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山雨欲来
春日百花齐放，处处暗香浮动。今夜月色正好，周媛睡不着，便在院中散步。
阿奴跟在周媛身后，迟疑着说道：“女郎，阿奴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媛回头看了阿奴一眼，笑道：“若是你觉得不当讲，那就不必说。”
阿奴摇摇头，苦恼的说道：“但这件事困扰了阿奴好几日，不说出来，阿奴实在寝食难安。”
周媛停下来转身面对阿奴，奇道：“什么事这么严重？”
“那个秦国太子不是一直说不带走女郎，就不离开建康么？为何他这么快就走了？”阿奴问道。她实在是疑惑，当时看苻生说那话的样子，很是认真，怎么一转眼，他就不拿他自己说过的话当回事了。苻生的变化之快，甚至让她开始怀疑，或许世间的男子都像苻生这样，根本不遵守承诺。
“原来是这事，其实苻生比这世间所有的男子都重然诺。他走，也是为了不再带给我麻烦。”周媛笑道，苻生临走的时候来跟周媛道别，他告诉周媛，他之所以会突然看透，决定离开，是因为他从周媛和谢玄那场别扭而各自隐忍的对话中，看出了周媛的心落在何处。知道即使最后周媛跟自己走了，也不会开心，所以才会决然放手。
说到这儿，她的心情瞬间变得很差。她突然想起那个曾向她许诺会为了她万死不辞的男子，可是现在，他却巴不得自己离他远远的。
“阿奴明白了。”阿奴点头道，她虽然不太懂周媛的意思，但却能看出，苻生这么做，的确令周媛少了许多烦扰。只要自家女郎开心，那么苻生做的就是对的。见周媛出神，她轻声道：“女郎可是累了？要不，咱们这就回房去？”
周媛点点头，抬脚往房间走去，自语道：“的确没有心思赏月了。”
她还没走到门口，忽然看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落在走廊上。然后便融入黑暗中，再也看不出来了。
阿奴按住剑柄，挡在周媛面前，高声喝问道：“什么人？出来！”
周媛愣怔了一下，制止道：“阿奴。”
纵使满院花香，她还是能从中分辨出独属于那人的那一抹特别的郁金香味。她对着走廊，说道：“阿碣，你怎么来了？”
阿奴闻言，仔细的望着走廊，只见那里一片乌黑，什么都看不清。她低声道：“女郎怎知来人是谢家郎君？”
她一个有功夫在身的人都没分辨出来人是谁，周媛怎么会如此肯定就是谢玄？万一认错了人，错过了制服那个夜潜周府的人的最佳时机，可就糟了。
周媛拍了拍阿奴按着剑柄的手，安抚道：“别担心，那人的确是阿碣。”
“你家女郎没有认错，的确是我。”一道黑影在月下划出一道优美飘逸的弧线，飘然落在周媛面前，赫然就是谢玄。
阿奴惊讶的看着周媛：“女郎可真厉害。”
谢玄笑道：“阿媛，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周媛没有回答，她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谢玄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望着周媛，沉声道：“阿媛，我就要出征了。”
周媛愣了一下，她的心也提得老高。她知道谢玄入北府之后，必将频繁征战，却没想到这一日来得如此之快。她不放心的说道：“北府兵才操练了三两个月而已，圣上现在就让他们上战场，是不是太急了点？”
谢玄知道周媛是担心自己，他安慰道：“不怕，这一仗我有把握，你放心便是。”他有些担忧的看着周媛，道：“其实建康比战场还要危险，我真的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如果有可能，我很想带你离开。”
“你也想带我离开了吗？”周媛不由冷笑起来，虽然苻生已经走了，但她还是无法这么快就原谅谢玄将自己推给苻生的行为。现在他又说这样的话，令周媛觉得他这个人反复无常，非常难以捉摸。
阿奴却不管那么多，上巳过后，就连苻生都走了，阿奴开始认命的不在当着周媛提起婚嫁之事。当她听见谢玄说想带周媛离开，立即抓住时机，插嘴道：“待郎君得胜归来，会不会迎娶我家女郎？”
“阿奴，你胡说些什么！”周媛难堪的看了谢玄一眼，喝止道。虽然制止了阿奴，她自己内心深处，却隐隐有一丝期盼，想听到谢玄的答案。
谢玄眼中涌起深重的渴望，他定定的望着周媛，双眸熠熠发光。然而很快，他就垂下了眼眸，良久，才对阿奴说道：“我还是觉得，只有苻生才可以更好的保护你家女郎。”
周媛心中不由窜起一股怒火，她赌气道：“如果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那么我已经听到了，你可以走了。”
“不，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跟你说。”谢玄摇摇头，神色凝重的看着周媛，问道：“阿媛，你还记不记得，你曾提醒过我，要留意圣上服用丹药的情况。”
听他说起这件事，周媛暂时将对他的怒火都放在了一边，郑重的答道：“我当然记得。”
谢玄语气沉重的说道：“其实我一发现在丹药的影响下，圣上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了，就再三劝谏过圣上莫要再服。可惜圣上已经完全依赖那些丹药了，根本不听劝。今日送行宴上，我看到圣上面色发紫，脚步虚浮，而且极为易怒，分明是丹药之毒浸入心肺之征兆。”
周媛奇怪的问他：“那你还不设法阻止圣上继续服药，为何跑来找我？”
谢玄叹道：“阿媛，我即刻就要出征，根本无法保护圣上，眼下圣上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我希望你能帮圣上渡过这个难关。”
周媛沉默着没有说话。
谢玄又道：“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找张鸣，他会帮你。”
周媛这才知道，谢玄和司马丕的密切程度远超自己的想象，在这种艰险的时刻，就连司马丕的亲信张鸣都完全信任他。她沉声道：“前一阵我已经派人去找葛洪了，只是他四处云游，一时半会儿很难找到。”
她早就知道司马丕命中注定会有这一劫，上次在宫里，她对司马丕说自己探到了一件事，就是指的此事。在她的记忆中，在司马丕生病的这段时间里，桓温又有了新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