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出门

第八十八章 出门

第二日下午,苻生便派付敏来接周媛出门。

周媛没想到他这么雷厉风行,昨日付敏也说了,他们最近很忙。周媛问时,付敏笑道:“殿下一向如此,只要他应下的事,便一定会做到。”

两人说着便走到了大门处,在后宅待了这么久,周媛还是第一次跨出太子府的大门,她不由深吸了一口气,这门外的空气都比府里清新。

苻生坐在马上等周媛,他带着远游冠,穿着那日将周媛掳出军营时所穿的那件红线与金线交错镶边的玄色锦袍,足上仍是他长穿的那种软皮短靿靴。

今日他将头发收拢的非常干净,露出完整的脸庞,贵气中带着几分英朗。只是被他注视时,会发现他那只失明的眼睛稍稍破坏了这种英朗之气。

周媛自己穿的是长安权贵女子间风行的右衽襦服,窄袖贴身,上面的过膝长袍为紫色,下身的及地襦裙为黛色。受晋服影响,这种袍子也有宽袖的,但为了出行方便,周媛还是没有穿她所习惯的那种宽袍大袖。

苻生见她出来,问道:“你可会骑马?”

“骑过几次。”周媛点头道。

苻生似乎不大相信,他让付敏牵了匹栗色的驽马给周媛,看到周媛利落的翻身上马,苻生才真的信了,他难得的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道:“还以为你们晋国的女子个个柔弱不堪,没想到你还会骑马。”

周媛得意地冲他一笑,却没有告诉苻生实情。其实他说的不错,在晋国莫说是女子,便是男子也很少有会骑马的,她的马术还是之前为了跟谢玄行军才学的。

竹儿从门内出来,走到周媛马前,踮脚奉给周媛一件玄色镶边披风,体贴地嘱咐道:“女郎仔细莫着了凉。”

周媛系上披风,笑道:“我都没想起来,还是竹儿细心。”

周媛一见竹儿拿着见披风出来,便明白她这是故意想在苻生面前露脸,她这样的事见过不少,就连周珣还那么小都有婢女企图吸引他的注意。所以她才会赞竹儿,不过是个顺水人情,她还不至于吝啬。

苻生看了眼竹儿,点点头没有多言。

竹儿兴奋的两颊泛红,对她来说,太子看了她一眼,这就够了。而且太子还对她点头,分明就是在赞赏她呀。

周媛戴上面衣,问苻生:“咱们要去哪里?”

苻生从马上侧身过来,伸手扯着周媛的面衣,道:“我们秦国不讲究这些,女子主持门户,抛头露面的也多得是,像你这样出门带面衣的才是异数。你戴了反而会更引人注目。”

周媛听了,转头看了看后面的付敏。

付敏点头道:“太子说的是真的,一会儿到了外面,女郎就知道了。”

周媛这才拿掉了面衣。

建康拉车的是牛,用马的极少,而这里都是用马拉车,周媛看到满街马车一时间有些不大习惯。

从太子府行出去,到了街市上,周媛一路留心观察,发现果然鲜少有戴面衣的,这才信了。只是他们后面跟着有四五十名护卫,个个身着袴褶,骑马跨刀。一路行来,不断有路人驻足观望。似他们这样骑马的人不少,但后面跟着这么多侍卫的就不多了,是以他们这一行相当打眼。虽然没有特意告诉别人他们是太子府的人,但这么张扬,有心人一定会认出苻生的。周媛有点担心,她轻夹了下马肚,向苻生那边靠近,道:“咱们哪需要这么多侍卫,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你在这里吗?”

“没有人敢这么大胆。”苻生看了看周媛,满不在乎的说道,“你不是要熟悉长安,那就好好看你的。”

见他不听,周媛便住了口。

越往里走,人就越多,街道上也开始拥挤热闹起来。

一条长街上满是货物,沿途有不少小贩在叫卖,胭脂水粉,玉石首饰,各色吃食等。苻生介绍说:“这是长安最热闹的市集,”他转脸问周媛:“比你们建康的大市如何?”

周媛心里认为这里更热闹,但口中却不服输,说:“各有千秋。”

苻生自信的一笑,却没有跟周媛争辩。

这笑容让周媛油然生出有一种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的感觉,那君子便是苻生,小人……呸,呸,哪有这样形容自己的,周媛立刻打住了,不再往下想了。

一行人慢慢悠悠的骑在马上,行到一处,周媛看到有一个卖饼的摊贩前聚满了等着买饼的人,不禁怀念起秦淮河岸边的那家萧氏胡饼。

苻生顺着周媛的目光看去,然后唤道:“张华。”

名唤张华的侍卫应声,驱马上去。

苻生指着那饼摊道:“去买两张饼来。”

他对周媛说:““这家的饼做得很好。”

周媛没想到苻生竟如此细心,心里有些感动,她笑道:“我之前便闻到香味了。”

他们正在等张华回来,这时前方忽然一阵骚乱,付敏忙驱马挡在苻生身前,又叫人去查看。

侍卫回来,禀报说是几个乞儿在踢打另一名瘦小的乞儿想抢他碗中的食物,而那名瘦小的乞儿任他们踢打,只是死命抱住自己的碗不撒手。

周媛听了不禁心生恻隐,付敏也皱了皱眉,他拱手道:“殿下,属下去看看。”

苻生叫住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相干的事少理。”

周媛无法相信的看向苻生,就是她这么不爱管闲事的人遇见了那小乞儿都会帮一帮他。苻生可是秦国的太子,也就是未来的皇帝,在他眼前发生了这样的事他都不闻不问,他这种人做了皇帝,秦国的百姓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她猛地一夹马肚,抛下一句:“我去看看。”便往前面奔去。

苻生只好带人跟上。

这时候那几名乞儿还在踢打那名瘦小的乞儿。

那乞儿甚至比侍卫所说的还有瘦小,他们每踢一脚,周媛都会跟着担心,担心那孩子的脊背随时会被他们踢断。她策马冲入人群中,喝道:“住手!”

见有人来管,那几个乞儿吐了几口唾沫,一哄而散。

周媛跳下马蹲到小乞儿的身边,轻声道:“你还好吗?”

小乞儿衣衫褴褛,脸上也满是泥土,只是那双眼睛,却非常清澈。他慢慢爬起来,痛得皱眉,却咬牙忍住,他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用还很稚嫩的童声说道:“小的没事,多谢女郎。”

自始至终,他都紧紧抱着那只脏兮兮的,上面有好几个豁口的粗胚青瓷碗,碗里有两三枚五铢钱,还有一只已经沾染了泥土的麦饼。

周媛看这孩子举止如此大方得体,心中很有好感,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儿眼中流露出戒备的神情,他低头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只是不吭声。

周媛柔声道:“我叫周媛,你呢?”

小乞儿眨了眨眼睛,小声道:“灿儿。”

“灿儿,”周媛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她怕伤了这孩子的自尊,用商议的口吻道:“灿儿,我送你去医馆好不好?”

灿儿使劲摇头,道:“我还要给阿妹送吃的。”

这时候周媛才明白,怪不得他一直护着那只碗,原来他讨来的食物是要留给他的妹妹。周媛回头张望,看见苻生和那些侍卫就在不远处,她招手让他们过来。

她从侍卫手里接过刚买来的热腾腾的饼,举起来让灿儿看:“我跟你做个交易,我把这饼送给你阿妹,然后你就跟我去医馆,怎么样?”

灿儿盯着周媛手中的饼,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好。”

他坚持要先送饼给他妹妹,然后才去医馆,但又不愿告诉周媛他住的地方。

周媛担心他一去不回,非要跟他一起去,一大一小因此僵持不下。

苻生示意周媛让自己来,他问灿儿:“你方才为何不还手?”

“我,打不过他们。”灿儿眼睛一红,羞愧的低下头。

苻生正色道:“如果别人来欺负你,即使打不过,也要还击。每次都使出拼命的劲头,就像你方才护着那只碗一样努力,次数多了,你就能赢。如此,你才能保护你自己和你阿妹。”

灿儿重重的的点了点头:“灿儿要保护阿妹!”

周媛听他这么说,愣怔了起来,苻生教这小孩学会坚持,不服输。是不是因为他也是这样过来的?他小时候祖父嫌恶他,辱骂他是瞎子没有眼泪,他便刺面流血,因为他对别人出手狠,对自己也狠,所以他才会变成现在的他么?

苻生伸手揉了揉灿儿的头,笑道:“好了,你回去给你阿妹送吃的罢。记住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灿儿抹掉眼泪,纯净的双眸越发明亮,道:“灿儿记住了!”

“咱们也走罢,”苻生站起身来,他知道灿儿这种在底层滚打的孩子很皮实,方才那一顿打,不过几日也就恢复过来了。他不想去医馆,也不需勉强。

灿儿突然拉住苻生的衣角,殷切地望着他:“你是不是皇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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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朝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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