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一箭双雕

第七十一章 一箭双雕

长安的王公贵族中,盛行的是骑射之风;建康的贵族也会到野外冶游,但更多是许多纨绔子弟借此机会放浪形骸。

周媛曾听过,有些贵家子弟会在野外举行那种荒淫的聚会。

然而这次,他们的聚会却非常意外的为建康做出了一次贡献。据说秦人企图混入建康打探情报的事情,便是他们在野外聚会时发现的。

消息如同瘟疫一样,迅速传开,一时间建康城内人心惶惶。

直到这时候司马丕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怎样的错误。因为先前没有重视周媛的话,他并没有做好足够的应敌准备。

虽然谢玄和郗超都分别在他们的能力范围内做了准备,但如果苻生攻来,他们的兵士也只能够先抵抗几日而已。

此时苻生的军队还在离京口百里之外的地方,而且他仅仅只带了五千人。大多数人一听到秦军这两个字就已经腿软了,更别提要面对他们,京口的将士或许能做些对抗,但没有人敢信心十足地说,他们一定能拦下苻生的进犯。建康的士兵们也安逸太久,平常几乎没有做过什么训练,对敌经验也不够,城中胆敢抵抗秦军的将士,除了谢玄带的那一批外,几乎也没有多少了。

苻生虽然没有直指建康,却不时出动小股部队滋扰百姓。也不恋战,就是在每次人心刚稳下来时候,他必然会出兵。反复数次,许多百姓不堪其苦,纷纷向健康逃难,很快城中人满为患。

司马丕大为忧虑,他再一次召见大臣入朝商讨对策,这已经是自得到苻生出兵消息后的第五次了,自司马丕即位以来,这是头一次如此频繁的召见众臣,由此亦看见此事的紧迫程度。

这一次,周媛也被传召。

建康尚玄谈不尚武力,朝中大臣多为王公贵胄,精通兵法者甚少。对于苻生这次进犯,大多数朝臣都只有恐惧,没有对策。

这次事情已经发生,周媛也没有太多对策可想。几位公卿大臣各执一词,讨论到激烈出几乎拳脚相向。

周媛这是第二次参与朝会,然而她每次得以参加都是因为发生了特殊的事件,所以她没有机会知晓正常的朝会是个什么样。

司马丕坐在御座上,透过冕旒注视着大殿内发生的一切,他并未试图分开那几位争执不下的大臣,而是绕过他们,直接向周媛发问:“周媛,你有什么看法?”

这句话刚一落地,方才还喧嚣吵闹的大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每一个人都望向周媛,包括方才争执的异常激烈,目无旁人的那几位大臣。

他们之前刻意当做没有注意到周媛,其实都是在掩饰自己对周媛的态度。在这样郑重的一个朝会上,圣上竟然召了一位还未及笄的小姑人入殿。她是为朝廷做出过一点小小的贡献,但那也代表不了什么,不过是巧合而已。

感受到众人目光中毫不掩饰的敌意,周媛攸然感到一股压力。

司马丕耐心的又问了一遍,大殿内更加安静了,每一个人都在等着,看周媛会说出怎样的答案。

“民以为苻生很快就会回去,咱们只要守住城防,此次必将安然度过。”周媛态度恭敬的躬身行了一礼,既然是在朝堂之上,又是这样重要的朝会,她行的也是男子的礼仪。

她曾想过自己应该少说一点,但还是忍不住提出自己的看法。

一个白须大臣瓮声瓮气地质问周媛:“你怎得如此确定?”

“苻生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攻占建康,”周媛细细的解释道:“他带得人这么少,绝不会要攻占建康。加上秦军国土都远离健康,即使他们能攻下也很难守住。”

一个个子高高,五十岁上下的官员蓦地斥道:“你这女娃说得简单,你又不是苻生,怎会知道他的打算?他兄长死了,也许他悲痛之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完全不能用常人的想法来判断他。”

旁的大臣哄笑,他们绝不会相信一个孩子的判断。

就在这时,郗超拱手出列。

众臣没了声响,个个都安静下来,恭听郗超说话。

郗超早已习惯了这种礼遇,他表情如常,声音温和,娓娓说道:“臣也认为苻生会很快退兵的,如见最重要的不是想着如何攻推苻生,而是要做好防守。。”

谢玄出列补充道:“还要尽快安置难民,稳定人心。”

第一次见到这两个人立场一致,互为援引,周媛很不习惯,从以前到现在,她所知道的谢玄和郗超都是一对政敌,而非同盟军。

他们一个是桓温身边最得力的谋士,一个是刚打过一场胜仗的将军,他们的话比之周媛,分量自然重了不少。不少大臣都露出沉思的神色。

但也有人不以为然的摇着头。

司马丕身边那个名叫李鸣的当红内侍,领着一名武将打扮的年轻男子匆匆入殿,跪地禀报道:“禀圣上,西城守将收到一封用箭射来的信,是苻生所书。”

“呈上来。”司马丕道。

武将捧着一封页书信,双手举过头顶,等待内侍来拿。

司马丕拿过那封信只看了两眼,便捏在手中,团成一团。他的脸隐在冕旒后面,看不清神色。

殿内众臣,包括周媛在内,都无比好奇那封信的内容。

这时,司马丕突然一言不发的大步跨下御座,离开大殿。

众臣面面相觑。

内侍一看司马丕抛下众臣独自离开,忙拉长声音,高声唱道:“退朝!”

虽然司马丕什么都没说,但事情还是传开了,当周媛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建康城每一个人都在谈论此事。

苻生在信里,提出一个非常奇怪的要求,他说只要交出周媛,便会即刻休战退兵。

街市上人声鼎沸,车轮滚滚,行到每一处,都能听到关于此事的议论。

现在整个建康城都在传周媛和谢玄之间的事情,大概苻生也信以为真,所以要求交出周媛。他此举既是针对谢玄,又微妙的避开了对自己最不利的情况。

因为如果直接要司马丕交出谢玄,会导致非常激烈的反抗,那些平日政见不合的大臣也会在这件事上结成暂时的联盟,除非他真能攻下建康,捉住谢玄,否则绝对不可能实现。

原因有二,一是谢玄乃刚刚为国立下大功的将军,将士们在前方战场拼杀搏命,回来却又被当做罪人交给敌国,这只会让原本就不够勇猛的大晋军队更加退缩。试想,如果谢玄都被交出去了,以后还有谁敢为朝廷卖命?

二是若司马丕这次为了让苻生退兵而把他交出去,士族会将此事看做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因为谢玄更是堂堂高门士族子弟。连自己的子弟都不能保住,他们凭什么要继续支持司马丕?

这是直接关系到士族自身的事情,所有人都会站在谢玄这一边。就是坐在御座上的司马丕也不会这么傻,这么做等于将士族往外推,整个皇权都是建立在士族支持的基础上,若他当真这么做,无异于自毁朝纲。

而在周媛所处的这个时代,贵家女子地位虽不算低,但毕竟不是男儿,还是不及男子那么重要。交出一个周媛便能换来整个建康的安全,这笔交易是在划算不过了。

谢玄骑着马,沉默的在周媛车旁行着。看得出来,他有些自责。大家都明白,苻生这次之所以进犯建康,是因为他要报复,他要谢玄为苻苌之死付出代价。而周媛,不过是被殃及的鱼池。

“阿媛,”隔着车窗,谢玄的声音很沉稳,很坚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会保护你。”

周媛却没有留意谢玄的话,自从听到苻生的要求,她一直处在疑惑中,她低声道:“或许他在战场上是把好手,但胡人擅长单刀直入,怎么会想出这种主意?”

她见过苻生,他那种狠绝,有仇必报的性格曾深深震撼过周媛。但周媛也因为那次的事看出他行事果决直接,绝不可能会是能想出这样阴损主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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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朝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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