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狭路相逢

第一百六十四章 狭路相逢

第二日周媛才睁开眼,阿奴便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走到内室时,却又放慢了脚步,迟迟没走到床榻边。

周媛打了个哈欠,睡意朦胧地问道:“阿奴,怎么了?”

听见周媛叫自己,阿奴才磨磨蹭蹭的走到床榻边,她卷起床帏,觑着周媛,低声道:“女郎,出事了。”

看着阿奴小心翼翼的样子,周媛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蓦地想起昨夜苻生临走时撂下的话,一下子整个人都完全清醒过来。她坐起身,一面汲着木屐,一面问:“出了什么事?”

阿奴侍奉着周媛更了衣,才慢吞吞的说道:“女郎,秦国太子——”

周媛猛地盯住阿奴,追问道:“他做了什么?”

她一听阿奴提起苻生,便心急起来,看来他果真不是在吓自己,而是真的在谋划着什么事。

阿奴担忧的看着周媛:“郎主让婢子禀报女郎,今日早朝的时候,有秦国来使替他们的太子求亲。说是,说是他们太子想迎娶女郎,只要圣上同意,女郎就是他们秦国将来的皇后。秦国愿与大晋永结秦晋之好,不再动戈。”

周媛脸色一变,忙道:“阿父可曾跟你说,圣上是如何答复的?”

怪不得苻生那么大的口气,似乎笃定自己没有办法抗拒他,原来是他已经准备好直接向司马丕求亲了。

“女郎放心,”说到这儿阿奴的表情也放松了一些,她笑道:“圣上说他答应过女郎,婚姻之事,全凭女郎自己的心意,他不会干涉。”

周媛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骂道:“这个苻生真是疯了,秦国局势还未明朗,他就敢派人来求亲。”

后面还有一句话她没说,秦国民风彪悍,兵士也个个骁勇善战,两军对阵,晋国总是输多赢少。苻生居然还抛出这样诱人的条件,但凡司马丕是个只看眼前的君主,就会答应了。

“郎主说圣上很快就会派人召女郎入宫,希望女郎能做好准备。”说罢,阿奴满眼期待的看着周媛,问道:“女郎真的不愿意去秦国吗?”

对于阿奴来说,谁对自家女郎好,她就希望女郎跟谁。那苻生会在这种时候派人来求亲,说明他对自家女郎是真心实意的,若女郎能跟了他,远离建康城里的是是非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周媛轻斥道:“哪来这么多废话!”

就是司马丕不主动召见周媛,听到这件事之后,她也想入宫一趟。既然司马丕说了他不会干涉自己,那正好,就一口回绝了苻生,省得夜长梦多。

阿奴不敢再多言,老实的低头侍奉周媛梳洗。

周媛梳洗完毕,才刚用过早饭,宫里便来人宣召她入宫。

春光明媚,万物复苏,风景正好。

阳光温和的照耀着,春风轻轻的吹拂着脸颊。道边的树木都发了新芽,周媛坐在一头牛拉着的短辕犊车里,看着那满街的嫩绿,她的心情便不由自主的好转起来。

然而上天的安排就是奇怪,周媛心情刚刚好转,犊车一转弯行驶到御道上,就迎面遇到司马照华和谢玄带着一队侍卫浩浩荡荡而来。

这时候见到谢玄,对周媛来说,无疑有些尴尬。何况在谢玄旁边,还有那个唯恐天下不乱,以看周媛出丑为乐的康乐公主司马照华。

“谢家郎君昨日还在广陵,怎么今日就回了建康?”阿奴奇道。

周媛漠然答道:“许是朝中有事吧。”

每次看他和司马照华一起出现,周媛的心情就会变得很糟。

御道旁除了那两排齐整高大的槐树之外,再无别的遮掩物。此时谢玄和司马照华已经看到了周媛,司马照华看了谢玄一眼,面上露出了洋洋得意的笑容。

阿奴皱眉道:“女郎,康乐公主冲着咱们来了。”

周媛目不斜视地说道:“别理她,咱们走咱们的。”

话音刚落,司马照华的马已经到了眼前。

出行时,路遇地位或声名比自己高的人,应当退到一边,让位高者先行。但大概因为周媛从没让过司马照华的缘故,时间久了,大家都习以为常,就连司马照华本人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为难过周媛。

可是今日她却不愿轻易放过周媛,见周媛没有停车的意思,司马照华喝道:“周媛,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无视本公主。”

周媛见她发难,遂下令让驭者停车。她自己仍坐在车里,毫无诚意的对司马照华拱了拱手,说道:“阿媛赶着入宫觐见,竟为看到公主,真是失礼了。”

司马照华哼了一声,显然不相信周媛这个解释。她想了想,对谢玄笑道:“阿碣你看她,还没嫁给那苻生呢,倒先端起皇后的架子来了。”

“请公主慎言。”谢玄的语气很是冷淡。

司马照华不满的嚷嚷道:“阿碣你难道还没看透这个蛇蝎吗?她都要与那不开化的蛮夷双宿双栖去了,你还为她说话!”

谢玄的脸板了起来,他严肃的喝道:“康乐公主!”

虽然周媛自己常常被司马照华冠以各种难听的词汇,但司马照华也从没在她这里讨过便宜,所以不论司马照华说什么,她大多能心平气和的还回去。可听到她用那样轻蔑的口吻称呼苻生为蛮夷,不知为何,周媛心里的火便抑制不住的往上冒。她冷笑道:“不知若是秦国太子听了公主这番话,还能不能遵守对圣上的承诺,不与咱们大晋争战。”

阿奴立刻附和道:“女郎说笑了,婢子听闻那秦国太子生性残暴,听不得旁人说他一个不字。若他知道堂堂大晋公主竟然如此辱骂他,只怕会领兵攻到建康来。没准儿啊,他还会要圣上将公主交出来呢。”

司马照华的脸色有点不好看,苻生那些骇人听闻的残暴事迹,她听过很多。她知道如果周媛将自己的话转述给苻生,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虽然是自己亲手将周媛推向了苻生,可她当着自己的面这样维护苻生时,谢玄还是无法忍受。他看了眼周媛,僵硬的说道:“阿媛,你快进宫去罢。”

阿奴在一旁插嘴道:“郎君不是在广陵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玄看着周媛,答道:“圣上让我回来禀报练兵的进展。”

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不想让周媛误会自己,阿奴的问题,正是他想回答的。

司马照华听出谢玄刻意撇清和自己的关系,心中很是不快。她眼珠一转,刻意小声咕哝道:“怪不得那符雄才死,尸骨未寒,苻生便迫不及待的派人来求亲。”

周媛隐约听到苻生二字,冷冰冰的瞪着司马照华:“公主说什么?”

司马照华扬声道:“本公主说,你如此向着那苻生,看来还真是夫唱妇随啊。”

说完,她还故意看了谢玄一眼。

谢玄没有看周媛,只是脸色更加难看了。

周媛的脸色也不好,司马照华暗示自己和苻生的关系早已经很亲密了,甚至商定好了让他来求亲,她却无法反驳。没有真正得到司马丕的承诺,周媛不想将自己拒亲的事先宣扬出去,何况她也不想让谢玄再掺和进自己和苻生的事情里。

见两人皆不出声,司马照华洋洋得意的笑道:“本公主也不拦着你了,你就快入宫去罢。你毕竟是本公主的表亲,看到你嫁得有情郎,本公主也替你开心。”

周媛让驭者将车退到一边,道:“公主先前。”

“阿碣,你看到没有,”司马照华畅快的笑道:“要嫁人了果然不同,连阿媛这么不懂事的人都知道什么叫尊卑有序了。”

每一次听到周媛要嫁入的话,谢玄的心里就像被刺了一刀一样疼痛,

他饱含痛楚的看了周媛一眼,勉强笑道:“阿媛,我先走了。”

说罢,与司马照华一道,扬鞭而去。

阿奴望着他们的背影,愤愤不平地对周媛说道:“女郎您瞧,康乐公主得意的那样儿。依阿奴看,女郎就该当着她的面告诉谢家郎君,您并不打算嫁去秦国。”

周媛自嘲的笑了笑,道:“我的事都与他无干了,又何必再让他知晓。”

阿奴劝道:“婢子觉得,谢家郎君对女郎其实还未能忘情,女郎何不再给他一次机会?”

听她这么说,周媛心口一痛,不由喝道:“住口!”

哪里是自己不愿给谢玄机会,明明是他一再将自己推开。

见周媛发怒,阿奴连忙噤声,不敢再多言。

知道阿奴被自己吓着,周媛叹了口气,低声道:“昨日在广陵,他说了什么你也听到了。他都已经这样决绝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阿奴轻声道:“其实婢子总觉得,谢家郎君似乎心里藏着什么事,没有告诉女郎。”

周媛自语道:“他当然有事瞒着我。”

至今他都没有说过,自己被苻生掳走的背后,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那个真正出卖自己的人,又到底是谁。

周媛曾怀疑过司马丕才是那个真正出卖自己的人,谢玄不过是为他顶罪,毕竟就是他命自己跟谢玄一起去军营的。可后来通过周媛对司马丕的观察,又觉得不像是他。但是除了他,周媛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那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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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朝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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