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设计

第五十四章 设计

由于遇上王朗,原本提早赶往宫城的周媛反而成了最晚到达的人。

内侍引着周媛向她的位置行去。

康乐公主司马照华正在和她身边聚着的十数名衣着华贵的女郎说笑,周怜也在其中。看到周媛走进来,司马照华的笑顿时凝住了。

她没忘记,上次周媛不仅拒绝了自己让她送几个侍卫玩玩的要求,甚至还让自己在众侍卫面前丢了脸面。

这笔账,今日应当算一算了。

司马照华表情夸张地笑着和众人说了些什么,她们看向周媛的目光顿时充满鄙夷和嘲讽。在那十数名女郎的簇拥下,司马照华缓缓朝周媛走来。她睨了周媛一眼,面带讥讽地拉长语调:“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周媛啊。”

周媛敛衽行礼,不卑不亢的说道:“见过公主。”

司马照华这时候却转过头去同身边的人说笑,只当没看见周媛的动作,任她保持着屈膝的姿势。周媛无暇与司马照华纠缠,她屈屈膝,径自站直身子道:“公主,我有些事情要问怜儿,失陪了。”

说完示意周怜跟自己走。

周怜没有动,她朝周媛身后望了望,像是在看她身后有没有跟着别人,然后轻声问她:“阿姊怎得这么晚才到?”

语气还是一贯的温柔,只是话里的意思却不像她表面看起来那么善良。

在场的许多人都亲眼看见王朗跳进周媛牛车,孤男寡女单独在里面待了很久,足够成为她们茶余饭后的话题。至于同在车中的阿奴,已经被她们自动忽视了。

“还不是在路上又勾搭上一个男子,”司马照华鄙夷的接口道,她睨了眼周媛,讥笑道:“我说阿媛,你就不能安分点,先是勾搭了郗嘉宾,谢阿碣还不作罢。他们一离开,便迫不及待的勾搭起王大郎来了,你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子,也不怕败坏了自家的名声。”

她一口一个勾搭,将周媛说的无比不堪,聚在她周围的女郎都毫不掩饰地大笑了起来。那其中有嘲笑,有鄙视,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前阵子周媛出了不小的风头,那些酷爱攀比的女郎因此都将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一般,巴不得她闹出什么丑事来。

司马照华用手肘捅捅周怜,眼中闪着恶意的光芒:“怜儿你也不劝劝你阿姊,由着她下去,没得辱没了周家的门风。”

周怜觑着周媛,没有说她好也没有说她不好。她咬住下唇,一副无法启齿的模样,为难地轻声道:“阿姊是怜儿长姊,哪有做妹妹的倒过来管自己阿姊的道理。”

她还记得上次桓温赠周媛白绢的事,她深信,虽然那次让周媛暂时躲过去了,但周媛得罪了桓温却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她非常清楚周闵的性子,只要周媛有一丁点拖累周家,周闵决定会毫不犹豫的牺牲掉她。

那个一直偏向周媛的谢幼度现今也是命不久矣,对自己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对于周媛这样一个已经即将失去全部倚仗的人,周怜认为自己不必要再像从前那样在她面前时刻小心谨慎地隐藏自己的心思了。

一个站在周怜旁边的红衣盛装少女还嫌周怜的话太过和软,她不赞成地嗔怪道:“怜儿你吃亏就吃亏在太老实本分,她都没有个做阿姊的样子,你何必还顾及她的颜面。”

“可不是,”司马照华接过红衣少女的话,冷笑道:“这种阿姊要来做什么,依本公主看,不认也罢。”

周媛冷眼站在一边,仿佛她们说的是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就连一向不能听人诋毁周媛一句的阿奴都意外地没有做声,由着她们七嘴八舌的乱说。

司马照华也察觉到这一点,她将这视作周媛对她的轻蔑。因而提高音量,怒视周媛,喝道:“你是聋了还是哑了,本公主在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清者自清,公主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周媛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

看她根本没将这些话放在心上,几个少女不禁自觉无趣。

司马照华气得冷笑道:“好你个周媛,竟连本公主也不放在眼里,当真是越发能耐了!”

周怜细声细语的劝道:“公主息怒,阿姊性子本就如此,并非特意违逆公主。”

不说还好,她的话如同在烈火上浇了一勺油,将司马照华满腔怒火瞬间点燃。

就是周媛这个不肯低头的德行,害自己一次一次丢脸,吃亏。

周媛越是冷静,司马照华越是愤怒难当,若不是连接在周媛手上吃了几次亏,她此刻已经叫人将她押下去了。周媛无视司马照华即将爆发的表情,吩咐道:“阿奴,带她走。”

阿奴早就在等周媛这声命令,她立刻反剪周怜双手,将她向僻静处拖去。

周媛靠近不断挣扎的周怜,耳语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杀死沈赤黔的真凶便是你么?”

周怜惊恐的睁大眼睛,不过一瞬间,她便恢复常态,坚定的否认道:“怜儿没有,阿姊误会了。”

周媛离开周怜,声音微扬,道:“既然不是你,那你一定不会介意我在这里问你几个问题了?”

迎着众人好奇的目光,周怜坚定的表情有一丝慌张,这些天生高贵的女郎,根本不会在乎旁人的死活。只要她们认为可以从中找到乐子,便会乐此不疲的四处宣扬,纵使自己否认,也不会有用。就像周媛和王朗的事,她们只承认自己认为的事实,而绝不会管这件事的真伪。

不过一瞬间,周怜便想通了,她不甘心的垂下眼睑,轻声道:“怜儿跟阿姊走便是。”

周媛微一颔首,阿奴便带着周怜离开。

“周媛!”司马照华咬牙切齿的吼道,这个周媛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竟当着自己的面就将周怜带走。

“康乐公主,阿媛有些事想问怜儿,公主和阿媛之间的事,过了今日在说!”周媛望着司马照华,语气是前所未有地郑重。

她凌厉的眼神让司马照华油然生出退意,但司马照华不愿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强撑着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公主如此无礼!”

周媛冷冰冰地说道:“若公主好奇,也可以跟上来。”

说完便面无表情的走开了,她才不在乎司马照华知道这件事,因为这时候需要担心此事的人,是周怜。

周怜一惊,其中牵涉到谢幼度,司马照华若知道了,绝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她急急地恳求道:“公主,此事是阿姊与怜儿的私事,怜儿想自己面对,可以么?”

看着楚楚可怜的周怜,司马照华眉头皱了起来,她连连摆手道:“去吧去吧,好像本公主多乐意管你似的。”

这么多女伴里,她最喜欢的便是周怜,是以很看不得周怜这个样子。

摆脱了司马照华,三人一直往僻静处走。来到一条偏僻的宫巷,周媛停住脚步,转头看着周怜。

她抬起周怜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道:“我倒是低估了你的狠辣。”

周怜缩了一下,否认道:“怜儿真的没有做那种事。”

周媛嘴角扬起一个讥诮的笑:“早就猜到你会否认,不过你真以为这样做就能害到我?一旦桓温认定是我杀了沈赤黔,你以为他会只针对我一个人吗?告诉你,整个周家都会受到他的报复。当日若不是谢幼度,周家已经毁在你手里了。没有周家庇护,你又算得了甚么?”

周怜面色白了白,死死咬住嘴唇不吭一声。半晌,她道:“不管阿姊信与不信,怜儿还是那句话,怜儿真的没有做。”

周媛托着下巴,冷笑望着周怜:“是什么时候呢?哦,我记起来了,那日去建初寺你与我同坐一车,中间有一段道路特别难行,连周丰那样的驭车好手都无法稳住牛车。你好几次撞到我的手臂,这中间有得是机会接触到我袖中的短剑。”

“阿姊,”周怜目中流露出一丝恐惧,却哭着拉住周媛的袖子道:“阿姊相信怜儿,真的不是怜儿。怜儿知道阿姊一直不信任怜儿,只是阿姊请想一想,怜儿与周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试问怜儿又怎么会连自己一起害呢?阿姊就算不喜欢怜儿,也不能用这种事来诬陷怜儿啊。”

她还倒打一耙了,周媛厌恶的甩开她,道:“证据确凿,你抵赖也没用。况且我相不相信你无关紧要,得要阿父相信了你才作数。”

周怜颤抖起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媛道:“阿姊告诉阿父了?”

周媛最后看了她一眼,抛下一句好自为之,转身离去。

阿奴跟在她身后,小声问周媛:“女郎何时将此事告知郎主的?阿奴怎不知情?”

周媛瞥了阿奴一眼,低声道:“诈她的,不然以她那个死样子,我又没证据,她怎么可能会承认?”

这么短的时间,她根本来不及重新搜集证据,眼下只有让周怜自乱阵脚,方才有机可乘。其实她自己也没有把握,但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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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朝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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