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前路多阻
那掌柜仔细打量着东海王妃，突然哎呦了一声，道：“昨夜没看清楚，夫人竟是怀了身孕。”
张永忙着将车子套在牛身上，他点点头，没有言语。
“女子本就体弱，再这样颠簸，那里受得了呢。”掌柜面带关切的说道：“客官，小人知道镇上有一家颇有名气的医馆，特别善于调理孕妇，若是客官不急着赶路，不妨让小人带你们去那里替夫人看看。”
张永回头看了看谢玄，见他摇头，便拒绝道：“多谢掌柜好意，不过咱们赶一赶路，最多不过傍晚，也就能到建康了。”
“也好，也好。”那掌柜搓着手笑道：“是小人欠考虑了，咱们这里的医者，着实不能跟建康相提并论。”
张永套好牛车，说道：“咱们这就启程了，掌柜进去吧。”
“好好。”那掌柜口中答应着，却依然站在一边，直到将他们送走了，才打着哈欠回身关了门。
夏日天亮得特别早，还没出镇子，东方已经有些发白了。
周媛穿着一身利落的乌色袴褶服，她骑在马上，与谢玄同样行在队伍最前头。她回头看了一眼之前住过的那间逆旅，沉声道：“你有没有感觉到，那掌柜实在有些奇怪。”
谢玄轻轻踢了一下马肚子，驱马靠近周媛。似乎怕被人听到，他的语气毫无波澜，但却把声音压得很低：“他是桓温他们派来的探子。”
听他的语气，似乎一早就识破了那掌柜的身份，周媛不满的质问道：“你看出来了怎么不提醒我们？”
瞥见周媛的神色，谢玄语气淡淡的说道：“别担心，他也只是对咱们的身份起了疑，并不敢十分确定。”
“只怕桓温的人已经在前面埋伏好了，”周媛担忧的皱起眉头，道：“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们？”
这个小镇与健康一样，在道路两边种着许多槐树。谢玄拨开挡在面前的槐树枝，沉着地说道：“小路是不能再走了，接下来必须从官道回京。”
“官道？”周媛沉吟了一下，便明白了谢玄的意思，她点头道：“越临近建康，官道上的人越多。他们想动手，也不是那么方便。”
见周媛懂了，谢玄便不再跟她说话。
“可是官道要比小路远很多，”想到这样又会延误一晚，周媛不由提高了声音，她道：“这样一来，咱们只怕在城门关闭之前无法赶到建康了，若是再在外面住一宿，我担心东海王妃吃不消。”
谢玄看了周媛一眼，没有理会。他叫过两名侍卫，分别对他们耳语了几句，两名侍卫面色慎重的对谢玄拱了拱手，策马向前狂奔而去。
“你派他们去做什么？”周媛皱眉道，这个谢玄，现在有什么行动都一个人做主了，莫说找自己和东海王商议了，有很多时候，他就像现在这样，连说都不说一声。
谢玄摇了摇头道：“你只要照顾好东海王妃便是，旁的不必多理会。”
“我又不是医者，不论我做什么都无法缓解王妃的不适。”周媛面上带着几分痛苦，看着东海王妃一日比一日消瘦，她非常担心。
谢玄又摆出那副不耐烦的表情，他低声道：“何时到建康，这个是我的问题，你不必多虑。”
“你！”周媛气的瞪眼，这个谢玄，就不能好好跟自己说话。
此时东海王掀起车帷，高声道：“阿碣，咱们今晚能到建康吗？”
谢玄打马回到牛车旁，周媛也跟他一起去了。谢玄如实禀报道：“咱们一会儿要从官道走，阿碣也没有把握。”
“这样，”东海王沉思了片刻，又道：“不如你先派人回京城向太后禀报，请她加派人手来接应咱们。”
虽然谢玄没说，但他也能想到，一路上都没有遇到桓温派来的杀手，如果他要对自己动手，必然会选在从这里到钟山之间。因为这一段路，将是他最后的机会，入了京，回到皇宫，再想下手，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谢玄点了点头，道：“殿下放心，我已经派人回京了。”
回到队伍前面，周媛忍不住问道：“方才你派他们俩出去，就是让他们回京吗？”
谢玄侧身看着周媛，似乎在衡量自己要不要跟她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道：“不是，派回京城的人已经回来了。”
“不是好消息？”周媛眉头紧锁，他派了人回去，却瞒着自己和东海王；这也就罢了，侍卫回来，他也没透露京里是个什么情形。这足以说明，京中的形势只怕已经不容乐观了。
“我也只听了个大概，还没来得及仔细问。”谢玄回头，扬声唤后面的侍卫过来。他指了指周媛，道：“周行，你把京中的情形，跟你家女郎再说一遍。”
周行点头应是，他低声道：“属下一到京城，就发现整个京城都已经开始戒严了。几乎每条街道上都有桓温手下的将士在巡守，东海王根本不可能在不被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进去。”
“桓温手下的人？”周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知道谢玄和自己离开建康没几日，桓温就到了，可他这么快就控制住了京中的局势，这是周媛始料未及的。在她的记忆里，上一世也没有出现这一段。
“那桓温入京之后，建康的形势就越发险峻了。圣上和太后手中，除了四大禁卫军之外，就只有谢将军手下的北府军。但是——”周行看了眼谢玄，低声道：“谢将军不在，北府军群龙无首，只怕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谢玄没有出声，只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属下原本以为禁卫军定然会忠心圣上，哪知这次回京才发现，四支禁卫军，有一支已经为桓温所控制了。这还不算，朝中有许多大臣已经明确表示会保持中立，还有一小部分朝臣站在桓温一边，决意与他一起，支持会稽王继位。倒是会稽王自己，一直都没有表明立场，反而时常出入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