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盘问

第七十八章 盘问

她撩开车帘探出头,张口欲喊,然而一个字都还没出口,便被一股大力带回了车厢。她闭上眼睛,心中暗暗叫苦。

苻生粗暴的捂住她的嘴,将她一把拽入怀中,垂头在她耳边低语道:“真以为就凭这几个残兵弱将就能抵抗住我这二十名大秦铁骑吗?”

停了一下他又语气阴冷的继续说道:”你最好保持安静,否则,孤王不介意大开杀戒。“

周媛的身子一僵,她意识到,苻生的话绝不是恫吓。可是就这么放掉眼前的机会她实在不甘心,她睁眼看着苻生,服软般轻声道:“放开我,我知道该怎么做。”

苻生看着周媛,目中闪着意味难明的情绪,忽然,他猛地推开周媛,转脸不再看她。

他力道极大,被他这么一推,周媛的背一下撞到车壁,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在发疼,不禁呻吟出声。

外面的兵士正要放行,车里的动静却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周媛听到一位兵士吩咐驭者道:“掀开车帘!”

苻生警告的看了周媛一眼,重新将左脸隐在散发下。

一名身着甲衣,将领模样的男子探头,他往车厢里巡视一周,目光从苻生扫到周媛。看到周媛,他先是一怔,继而露出惊艳的神情。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掩饰的咳了一声,向着周媛问道:“小郎是在哪位将军手下当差?”

周媛看看苻生,又看看那将领,见他的确是在问自己,这才恍然想起,自己还穿着军袍。她下意识的将领口向上拉掩住脖颈,然后才粗着嗓子答道:“回将军,小将乃谢幼度谢将军之属将。”

说完又看了眼苻生,她知道苻生最不愿听到的,便是谢玄的名字。不过自己只有这么回答才可信,因为这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实话。还有一点是她的小算盘,若是谢玄追到这里,只要一问守将,便会知道自己来过这里,或许他可以由此而找到自己。

将领的表情一下子变得肃然起敬,他看着周媛,语气颇为激动:“兄弟们都极为崇拜谢将军,他大挫秦军,射杀秦太子苻苌,当真是大振军心。”

周媛未提防提起谢玄的名字竟引出他这些话来,心中暗叫不妙。这些话字字句句都戳在苻生痛处,足以激怒他。她偷眼向苻生看去,见他脸色难看得厉害,一双大手攥成拳头,看上去随手到会爆发。周媛担心苻生会在此大开杀戒,忙打断兵士的话,笑道:“末将家中有事,将军看……“

站在一侧的驭者适时地插话说:“我家大郎突然离世,郎君们归心似箭,还请军爷体谅一二。”

那将领点点头,带着同情的表情安慰道:“兄弟节哀顺变。”

他下令兵士们搬开行马,让苻生一行通过。

周媛悄悄自袖中抽出锦帕,偷偷地从车窗丢出,那锦帕下角绣着一个周字。

车轮才一滚动起来,后面的将领突然叫他们停下。他他重新撩开车帘,先是对周媛报以一个歉意的笑,而后对苻生说:“我看这位郎君似乎很是面善,郎君可否将脸露出来让咱们看一眼?”

话说的很客气,但周媛明白,若是苻生不从,他们是绝不会放行的。

周媛丢的锦帕暂时还没有人看到,不知是那些彪悍的侍卫还是哪个地方露出了破绽,引得这将领起了疑。

苻生冷冷的看了将领一眼,竟露出一个笑容。

苻生一笑,那将领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虽只露出半张脸,却已是俊美得让人窒息,他生得极俊朗雄伟,并无一丝女气,但仍是时常遭人觊觎。当然,前提是对方没有发现他那只失了明的左眼。

见那将领如此,周媛心知他应当是个好男色的。本朝男风盛行,对此周媛亦早已司空见惯,并未感到有何不妥,况且这将领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便是叫苻生将脸露出来也只是恪尽职守而已。

只是苻生的笑容在这将领看来是绝代风姿,在周媛眼里,却知道这正是他预备杀人的前兆。这将领没有见识过苻生的狠绝,自然想不到他自己此刻已是命悬一线。不光是他,连同他身后那些兵士也会随他一道丧命。

周媛不忍这些大晋的将士就这样丧命,竟鬼使神差地伸手扯了扯苻生的袖子,又一团和气的对那将领说:“将军莫怪,我这阿兄性格孤僻古怪,不喜与人相交,大家同是武将,请将军不要为难我们才是。”

那将领闻言,很认真的思量了起来,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坚持道:“我也不愿为难兄弟,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如此,还望兄弟海涵。”

感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住,苻生顿了一顿,转脸看向周媛。

周媛来不及去看他,她知道苻生一露脸也那么他的身份也就露馅了。谁人不知秦国淮南王苻生样貌英俊不凡,只可惜有一只眼睛失明。那将领又如此崇拜谢玄,定然对秦国和苻生也有所了解,只要稍微动脑筋想一想,便能猜出眼前的人是苻生。如此一来,便是苻生不杀他,他也会来捉苻生,结果还是一样,他们根本不是苻生的对手。

这着急,忽听得苻生冷哼了一声,周媛不由望向他。这一看不打紧,周媛被他吓得几乎发起抖来,只见他眸中盛满了怒火与厌恶,面色铁青,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周媛发现自己的手中有一角玄色衣角,此时光线充足,那金红线交错的镶边正发出熠熠的光彩。她这才注意到原来自己还拉着他的袖子,她也被自己吓了一大跳,慌忙甩开手。不知方才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去扯这魔头的袖子,要是他恼了,还不连自己一块杀了。

也不知苻生怎么想的,他并未如周媛想象的那样对那些将士下手,而是无视将领的存在,对站在一侧的驭者道:“我们走。”

拦在前面的行马先前已经搬开了,前方无任何障碍,驭者训练有素,一得了苻生的命令,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上马车,挥鞭打马,车轮滚动,跑得飞快。那站在车前的将领没防备,一下子被撞到一旁。

他骂了声娘,一跃而起,跳上马大喝道:“追!”

周媛还在意外苻生竟会这般轻易放过那些守将,后面苻生的侍卫和率先追上来的将士已经打了起来。兵器相击,发出兵兵锵锵的响声,呼喝声亦是不绝于耳。

而驭者没有放慢车速,一路向前。后面的声音渐渐远来,周媛叹了口气,还是没能避免这场战斗。

苻生冷着脸看她,讥讽道:“有心思管旁人,倒不如想想你自己。”

想想自己?若不是时机不对,周媛几乎要笑起来了,那个将自己捉来的人不正是他吗?

后面的马蹄声渐渐又响起,不紧不慢地跟在马车后面,踏着地面,哒哒作响。看来苻生的侍卫胜了。

苻生往后一倚,慢悠悠地说道:“给本王倒茶。”

周媛心下恼火,他竟把自己当婢女使唤。她气得咬牙切齿,但一接触到苻生的眼神,她便屈服了,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这笔账先记下,来日再算。她忍气问苻生:“在哪里?”

苻生只是夹着冷意扫了她一眼,周媛就没有勇气再问了。她低下头,恨恨地在马车中翻找,最后在一个暗格中找到了一套瓷质茶具。瓷壶里盛着已经煮好了的茶水,里面的茶水倒出来还是滚烫的。周媛认出这可以保温的瓷壶正是大晋官营瓷器坊里烧出来的东西,据说这种瓷器很难烧成,每年只有那么一两把而已,仅作为贡品供与皇家。就连周家也只有一把,还是当年明帝赐给的。苻生是从哪里得来的?

苻生不耐地敲击桌案,示意周媛倒茶。

周媛只得暂时收了疑虑,她倒了两碗茶,一碗递给苻生,一碗自己饮。他渴了要饮茶,自己正好也渴了,苻生将她视作婢女,她却不能也如此看自己。

见周媛不问过自己便饮了茶,苻生也没有说什么。

两人饮罢,周媛正要将茶碗收起来,苻生却按下她的手,道:“慢着。”

周媛不明所以,只是看着他,苻生拿起周媛用过的茶碗,毫不犹豫抛出车外,口中说道:“这碗已经脏了,还留着作甚。”

只听外面啪地一声响,瓷器触地而碎。

鼻子一酸,屈辱的眼泪一下子涌入眼眶。周媛知道他因为谢玄的关系很讨厌自己,可这样赤裸裸的羞辱却如同劈手给了她一巴掌,令她的自尊无法承受。她仰起头不让眼泪落下,被他这样羞辱已是万分难堪,若还要在他面前流泪示弱,只会令自己更加难堪,屈辱。

苻生还不作罢,他捏住周媛的下巴,看进她的双眸,冷冰冰地警告道:“你不过是本王的俘虏,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若再敢逾矩,本王便将你赏给后面的那些侍卫。”

赏给那些侍卫!

这话如同咒语一样在耳边环绕着,久久不消散。看他的样子,绝对是认真的。周媛心中大惧,这个男人当真是个恶魔!

方才他什么都未表示,周媛还以为他没有在意,没想到直到现在他还在记恨自己阻拦他的残杀那些守将的事情。下巴被他捏得生疼,周媛却咬着牙忍住,不愿让自己对他示弱。她暗自发誓,不管多久,总有一日,她要让苻生为他此刻对自己的羞辱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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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朝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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