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郑重告诫

第一百六十五章 郑重告诫

宫墙旁的柳树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着,不时有宫人匆匆而过。

周媛才走到万春门,张鸣便从门内走了出来。

看到周媛,他小步迎上前,躬身笑道:“圣上正说让奴去端门迎一迎女郎呢,不想女郎已然到了。”

周媛客气地笑道:“有劳张大人。”

张鸣忙说不敢,又引着周媛往西堂走去。

西堂旁的宫墙下那只青铜丹炉边,依旧有两名道童模样的少年在为丹炉添加柴火。

看到这意料中的一幕,周媛不禁皱了皱眉,她放慢脚步,道:“张大人,上次我来,见到圣上在服丹药,不知那药,圣上每日要服几次?”

张鸣回头,担忧地看了周媛一眼,低声道:“女郎还记得那日圣上龙颜大怒吗?圣上最不耐有人劝谏他莫服丹药,女郎可要切记。”

“我知道了,”周媛见从袖中取出一串南海珍珠,悄悄递给张鸣,笑道:“多谢张大人提点。”

已经被司马丕责备过一次了,周媛当然知道在他面前绝不可以再提让他戒服丹药。她之所以问起这事,有两点原因,一则为了试探张鸣对司马丕服药之事的态度,二则看他是会提点自己还是任自己犯错。若他也对司马丕服药之事心有疑义,并提点了自己,那便可以拉拢过来,为自己所用。

张鸣忙推让道:“奴只是尽一份身为奴婢的本分而已,算不得帮女郎。况且若是女郎能叫圣上少动些怒,奴反倒要多谢女郎才是。”

周媛将珍珠推过去,佯怒道:“圣上国务繁重,多亏有在圣上身边,尽心尽力的侍奉。这不过是一点小意思,大人执意不收,就是看不上了。”

“都是做奴婢的本分,”张鸣谦虚着,半推半就的将那串珍珠笼入袖中,笑道:“如此,奴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像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没有家室,没有后代,能拥有的只有眼前这一点东西,没有谁会嫌钱多咬手。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道:“女郎对郗家那位郎君有何看法?”

周媛明白,他这是在提点自己。她也同样压低声音,道:“多谢大人,我明白该怎么做。”

张鸣也只能帮到这一步了,他点点头,在门外停住脚步,道:“女郎稍等,奴这就去向圣上禀报。”

没过多久,张鸣便出来请周媛入内觐见。

随着张鸣步入房门,周媛看到司马丕正在批阅奏折。她屏气凝神,安安静静的站在门旁,等着司马丕忙完。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司马丕将奏折批完,停住了笔。他活动着手腕,抬头看着周媛笑道:“阿媛,你倒是越来越守规矩了。”

周媛忙行礼道:“阿媛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马丕走到周媛对面,他摆摆手道“免礼罢。”

周媛规矩的答道:“多谢圣上。”

司马丕看着周媛,说道:“朕召你入宫所为何事,想必你也已经都知晓了。”

“阿父都跟阿媛说了。”周媛轻声答道。

司马丕淡淡的笑道:“既然都知道了,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语气随和,就像是在和周媛闲话家常一样。

“阿媛,不愿嫁!”周媛的声音不大,但却很坚定。

“那你可知,他给朕开出了什么条件?”司马丕审视着周媛。

周媛屈膝行了一礼,详细的向他分析道:“圣上明鉴。秦人素来诡计多端,阿媛以为,他所谓不动干戈不过是为了拖延战机。秦帝新逝,秦国局势动荡,难以收拾。一旦秦国局势得以稳定,他一定会撕毁承诺,再次挥兵南下。”

司马丕没说认同周媛的话也没说不认同,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周媛,道:“如此说来,你是坚决不肯嫁去秦国了?”

“生为大晋民,死为大晋鬼。”周媛斩钉截铁地答道:“阿媛绝不嫁去秦国。”

司马丕拍了拍周媛的肩膀,赞许地笑道:“说得好,朕便如你所愿,明日便让那秦国来使打道回府。”

“多谢圣上。”周媛又屈膝行了一礼。虽然得了司马丕的承诺,但她的心情并没有任何的放松,她还记着方才张鸣的提醒,知道难题还在后面。

“其实朕也是这么想的,咱们大晋的好儿郎多得是,大晋贵女又何须远嫁秦国!”司马丕走回坐榻坐定,用一种看自家人的眼神看着周媛,笑道:“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找户人家了。你看,就连你妹妹周怜都已经嫁人了。”

“阿媛还想多陪阿父几年。”周媛敷衍道。

“那怎么成,哪有到了适婚年纪的小姑子还留在家中不嫁的?”司马丕严肃的说道,他说完又问周媛:“朕记得当日那郗超要娶的是你,怎么后来又变成了周怜?”

其实在周怜嫁去郗府之后,周闵便将此事完完整整的禀报给了司马丕,周媛知道,他之所以选在这时候又问起这件事,不过是为了引出下面的话而已。她坦然的说道:“阿媛口拙,也不知该怎么跟圣上解释。不过这件事也说明,怜儿与郗超才是真正的有缘人。既然佛祖让阿媛留下来陪阿父,那阿媛也会遵循佛祖的指引。”

司马丕一拍桌案,喝道:“那个周怜,简直是胆大包天,竟敢做出如此不知羞耻之事。朕以为,当要重重罚她才是。”

“怜儿也是遵从自己的心而已,上次阿媛去郗府看她,见她与郗超恩爱无比,倒也算是一桩好事。”周媛说道。郗超有多不喜欢周怜,周媛看得清清楚楚,但为了自己,她必须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她才不在乎司马丕怎样惩罚周怜,但若自己不为周怜说话,就会显得自己对她抢了郗超的事耿耿于怀,那样司马丕就更有理由让自己嫁给郗超了。

周媛都这么说了,司马丕也不好再提出让周媛嫁给郗超的事。他咳了一声,道:“若是嫁去郗府的是你,那么就可以继续为朕监视郗超了。”

虽然知道司马丕想让自己嫁去郗府就是这个原因,但真听他说出来,周媛还是有些失望,她收敛情绪,笑道:“其实阿媛已经探到了一件事,不过还不敢确认。”

如果她的记忆没错,那么很快就会发生一件大事。

一听周媛有新的消息,司马丕来了兴致,他追问道:“什么事?”

周媛沉声道:“眼下阿媛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待完全探明,一定立刻禀报圣上。”

司马丕扫兴的挥挥手,道:“既如此,探明了再来回朕。”

周媛屈膝道:“阿媛告退。”

她低着头,退出房门。临走的时候,她眼睛的余光,看到张鸣又取出上次见过的那只锦盒。她知道,那里面装的,是司马丕无法离开的丹药。

周媛刚出了门,便看到谢玄站在门外。她一愣,道:“你怎么在这儿?”

这儿两个字,被她无意识的加重了语气。因为方才来的时候,她明明看到谢玄和司马照华在一起,看起来像是预备出城的样子。这才多大会儿,怎么他又回了宫里?

谢玄面无表情,简短的吐出两个字:“等你。”

周媛没好气的瞪着谢玄:“你不去陪康乐公主,等我做什么?”

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语调里带上了几分难以言表的委屈。

谢玄不顾周媛反对,拉着她走下台阶。走到一处很少有人经过的僻静宫巷,他才放开周媛,道:“你怎么选的?”

“什么怎么选的?”周媛揉着被谢玄攥得生疼的手腕,莫名其妙的望着他。

谢玄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问出那句话:“秦国,你是选择去秦国,还是留在建康?”

其实他想问的,是周媛是否就要嫁给苻生了,可是他实在无法说出口。到了最后,他还是无法那么无私的,眼睁睁看着周媛离开。

“与你何干,”周媛气愤的问道:“如果我说我拒婚了,你还要去求圣上改变主意不成?”

她以为,谢玄极力劝自己还不算完,竟还一定要自己嫁去秦国才罢休。

“你拒婚了?”谢玄重复了一遍,喜形于色。还没等周媛说话,他又收起了笑容,告诫道:“以后你少入宫。”

周媛语气恶劣的回道:“这是我的事,不劳你谢将军操心。”

谢玄严肃的说道:“阿媛,我是认真的,你以后没有十万火急的事,就不要入宫。”

“我再说一遍,你管不着!”周媛瞪了他一眼,拔脚就走。她完全弄不清谢玄是怎么回事,让自己答应苻生的是他,听到自己没答应,又开心万分的也是他。现在他又表情严肃的告诫自己不要入宫,仿佛这样有什么吃人的野兽一般。一时好一时歹,简直莫名其妙。

谢玄拉住周媛不让她走,他郑重的说道:“阿媛,答应我!”

“如果你有这么多闲心来管我的事,我倒是也有一件事要提醒你留意,”想到谢玄与司马丕君臣关系极好,几乎可以算是他的心腹,周媛说道:“圣上再这样服药,终有一日会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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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朝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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