上心。”

虽然阿奴口中不说,其实她一直对周怜抢走了郗超这件事耿耿于怀,她总认为周媛年纪到了,该物色一个合适的郎君,嫁人生子。因为周媛没有母亲为她操持此事,所以阿奴和兰儿这两名侍女很替周媛着急,像上巳节这样可以结识别家郎君的日子,她们二人一致认为周媛不应当错过,所以才会如此积极的为周媛选衣裳。

周媛噗嗤一声笑了,她狡黠的眨了眨眼睛,道:“是不是你怕自己嫁不出去,所以才变着法儿的来提醒你家女郎我啊?”

阿奴俏脸一红,跺脚道:“女郎,阿奴跟你说正经的呢,女郎就知道拿人家来打趣。”

周媛悠哉闲哉的捻起一颗剥好的荔枝,瞥了阿奴一眼,笑道:“阿父都没催我,你跟着着什么急。”

“女郎还说,怜姑子都那样做了,也没见郎主罚她,还反过来替她跟女郎求情。”阿奴带着怨气说道:“郎主他根本就不知道替女郎张罗,否则婢子们哪里会这么着急。”

周媛笑道:“放心罢,你家女郎是没想嫁,要不肯定能嫁出去。”

阿奴将罗裙挽在臂弯,欲言又止的看着周媛。

周媛本来准备继续看书,但她却感觉到阿奴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她抬头问道:“怎么了?”

阿奴两步走到周媛跟前,跪坐在坐榻旁,小声道:“女郎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所以才不让婢子们多事。”

周媛咳了一声,道:“没有。”

曾经有过,但现在她不知自己该不该继续。

阿奴看出周媛有话隐瞒,她顿了一下,鼓起勇气说道:“女郎知不知道,那个曾把女郎掳掠走的秦国太子,不日便将登临帝位了。”

周媛一愣,随后啪地一声合上竹简,她坐起身,道:“你说什么?苻生要做秦国的皇帝了?”

阿奴觑着周媛的表情,小声道:“婢子已经打探清楚了,此事属实。”

“这么说,那符雄已经薨逝了?”周媛喃喃自语道,她愣怔了好半晌,突然想起什么似而低头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阿奴不疑有他,如实答道:“就是月初,原本秦皇符雄的病已经大有起色了,不知怎么回事,忽然之间就人事不知,撒手西去了。”

“月初?”周媛重复了一遍,追问道:“这可是秦国的机密,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怪她起疑心,秦国国君薨逝,这对于那几位心怀叵测的王子和对秦国虎视眈眈的邻国来说,都是发动战乱的好时机。所以为了能稳定时局,苻生一定会先瞒住这件事,直到他登基为帝的时候再昭告天下。

月初到现在也不过二十来日,阿奴怎么会这么迅速便得知这个消息?

“我……”阿奴的眼睛一直往旁边瞟,她支支吾吾的答道:“阿奴派了人去秦国监视,所以才能这么快得知。”

阿奴派去的人再出色,也不会有这么强的侦查能力,除非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人,比如……谢玄手下的那些斥候,谍者。想到这儿,周媛一把将竹简扔到阿奴身上,怒道:“你撒谎!”

阿奴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如实说道:“是谢家郎君告诉婢子的。”

周媛怒视阿奴,斥道:“他说的你便听,那你干脆就去他谢家得了!”

她想不明白,如果真的是谢玄,那他为何要让阿奴将苻生的近况透露给自己。他难道不知道,苻生这个名字,是横亘在自己心中的一根刺吗?

阿奴很少见周媛发这么大的火,她低着头不敢看周媛,低声回道:“谢家郎君说,那苻生派人给他送了一封信,说他要接女郎去秦国。”

“他要接我去秦国?”周媛冷哼了一声,道:“他凭什么?”

阿奴满面悲悯地抬头看了周媛一眼,还没接触到周媛的眼神,她便又迅速的低下头,一言不发。

周媛如同被刺了一下似的,猛地从榻上跳下来。是了,一定是苻生跟谢玄说了,他与自己曾有过……。她无法再往下想,虽然明知总有一日谢玄会知道那件事,但就在她自己都刻意遗忘的时候,却突然得知谢玄已经知道,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

她知道其实谢玄早就知道自己在长安都经历了什么,可只要一日没有戳破那层窗纸,两人都可以继续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旦说穿,便无法回头了。她原本抱着奢望,在这样一个时代,谢玄这样一个超脱的男子,一定能淡然看待此事,可结果,他一从苻生那里听到这件事,便完全放弃了自己,甚至让阿奴来告诉自己苻生的消息。他是什么用意,已经不言而喻了。

明明站在明媚温暖的阳光里,周媛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她嘶声吼道:“我跟苻生的事,与他谢阿碣有何干系,他凭什么管得这么宽!”

阿奴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心疼地劝道:“女郎,谢家郎君都是为了女郎好,女郎千万不要误会他。”

不说还罢,一听她这么说,周媛就更愤怒了,她指着阿奴喊道:“还有你,他许了你什么好处,你竟替他来跟我说这些!”

“婢子和谢家郎君想得一样,都是希望女郎能过得好。”阿奴还在坚持她是为周媛好的说辞。

周媛怒极反笑,她冷笑道:“你倒说说,你这么做哪里是为我好了?”

“原本婢子以为女郎中意郗家郎君才同意嫁他,可没想到女郎根本无心于他。就连谢家郎君,女郎也不怎么理睬了。婢子就在想,或许女郎真的中意了一个人,只是那个人,婢子并不认得。”阿奴抬头看着周媛,含泪道:“直到谢家郎君告诉婢子,秦国那人的信,婢子才知道,原来女郎中意的人是他。婢子也不希望女郎跟一个伤害过女郎的人在一起。可谢家郎君说,他是曾经伤害过女郎,但只要女郎开心,从前的事不提也罢。而且谢家郎君也打探清楚了,秦国那人对女郎是真心的,他绝不会再伤害女郎的。”

阿奴怕周媛不信似的,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周媛震惊的看着阿奴,心中的那股火气消了不少。怪不得阿奴会向自己提起苻生,原来她以为自己中意的人就是他;可是谢玄,他又怎么会这么想,难道只凭苻生的一封信,他就全都相信了?

想到这儿,周媛的火又上来了,她冷着脸喝斥道:“起来!”

阿奴不敢多言,顺从的站了起来。

周媛没有再跟阿奴说话,而是暴躁地在坐榻旁踱来踱去。她想不通,谢玄怎么会以为自己中意苻生?

阿奴小心的轻声唤道:“女郎?”

周媛看了阿奴一眼,突然停住脚步,她命令道:“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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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朝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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