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思媛

第二百二十五章 思媛

看着跪在面前的周媛和谢玄,阮氏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她偏过头用丝帕抹了抹眼泪,哽咽着应道:“好孩子。”

谢道韫见状,拉着阮氏的手臂嗔道:“大喜的日子,阿母怎得哭了。”

“阿母是高兴,”阮氏含泪笑道,她从旁边的侍女手中接过一个装饰华贵的黑漆描金木匣,亲手递给周媛,道:“阿媛,这是当然我成亲时,你祖母给我的,今日我就连同阿碣一起,把它交给你了。”

周媛听罢,心知这是谢家的祖传之物。她恭恭敬敬的双手接过那木盒,郑重的说道:“阿母放心,阿媛一定好好保管。”

“好,好。”阮氏满面喜庆的看着周媛和谢玄,不住点头。对于这个儿息,她是打心眼里喜欢。

谢道韫提醒轻声道:“阿母。”

阮氏这才想起来,该让他们起来了,她笑道:“你看阿母,光顾着高兴了。”

她一手拉着周媛,一手拉着谢玄,道:“快起来。”

周媛站起来,转身将木匣交给身后的兰儿收着。

她看了看谢玄,见他正含笑望着自己,忙低下了头。马上就要真正成为谢玄的妻子了,她有些紧张。

就在这时,赞者高唱道:“夫妻交拜!”

周媛有点愣怔的站着,这么快就要交拜了,她还没准备好。

兰儿急忙在周媛身旁低声提醒道:“女郎。”

周媛还如在梦中一样恍惚,愣怔着没有下拜。

阿奴也提醒道:“女郎,该您先拜。”

在她们的提示下,周媛才恍恍惚惚的行了拜礼。

谢玄弯腰答拜,在两人的头快碰到一起的时候,谢玄微微错开了身子,他在周媛耳边小声道:“阿媛,放松些,别紧张,一切有我。”

周媛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赞者便又高声道:“礼成!”

因为上一世从来没有经历过成为新嫁娘的阶段,所以那时候周媛一直期盼着自己能有一场真真正正的婚礼。可经过今日这一场婚礼她才知道,婚礼实在是太累人了。

听到礼成两个字,她整个人都松了口气。礼成之后,周媛便可入房去了。而谢玄则要留下来与亲友共饮,之后才能回到房间,完成最后那一道——饮合卺酒。

谢玄看着周媛,目光温柔,他柔声道:“阿媛,你先回房,我很快就来。”

王朗就站在谢玄旁边,见他对周媛说的话,他挤眉弄眼的对周媛笑道:“阿媛,方才阿碣偷偷跟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谢玄笑着替周媛应道,他怕周媛害羞,一边对王朗说话,一边示意旁边的侍女先带她回房。

“你倒是护得紧,”王朗抚掌笑道:“不过是说句话。”

“少饮些酒。”周媛关心的嘱咐道。

她担心谢玄背上的伤还没有痊愈,饮多了酒对伤口不好。

王朗身边的一个身量和他差不多的郎君挑着眉,冲谢玄笑道:“阿碣。”

从他的表情之中,不难看出戏谑之意。

周媛脸一红,忙跟着侍女往外走去。

她已经离得有好一段路了,还能听到那个郎君在调侃谢玄。不过当她快走出房间的时候,后面谢玄和王朗等人又了说了什么她就完全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很快淹没就在热闹的人声中。

大厅中闹哄哄的满是人,一走出来,便觉得一下子就清净了下来。那引着周媛出来的侍女道:“少夫人稍等一下,婢子先去看看肩舆到了没有。”

周媛温和的点点头,道:“去吧。”

夜风有一阵没一阵的吹来,周媛忽然感到有一丝冷意。

兰儿看出她似乎有些冷,忙说道:“女郎稍等,兰儿去给您拿披风。”

周媛点点头,道:“我在这儿等你。”

兰儿还没走开,就看到有一名侍女从大厅中快步走出。

那侍女臂弯搭着一件披风,看到周媛,她屈了屈膝,轻声道:“少夫人,是郎君让我给您送来的。”

周媛感动的问道:“是郎君让你来的?”

她从来不知道,谢玄竟心细如斯。

阿奴仿佛放下了谬种沉重的负担似得,轻轻吐了口气,笑道:“看来女郎的确没有选错人。”

“那是自然,”兰儿看了那侍女一眼,低声道:“谢家郎君原本就对女郎很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从侍女手中接过披风,手脚麻利的替周媛披上。

顺着兰儿的眼神,阿奴也朝那侍女望去。她吐了吐舌头,对兰儿做了一个抱歉的表情。她忘了现在已经是在谢府了,对于侍奉周媛的侍女们,都还不是很了解。有些话,即使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味,也不该当着别人的面说。

周媛对兰儿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责备阿奴。她含笑对那侍女说道:“你去告诉郎君,我很好,不需担心。”

阿奴已经沉寂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今日似乎是她这么久以来,最开朗的一次了。阿奴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就算还在周府,她也不会当着别人说那些不该被人听到的话。

“是,少夫人。”那侍女顺从的屈膝行礼,然后退下。

之前的那个侍女已经回来了,与她同来的,还有几个肩上架着肩舆的侍从。

肩舆落地,那侍女屈膝道:“少夫人,请上肩舆。”

谢府处处灯火通明,周媛坐上肩舆,默默的看着沿途的建筑和景致。灯火与暮色之下的谢府,别有一番特色。相对于周府,谢府显得更加精致,更有江南风韵。

她虽然曾经来过谢府,但却没有细细的观赏过这里。从今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家了,她必须尽快熟悉起来。

“少夫人,到了。”

侍女的声音打断了周媛的沉思。

肩舆一落地,兰儿忙上前来,扶着周媛下了肩舆。

周媛下了肩舆,站在院门外,看到院门上的匾额,她一下子愣住了。在两排大红灯笼的映照下,那匾额上的字分外清晰。

“思媛,”阿奴念了一边,忍不住笑道:“看来谢家郎君对女郎真是情真意切啊。”

从来没有人会给自己的院子取一个这么古怪的名字,周媛自己也禁不住有些想笑,然而笑过之后,她心中又涌起满满的感动,谢玄那样高贵出尘又满腹才华的人,竟选择用这么直白而笨拙的方式表达他的感情。

周媛抬脚欲踏进院子,忽然又收了回来,她左右看了看,有些疑惑的说道:“我记得,原先阿碣并不是住在这里。”

谢玄原先住的院子已经很大了,位置也还好,完全没必要挪到这里啊。

“回少夫人,”跟在周媛身后的侍女恭敬地答道:“从长安回到之后,郎君就一直住在这里。”

从长安回来?周媛心下一动,转头看着那侍女,问道“那这牌匾?”

“回少夫人,”那侍女低下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被隐藏的怜悯,她轻声道::“也是那时候换的。”

那时自己都没有回建康,在钟山便与谢玄分道扬镳,跟郗超一起去了会稽。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周媛心中一阵疼痛,谢玄,那时候他该有多痛苦啊。

侍女仿佛能察觉到周媛的心情,她又补充道:“当时郎君情绪很低落,他一回来,就将这院子的牌匾换成现在这个。然后就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日不出来,接连饮了好几日酒,还是后来夫人看不下去了,请了女郎回来,才将郎君劝出来。”

周媛知道,侍女口中的女郎,定然是谢道韫,有时候谢玄连谢安的话都不听,但却很听谢道韫的。

她闭上眼睛,紧紧握住阿奴的手,才支撑着站稳。当时她心中失望,又想帮司马丕对付郗超和桓温,所以便狠下心伤害了谢玄。她没有想过,他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这般痛苦。

“这位姐姐怎么称呼?”兰儿含笑问道。

那侍女忙笑道:“不敢,兰儿姐姐唤我采薇便是。”

“采薇,”兰儿笑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请少夫人进房吧。若是郎君回来,少夫人还在院外,就不大好了。”

采薇脸色一僵,很快又露出笑容,她笑道:“兰儿姐姐说的是。”

她上前一步,轻声道:“少夫人,咱们现在进去吗?”

周媛从回忆和痛苦中醒转,她收拾心情,松开阿奴,对那名叫采薇的侍女说道:“走吧。”

阿奴靠近周媛,望了采薇一眼,意有所指的轻声道:“女郎,当心。”

周媛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她意识到,这侍女的每一句话,都能引导出自己的内疚和痛苦。乍一听似乎很平常,其实,却是精心设计过的。因为谢玄那次去长安所为何事,健康城的百姓没有不知道的。而自己在长安经受过什么,即使不说,大家也都能猜测到。

虽然周媛已经慢慢释怀了,但长安二字,在周谢两家,是绝对不能提的。

仔细一想就能知道,这侍女头一句话就特意说出长安,分明是为了引出她后面那些话。或许她对谢玄很忠心,但对周媛却抱着很深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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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朝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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