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崇德宫外
谢玄看了看周媛，以眼神示意她先不要出声，拉着她快步向宫内走去。
眼看都快走到崇德宫了，谢玄还没有回答自己，周媛不豫地挣开他的手，质问道：“那日在天牢里，你一再跟我说最近不要来宫里时，我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今日我都已经入宫了，也看到了那些禁卫如临大敌的阵势，你还不打算跟我说吗？”
“原本我的确不想告诉你，为了圣上的事，你已经付出了那么多，我实在不想让你再插手。”谢玄沉重的看着周媛，说道：“可正向你说的，既然你来了宫里，早晚会知道，不如由我来说。”
谢玄的严肃让周媛更加担忧起来，她犹豫着问道：“是不是圣上的病……”
“圣上病得很重。”谢玄点点头，肯定了周媛的猜测。
“有多重？”
谢玄难过的说道：“好得时候还可以下床走动，但一发作起来，便会陷入昏迷，毫无意识。”
周媛明知答案，却还是怀抱着一线希望问道：“难道已经没有办法了吗？”
谢玄叹了口气，沉痛的说道：“眼下还能以丹药续命，可也维持不了多久了。而且圣上的脾气一日比一日古怪，人也瘦得不成样子。加上长期服丹药损坏了胃肠，几乎无法进食，实在不容乐观。”
原本众大臣明里暗里多少都有些反对司马丕服用丹药，而今众人已经任由他服用了。这足以说明，他真的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周媛愧疚的低头，轻声道：“你出征的时候圣上还可以正常处理国事，我答应你要设法帮圣上，可如今圣上却成了这个样子。”
谢玄苦笑道：“阿媛，你千万别这么说，这不怪你。就是葛洪，也只能挽救圣上于一时，而非一世。只要圣上不能戒服丹药，那迟早都会演变到今日这一步，不过是早一日晚一日的事。”
虽然谢玄没有将司马丕的病怪在自己身上，但听说他病的这么厉害，周媛心中还是极为愧疚。她想做些什么来补救，于是问道：“桓温那里有什么动静？”
“桓温多次来信探问圣上病情，太后每次都回信告诉他，圣上已有起色。同时太后还严禁任何人探望圣上，为得就是防着圣上的病情被有心人报于桓温。”谢玄看见有宫人过来，拉着周媛继续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声道：“但他并未相信太后所言，已经启程回京了，最多五日便会来到。”
“其实就算他不回来，圣上的病也瞒不了多久了。”周媛叹道，“你可知——”
看有宫人从自己身边走过，周媛立刻闭口不言。等他们过去了，她才又继续问道：“你可知桓温想扶植的是哪个？”
谢玄看了周媛一眼，慢慢的说道“这个人你应当能猜到。”
“真的是会稽王？”周媛皱眉道，谢玄出征前晚，他去找周媛时他们曾略微说过两句，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变成了真的。
会稽王司马昱是元皇帝司马睿的幼子，司马丕的叔祖，在皇族中，很有威望。司马丕本身并无子嗣，一旦他薨逝，就必须在皇族中挑选合适的人即位。可以说，桓温这一步棋走得极妙。
司马昱幼时极得圣宠，司马睿几度想废黜太子，立他为太子，最后只因王导等重臣极力反对才作罢。如今桓温选他来继承帝位，不论是从地位还是名望来说，他都算得上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除此之外，桓温选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他性子温和，没有野心，而且偏好道术。他非常尊崇清水道道师王濮阳，甚至还在他自己的府第之内，专门为王濮阳建立了道舍。
从这一点来说，控制住王濮阳，就等于控制住了司马昱。周媛相信，以桓温的手段，轻易就能办到。若是司马昱真的做了皇帝，只怕不出两年，他会被桓温逼迫着下诏禅位。
正是因为明白这些，谢玄的神色与周媛一样凝重。他举目往前望了一眼，道：“等一会儿见过太后再说罢。”
周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快要走到崇德宫了。她点点头，沉默了一下，又压低声音道：“那周太妃呢？她现在还好吗？”
司马丕是显宗长子，也是姑母的第一个孩子，他从一个意气风发，雄心壮志的君王，变成现在这样沉迷长生术，深受丹毒所害的模样，姑母一定很难受吧。虽然周媛和周太妃之间有很深的芥蒂，但周太妃遭遇这样的事情，她心里也不好受。
谢玄知道周媛和周太妃之间的龃龉由来已久，听周媛忽然提起周太妃，他诧异的看了周媛一眼，然后低声答道：“圣上病成这个样子，周太妃自是心中悲苦，前日我看见她，觉得她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他轻声问道：“你想去看望周太妃吗？”
周媛摇摇头，自嘲的笑道：“我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想着要去。况且，姑母大概也不会想看见我吧。”
“其实，”谢玄欲言又止。
周媛奇道：“有话就直说，你这是怎么了？吞吞吐吐的，一点都不像你。”
“其实周太妃也是个苦命的人，她做的错事很多，而且还曾伤害到了你，但她只是为了保护圣上和大晋。”谢玄劝道：“你是她的嫡亲侄女，有时候也要体谅一下她。”
“姑母和我之间的事你也知道，对于一个想要拿我去交换利益的人，我是绝对不会原谅的。”谢玄居然为姑母说话，周媛的语气有些激烈：“我承认她很不幸，但这不表示她就可以让我也变得不幸。”
谢玄叹道：“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被恨意蒙蔽，不想你过得不开心。既然你不想听，我不说便是。”
周媛才进宫的时候，已经有人来禀报太后了。所以谢玄和周媛刚走到崇德宫门外，就已经有内侍在等着他们了。
那内侍躬身道：“谢将军，周家女郎，太后知道你们要来，特地让奴在这里迎你们呢。”
他们道了谢，正要随着内侍进去，突然看到司马照华不知从什么地方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