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强吻

第六十八章 强吻

那只熬药的药炉此时就放在周媛院中,侍女添了把柴火,药壶上冒着袅袅薄烟,整座院中溢满了药香。

葛洪掀开壶盖,往其中投入一味周媛未曾见过的药材,他侧过脸,神秘地对周媛说:“丫头,告诉你,这可是最后一副药了。”

“真的?”周媛将目光从药壶转到葛洪脸上,见他确认的点头,周媛惊喜地几乎跳起来。

原先周媛以为只要葛洪给谢玄配出解药,那他即刻便可康复了。但直到葛洪将第一副解药熬制好后,周媛才知道,根本不是她原来以为的那样,以后每隔七日,谢玄便要服一次药。

除了第一副药需要熬制一日一夜,之后都是在子夜开始,一直熬制到第二日正午结束。

她一直以为这种离不开药的日子谢玄不知还要过多久,可方才却听到葛洪亲口告诉她,这是最后一副了,谢玄终于可以摆脱这药了。

看她开心的样子,葛洪笑道:“丫头,今日这药一定要按时服下,否则便前功尽弃了。”

“知道了。”周媛还是满面笑容。

为了严守秘密,谢玄虽然回了谢府,但他的解药还是每次在周府熬制好后,再由他的贴身侍从谢云按时来取。

越是到了最后一刻,周媛越是着急,她不时围着炉子走来走去,好几次都想伸手掀开药壶看看到底好了没。葛洪拍开她的手,警告道:“不能掀。”

兰儿正坐在院中做女红,看周媛如此,她禁不住笑道:“女郎也太心急了,这一掀,不仅解药不好用了,女郎自家的手也非得烫出个好歹来不可。”

周媛今日心情大好丝毫不理会兰儿的取笑,依旧绕着炉子晃来晃去。

葛洪还有别的事要做,他临走时一再嘱咐人看着周媛,不许她掀药壶。又得了周媛的保证,才放心的离开。

好不容易等到药熬好了,周媛便让阿奴到角门去看谢云到了没有。如此反复三次,阿奴忍不住告饶道:“女郎,真的没到时候呢,不信你亲自看一看更漏。您让阿奴歇会儿吧,再跑下去,阿奴就要力竭而亡了。”

周媛回房看了看更漏,果然还早,她只好忍住煎熬继续等下去。当又过去半个时辰还没看到谢云之后,周媛有些沉不住气了。

看周媛坐立不安的样子,阿奴劝道:“女郎别急,说不定是路上遇到什么事给耽搁了。”

“不等了,来不及了,”周媛摇摇头,吩咐阿奴道:“你给他送去,省得耽误了用药的时辰。”

方才葛洪的话周媛还记得清楚,如果不能按时服药,便会前功尽弃,所以她才会如此心急。

阿奴应是。

待人将药过滤,倒入一只青瓷壶里,放到药匣装好,阿奴抱起药匣道:“女郎,阿奴去了。”

周媛点点头,仍是不大放心的看着阿奴。阿奴拎着药匣才走出院子,周媛便一下子跳起身,道:“还是我跟你一起去。”

阿奴一个人骑着马,她担心会抱不稳,把药撒了就麻烦了,倒不如自己陪她一起去。

她绝不会承认,自己要去谢府还有一个原因是从桓温府回来后,这几日谢玄都没在自己面前出现,她开始有些担心他。

周媛今日用的是那头日行八百的青牛,在城中虽不可全力奔跑,但总是比寻常的牛行速快上许多。她怕会引起旁人的注意,便只带了少数几个侍卫。

待赶到乌衣巷谢府,周媛急急令阿奴下去叩门。

谢府的门侍往周媛这边望了望,对阿奴摇摇头,态度和善,却很坚决的退回去关上了大门。

阿奴沮丧的回到周媛车前,低声道:“女郎,谢家郎君不在府里。”

“不会的,他明知今日是服药的日子,怎么可能出门?”周媛不信那门侍,认定这是他敷衍阿奴的话,她道:“定是那门侍看咱们眼生,才这么说的。”

阿奴想想,周媛说的也有道理,她又上前叩门,这次,周媛和她一起站在谢府门前。

那门侍开门看到还是方才的女郎,客客气气的拱手道:“女郎,我家郎君真的不在,不如女郎留个名帖,待郎君回来,小人一定告知郎君。”

看来这门侍是不会代为通传了,阿奴担心的说道:“若是耽误了服药可如何是好?”

周媛蹙眉思忖了片刻,突然想起谢玄曾交给自己的那块白玉,她一面令阿奴阻止门侍关门,一面自随身的荷包中取出那枚白玉托在掌心。她问那门侍:“你可认得此物|?”

门侍疑惑地打量了周媛一眼,待他看清楚她手中的东西是什么时,不禁大吃一惊。他的态度原本是很和善的,但那和善中却带着一丝防备。此时那门侍已完全放下对周媛的戒备,他躬身行了一礼,面带惭愧的同周媛解释道:“女郎有所不知,这阵子老有一些小姑子跑到咱们谢府来,要见我家小郎。小郎实在不胜其烦,才吩咐小人,但凡是美貌的小姑子来求见的,一律推说不在。”

这门侍大概很怕周媛一会儿在谢玄面前说他的不是,为了讨好周媛,还特意在小姑子面前加上了美貌二字。看得出来,他也是个很有心眼的。不过以周媛对谢玄的了解,他那个脾气,定然不会说的这么客气。

周媛笑了笑,表示接受门侍的恭维,她客气地说道:“还要劳烦小哥代为通传。”

她明白门侍的意思,与周媛来说,他也没有对自己做出什么无礼的举动,没必要同他过不去。

门侍对周媛投以一个感激的眼神,忙点头道:“多谢女郎,女郎稍等,小人这就去向郎君禀报。”

他之前做的一切都是一个合格的门侍应当做的,可他见过许多骄纵无礼的贵女,她们常常不问缘由,只要认为自己被怠慢了,便会不管不顾的大发雷霆。他做门侍多年,练就一双识人的好本事,然而多年养成的习惯,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寻求周媛的原谅。

周媛站在谢府门前,阿奴抱着药匣立在她身后。

阿奴伸头往谢府里瞅了瞅,小声道:“既然谢家郎君在府里,为何没有派人去取药?阿奴还以为他有事绊住了呢。”

周媛将碎发别到耳后,淡淡的说:“等见了他,自然就知道了。”

她们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还不见谢玄出来。阿奴抱着药匣,踮着脚尖往里面看,头抱怨道:“谢家郎君怎么还不来,女郎,要不咱们直接进去吧?”

周媛低斥道:“等着就是,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其实若不是受自幼养成的那份礼仪的约束,周媛此刻已经闯进谢府了,虽然明知道时间还够,但她就是忍不住担心。

直到周媛站的腿都酸了,一身白袍的谢玄才汲着木屐,翩翩而出。

阿奴在周媛身后小声嘀咕道:“郎君怎么这么久才来?”

谢玄目中闪过一丝痛苦,面上却带着笑意:“怎么会,我一听阿媛来了,便很快出来了。”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眼眶有些发红,如同桃花一样点染在他狭长的凤眼周围。

周媛不禁皱眉,她揉了揉鼻子,道:“葛洪说你身上的伤还没全好,不可饮酒,你忘了吗?”

谢玄不以为意的扯了扯唇角,扬眉望住周媛,声音带着一丝迷离:“你怎么来了?”

周媛没好气的瞪了谢玄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你还问我,你怎么没让谢云到我那里去取药,莫非忘了日子?”

谢玄仰着头想了半晌,才恍然般说道:“哦,是为了这事儿。”

他笑着拍了拍周媛的肩膀,道:“多谢关心,不过我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需再服药。”

周媛看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责道:“你怎么一点都不知爱惜自己身子。”

谢玄疏朗地大笑起来,目中却含着一丝说不出的痛楚,他反问周媛:“爱惜又能如何,不过一具皮囊罢了。”

他虽笑着,周媛却觉得那笑声中蕴含着无尽的痛苦似的,她心中一紧,忍不住哑声制止道:“别笑了。”

谢玄不听,依旧大笑不止。

阿奴问站在他身后的谢云:“你家郎君今日是怎么了?”

谢云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有出声。

周媛回头让阿奴把药递给站在谢玄身边的侍卫,嘱咐道:“别忘了服侍你家郎君服下。”

谢玄看见药匣,忽然止住了笑声,他夺过药匣,狠狠摔在地上,高声道:“我不是说了不需再服药吗?”

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动了众人,就连对面王家都有人出来查看。

幸而有药匣保护着,虽然药匣被他摔开,里面盛药的青瓷壶却好好的。

周媛忙蹲身捡起瓷壶,抱在怀里,冲谢玄低吼道:“你作甚么!”

谢玄别过脸不看她,冷冰冰地说道:“你我两不相欠,我的身子自有我做主,不劳你操心。”

他居然说出这样绝情的话,周媛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她曾以为她根本不会在乎谢玄,然而突然听到这话,此刻她的第一反应却是心口发疼,呼吸困难。她怔怔的望着谢玄,半晌,她将瓷壶塞到谢云手中,缓缓地说道:“你饮了酒,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这个人,不是她认识的谢阿碣。

阿奴气红了眼睛,她冲到谢玄对面,质问道:“郎君知不知道,郎君每次服的药,都是我家女郎看着熬的?这药从子夜开始到正午方才能熬好,每次到了熬药那日,女郎都无法入睡,总是躺一会儿便又起身去查看,郎君怎能这样伤她!”

谢玄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看周媛,他的手渐渐攥成拳头,原来为了这药她竟这么用心。他就知道,虽然口中不说,周媛却总是为自己中毒的事情自责,认为是她连累了自己。她对自己,果然只有内疚吗?

那日在桓温府上,她和郗超之间的配合是那么默契,只要一个眼神,她便能懂郗超的意思。如果不是有过很深的纠葛,是绝不会产生这样的默契的。他知道周媛和郗超并不算熟悉,为何他们两人竟有这么深的默契?

还有周媛看郗超的那种眼神,说不上是爱还是什么,但那其中的深刻和复杂他却绝不会看错。那种眼神让他嫉妒的发狂,从未惧怕过任何事物的他竟开始觉得自己无法面对周媛,一见到她,就会想到她和郗超之间那莫名其妙的情感。

谢云觑了觑自家郎君的面色,低声道:“女郎莫气,郎君饮醉了才会如此。”

周媛摇摇头,轻声道:“我回去了,记得服侍你家郎君服药。”

“女郎放心,小人省得。”谢云应道。

谢玄的声音喑哑,他低低的,仿佛是在自语,又仿佛是在问周媛:“你对我,当真只有愧疚,而没有一丝感情吗?”

“你醉了,我先回去,改日你酒醒了咱们再谈。”周媛没料到谢玄会这么坦白,丢下这句掩饰的话语,她慌乱地转身离开。

谢玄突然生出一种感觉,如果就让她这么离开,她会永远和自己保持距离,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愣愣的看着她走远,直到她即将踏上牛车的时候,谢玄突然飞身上前,一把拉住周媛。他低下头,将自己的双唇印在她的唇上。

温软的唇瓣相接,周媛不由一颤,她瞪着近在咫尺的俊颜,脑中一片空白。

谢玄伸手捂住周媛的眼睛,带着暖暖地气息,低喃道:“乖,闭上眼。”

周媛受了蛊惑似的,竟真的闭上了眼睛。

谢玄轻笑起来。

周媛突然醒悟到他在做什么,用力推开了他。

那些侍从望着谢玄,直到这时都还处在震惊之中。他是活的随心所欲,但绝不是没有分寸,举止放荡之人。哪知今日竟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还是在谢府门前,那对象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而是汝南周家的嫡女!

一直到坐进牛车里,周媛还在颤抖,她浑身发软,捂着自己的心口,感觉到心脏几乎要跳出腔子。为什么变成这样,谢玄疯了,自己也疯了吗?

谢玄望着远去的牛车,渐渐清醒过来,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就那么吻上去。不过——他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唇,露出一抹满足的笑意,阿媛的滋味,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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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朝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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