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爆料
天气阴沉沉的，北风夹着寒意呼呼刮过。
周媛坐在窗前弹琴，一抬眼便可以看见远处的重重屋脊，冬日的阴天，一切色彩都黯淡无光。那些屋脊和灰扑扑的天色几乎融到一处。今日是苻苌的生忌，苻健为他举行了隆重的祭礼。这是苻生最敬重的兄长的祭礼，他当然会很重视，听竹儿说，苻生天不亮便出去了。
琴声从悠扬渐渐转为低沉，周媛自己的心情也随之低落。不知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这场祭礼，她不知不觉就弹起了这样令人难受的曲子。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中往周媛住房这里走来，打破了她用琴音营造出来的气氛。
脚步声靠近房门时，微微顿了一瞬，然后又以更加急促的步伐进了房。周媛听出，来人是苻生。此时周媛正好刚弹完最后一个音符，她缓缓落下扬起的素手，转头低声询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现在才不过巳时，苻生应当还在祭礼上才是。他穿着一身素白色的袍子，明显是刚从祭礼上回来。
苻生坚毅的薄唇抿成一条线，他一言不发地冲到周媛身边，一把捉住她的手便向外拖。
他的手劲极大，周媛痛的哎呦一声，她挣扎了一下，蹙眉道：“你做什么！”
苻敏跟在苻生后面进了房，看见苻生如此粗暴，他劝道：“殿下，周家女郎又不会逃，殿下何不放开她，让她自己走。”
苻生狠狠的扫了苻敏一眼，吐出两个字：“闭嘴！”
周媛不知苻生为何会突然如此，她忍痛加快脚步，尽量跟上苻生的步伐，同时低吼道：“你放开，我自己会走！”
苻生拖着周媛走到他惯常骑得那匹体形雄健的黑马前，一把甩开周媛，冷冰冰地命令道：“上马。”
声音低沉粗哑，仿佛遇到了什么大变故一样。
巨大的冲力震得周媛手臂发麻，她捂住手臂，恨恨的瞪着苻生：“去哪儿？”
苻生失去耐心，他抱起周媛，一个飞身跃到马上，然后立刻放开周媛。
周媛根本没坐稳，他以松手，周媛身子一歪，险些摔下马去，幸而苻敏及时赶到，伸手扶了周媛一把。
苻生此时已经一鞭子抽在马的臀部，马儿吃痛，加速奔跑起来。
看样子，他根本没打算管周媛的死活，要是苻敏没有赶到，周媛不仅会从马上摔下来，甚至很可能会被马蹄踩踏。
苻敏也骑到另一匹马上紧跟其后，他一面扬起鞭子追赶苻生，一面喊道：“殿下，慢些。”
太子府建得空旷，跑起马来毫无阻碍，是以二人一路策马疾驰，很快便出了府门。
苻生行到转弯处也没有减速，迎面一人骑着马冲出来，差点和苻生相撞。那人张口欲骂，待看清面前的人是苻生时，那人扬声道：“太子阿兄。”
方才苻生策马，周媛被风吹得张不开眼。听到这个声音她觉得很熟悉，睁开眼一看，果然是她认识的人——高阳王苻方。
他也穿着一身素白长袍，只是质地比苻生的好些。苻生敬重苻苌，所以在他生忌这日，循序尊者逝，不锦衣美食的礼法。而苻方显然并不怎么把苻苌当回事。
苻生寒着脸道：“你要去太子府？”
这时有几个人并数十名侍从自苻方后面赶上来，其中有两个人是周媛认识的，一个是那位时常和苻方一起出现，被唤作坚头的少年，另一位则是周媛在秦国最大的威胁沈长茂。还有一个少年，也穿着素白长袍，年纪比另外几人小，脸色阴沉，和苻生倒有几分相像。
那少年点了点头，道：“正要去见太子。”他将目光转移到周媛身上，上下打量了她一阵子，少年哼了一声，语气很不好地问苻生：“这就是太子阿兄从晋国带回来的女人质吗？”
“就是她，”不等苻生答话，苻方就抢着说道，他对那少年挤了挤眼，兴冲冲的问道：“如何？很美吧？”
那少年的脸色更阴沉了，他道：“太子阿兄一直把她保护的那么好，今日终于舍得带她出来见人了？”
苻生冷漠地答道：“本太子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你无权置喙。”
“愚弟哪敢管太子阿兄的事。”少年嘲讽地说道：“只是今日是献哀太子的生忌，太子阿兄却带这个和那害死献哀太子的贼人关系密切的女子出来，还共乘一马，似乎不太合适吧？”
苻生的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他还没有回答，在最外面的沈长茂突然插话道：“当日属下兄长死去，桓大将军要惩罚周媛，是那谢玄自告奋勇出征，这才……”
说到后面，他的眼珠在在场的几人中间转了一圈，特别是接触到苻生的眼神后，他又说错话似得猛然住了口。
那少年脸色大变，厉声喝道：“这么说，这贱人周媛才是害死献哀太子的元凶？！”
他身边几人都驱马逼近周媛，感受到铺面而来的寒意，周媛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往后瑟缩了一下。苻生的胸膛像一堵墙一样的结实坚硬，面对前面凶神恶煞的几人，周媛下意识的选择靠近苻生。
听了沈长茂的话，苻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切。
沈长茂做出知道自己闯下大祸的样子，慌慌张张的解释道：“都是那谢玄主的要求的，周家女郎根本没有要求他为她出战。”
那少年双目中射出仇恨的寒光，冲周媛大喝道：“两个都该死！”
苻生说：“本太子有要事，别挡在前面。”
“太子！”那少年惊怒地唤道，他万万没想到，听到害死献哀太子的元凶是周媛，苻生还能无动于衷。
苻生加重语气，提高声音命令道：“都散了！”
几人碍于他太子的身份，不敢硬顶，只得先行告退。
“总有一日，本王要亲手取了你的性命！”那少年最后才走，他仇恨地瞪着周媛，对她撂下一句狠话，才策马而去。
沈长茂见众人都已散去，连忙对苻生解释说：“殿下，属下不是故意的。”
苻生面无表情的睨了眼沈长茂，道：“知道，不过下一次，你最好想清楚再开口。”
等他们都走开了，苻敏才策马上去，他挡着前面，扬着脸问道：“太子早就知道？”
那张时常带着笑意的脸上此刻没有一丝笑容，每一个字都散发着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