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千钧一发
葛洪一同意，周媛就派了人通知张鸣。
张鸣也是心急，一得到消息，就从宫中赶到周府。
那日司马丕罚他杖刑，伤得颇重，至今还不能坐立，来周府也是一路趴在牛车中的。其实若不是行刑的人知道他是司马丕身边的红人，不敢下重手，留了几分力，他能不能捱过那三十大棍都是个问题。
周媛听说他来了，忙传令门侍，让他乘着牛车，直接到自己院中。
待张鸣下了车，周媛让早已等候在院中的侍卫搀扶着他，不忍的说道：“张大人若有事，派个人来说一声就是，怎么还亲自来了？”
“听说葛神医到了，奴哪里还等得下去啊。”张鸣苦笑着摇摇头，在两名侍卫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入房中。他望了一眼，见房中无人，便在门口站住，道：“女郎可否请葛神医出来一见？”
经过那日无故受刑之事，张鸣非常担心，司马丕的病情会越来越严重，最后变成一个暴虐嗜杀之人。因而他也改变了主意，决定配合周媛。
周媛让阿奴去请葛洪，然后指点侍卫扶着张鸣趴在事先垫好了狐裘的坐榻上，问道：“现在就等着带他入宫了，不知张大人以为，何时入宫为好？”
“依奴之见，自然是越快越好。只是有一点，咱们不能让圣上知道葛神医入宫是为了帮他戒掉丹药。”
“恩，我也在考虑此事。”周媛露出思忖的神色。
“女郎，咱们就让葛神医换上内侍的衣裳……”
“老夫可不要穿内侍的衣裳！”张鸣的话才说了一半，葛洪便出现在门口，他一脸嫌弃的打断了张鸣的话。
当着张鸣的面嫌弃内侍，也太无礼了。周媛尴尬的看了张鸣一眼，道：“这老头就是毛病多。”
“是奴考虑不周，”张鸣大方的将责任揽过去，并未因葛洪的无礼心存不满。他对葛洪笑道：“葛老神医，久仰大名了，”之后又很抱歉的说：“恕奴不能起身迎接。”
葛洪大大咧咧的往坐榻上一坐，瞅了张鸣两眼，道：“小子，你犯了什么错，竟挨成这样？”
张鸣无奈的笑道：“哎，一言难尽呐。”
周媛诚恳的说道：“葛先生，你给张大人看看如何？后面的事，少了张大人帮忙，咱们可什么也做不成啊。”
葛洪打对周媛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丫头，你还是怎么顺口怎么唤老夫吧。你这一口一个先生的，老夫听着，实在别扭得慌。”
说完还打了个寒颤。
听他这么说，周媛笑道：“你这老头，以为我愿意这么别扭呢。”
莫说他听着觉得不舒服，周媛自己说着也觉得很难受。她自打认得葛洪那日起，就没这么生分的和他说过话。但之前葛洪不是还在生她的气嘛，她只能勉强自己处处敬着他些。
葛洪捋着胡须，道：“这样就顺耳多了。”
周媛催促道：“你快给他看看吧。”
葛洪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周媛，道：“这是老夫前些日子才制成的伤药，正对他的症状。每日三餐后，温水吞服一丸；晚间睡前，取一碗水化一丸药，涂在破损之处。”
周媛拔开药瓶闻了闻，不大相信的问：“就这么简单？”
葛洪撇了周媛一眼，傲气的说：“五日之内，保管他可下床走路。”
张鸣挣扎着将头抬得高了一些，困难的拱手道：“多谢神医。”
葛洪摆摆手，指着周媛道：“不必谢老夫，老夫都是看在这丫头的面上，你要谢，谢她便是。”
看张鸣听了葛洪的话，就要谢自己。周媛连忙说道：“先别说什么谢不谢的，咱们还是想一想，到底要怎么让他既能接近圣上，又不被看出破绽来。”
“老夫以为不必商议，”葛洪道：“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若让老夫入宫替你们那个圣上治疗，那就得依老夫的。”
张鸣皱眉道：“葛神医的意思是，就这样到圣上跟前？”
周媛仔细想了想葛洪的话，道：“也未尝不可，但有一点我要先说明，你不能说你是去替圣上治病的，要说是向圣上进献仙丹。”
葛洪少时曾师从大方士郑隐，学习炼丹秘术，所以他本人也颇精于炼丹之道。除了神医之外，他还有一个绰号，叫做小仙翁。若他说炼得仙丹，入宫进献，司马丕一定会信。
“行不通，”葛洪反对道，“老夫已经有许多年没有炼过丹了，哪里弄来仙丹进献？”
周媛低声道：“谁让你真的炼丹了，若圣上问你要仙丹，你就说还没出炉。等回来后，就将给圣上治病的药制成丹药的模样，不就行了。”
葛洪捋着胡须，思量道：“这……”
周媛一把揪住他的胡须，提高声音道：“你再这样思前想后，就什么机会都没了。快说你同意不同意？”
葛洪痛得哎呦了一声。
周媛催促道：“快说。”
葛洪从她手里夺回自己的胡须，揉着下巴，痛惜的捧着在拉扯时不慎被扯掉的几根胡须，道：“老夫哪里说不同意了。”
“那咱们可说定了，你不许反悔！”周媛强调道。
葛洪答应了周媛，两人与张鸣商定好几时入宫后，就各自散了。
到了入宫那日，周媛领着葛洪来到宫里，走到西堂，等候司马丕召见。
往日周媛入宫求见，十次里有八九次都要等上半个时辰。这一次没等多大会儿，司马丕就传召了他们俩。周媛暗叹道，看来司马丕对丹药的痴迷已经到了不可自拔的程度。
“你就是葛洪？”司马丕坐在坐榻上，上下打量着葛洪。
今日司马丕难得的将室内的窗帏都拉开了，房中光线充足，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眼眶下面的那一片青灰色。
葛洪站得笔直，任他打量，不卑不亢的应道：“回圣上的话，贫道正是。”
司马丕又追问道：“就是人称小仙翁的葛洪？”
葛洪躬身道：“贫道不敢当，都是百姓们胡乱说的。”
“法师无需过谦，这小仙翁的称号，朕看法师完全担得起。”司马丕笑道，他仿佛坐累了，伸开双腿将双脚下垂汲住木屐，顺势将身子往后靠，倚着坐榻慢悠悠地说道：“朕听阿媛说，你要向朕进献仙丹？”
葛洪拱手，平静的说道：“回圣上，贫道的确有仙丹进献，不过还要等两日才能炼成。”
周媛急得直冲他使眼色，之前的确是商量好了让葛洪对司马丕说丹药还没出炉。但进来他还没跟司马丕说几句话，就直接这么说了，司马丕哪里会心平气和的接受，肯定认为自己和葛洪在骗他。
但已经晚了，听到他说还没炼成，司马丕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冷冷的看向周媛：“阿媛，这么说，那仙丹此时还没炼成么？”
周媛忙跪下来，道：“圣上明鉴，葛洪说这次他炼的仙丹极为特别，百年难得其一，所以不敢独享，希望能进献给圣上。但这仙丹一出炉就需得服下，否则那效力便会减弱五成。”
司马丕面色稍霁，他转而看着葛洪道：“阿媛说的，可是真的？”
周媛拉着葛洪，让他跪下，低声道：“快答是。”
葛洪气鼓鼓的瞪了周媛一眼，硬邦邦的说道：“回圣上，是真的。”
“既如此，也就罢了。”司马丕挥了挥手，让他俩起身，疲惫的说道：“待仙丹出炉，立即入宫觐见。”
周媛忙应下，她拉扯着还想说话的葛洪出了门。一出西堂，葛洪就甩开周媛，大步往外走去。
“你方才怎么那么直接的就说出仙丹还没出炉，咱们商议的可不是那样。”周媛加快脚步，追上葛洪。
葛洪没好气的说：“老夫一看圣上的模样，就没心思管那么多了。”
“怎么回事？”周媛望了望四周，压低声音问道：“难道圣上当真已经没救了？”
若忙了这么久，只得到这个结果，她怎么也不甘心。
葛洪冷漠的答道：“也差不多了。”
周媛看着葛洪，严肃的说道：“什么叫差不多？能医就是能医，不能就是不能！”
葛洪叹了口气：“他若再服用一次丹药，那就真的没得救了。你也知道，他现在已经离不开丹药了。等不到咱们研制出对症之药，只怕他就已经走火入魔了。”
不是他不想救，是没办法救。
“你先等着！”听完他的话，周媛脸色一变，立刻跑回了西堂。
不待内侍通传，她便冲入房中。
看见来人是周媛，司马丕不悦的板着脸，道：“阿媛，你怎么又回来了？”
“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阿媛忘了说与圣上知道。”周媛气喘吁吁的说道。
司马丕不耐的摆手道：“有什么事，待朕服了丹药再说。”
“不可！”眼见他一抬手就要将丹药送下去，周媛吓得直接扑到他身边，将他手中的丹药打到地上。
司马丕愣了一下，随即大怒，他喝道：“把周媛给朕拖下去！杖刑——”
“圣上，”周媛急忙大喊道：“请听阿媛说完。若是圣上觉得阿媛的理由不够，便是杀了阿媛，阿媛也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