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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护驾!”

“有人要刺杀本宫!”

怕计不成,她并没有指名道姓高呼“婆达伽昙”四字,外面侍卫冲进来,自然将那巫医视为凶手,立刻将人团团围住。

“将军。”

巫医与婆达伽昙眼神交流,立即破窗,为他拖延时间,迅速将战圈带出,同时也做好随时替死的准备。

梵唱乍停,见对方没了接应,婆达伽昙却也并未立刻动手,似乎在等待子兰歇的先手,想吃她一招,再反客为主,这样退有替死鬼,进可以自保为由。

子兰歇当然不会如他所愿,旋即道与他对质:“将军,装什么纯良,你手上染的鲜血可还少,二十年前孔雀潭,可是你下军令血洗,不留一个活口?一百三十二条人命,比不上一本破书?”

反正婆达伽昙也看不惯自己和孩子,保不准心里早就想除之而后快,今次招他来,莫不是他就不担心此乃鸿门宴,既然堂而皇之来,必定也想浑水摸鱼,自己的地盘上先下手为强,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宫里待得久,花招诡计不是没见过,但都比不过拳头好使,尤其老皇帝还在榻上半死不活,不论斗出什么结果,他都要认,届时自己若胜,以大将军借机行刺为由,还能帮着外戚治自己与亲儿子的罪?

婆达伽昙审视着子兰歇的脸,冷哼一声,倒不屑于否认:“原来是你,竟然还留有活口。”

身经百战如他,其实早料到子兰歇的毒计,若自己死,她便捏造伪装;若自己活,她依旧能以此弹劾,从昆拓下旨开始,其用心便可见,他早对王室心灰意冷,若不是因为妹妹兰含那点情面……

都是这个妖女惑主!

婆达伽昙身负累累军功,有无篡位之心难说,但一生久经沙场,至少有一线雷池绝不逾越——那就是对盘越的忠心,他绝不会允许有人企图祸乱国都!

子兰歇再添一把火:“怪不得兰含王后一生向善,吃斋念佛,原来是为你赎罪。可惜啊,罪孽深重,赎都赎不尽。你知道她死时有多凄惨吗?在不见天日的宫室内,活活痛死,瘦得像一条人干,噢,本宫忘了,将军在外镇守,可没能赶上最后一面呢!”

“老天爷都不要她长命,她拿什么和本宫争?本宫就要霸她宫室,夺她荣宠后位,杀她儿子!”

“住口!”

谈及兰含,如触及逆鳞,婆达伽昙暴怒,动手攫向子兰歇纤细的脖颈。

他的妹妹一生向善,不曾与人为敌,不曾害人,身居后位更不曾失仪,国中上下挑不出一句错漏,但她却突然在禁宫中病逝。对外宣称思子过度,劳心伤神而死,但这些鬼话他统统不信,兰含薨逝的时间与子兰歇入宫相和,怕不是为这女人所害。

不能退,绝不能退一步!

这个女人万万留不得,带着深入骨髓的恨,如今又有王嗣,留他在世,怕不只祸乱朝纲,恐怕于整个国家不利——毕竟,那件事参与的人可不只自己。

只能先斩后奏!

白光一闪,子兰歇叼住刀鞘,向他掐脖的手臂斩落利刃,婆达伽昙暂退,她激咳两声,拉开距离,不甘示弱道:“到这个地步,就让我看看,你的造化功究竟练得如何!”

说话间,婆达伽昙攻击再至,接连打翻灯架,拳风裹动丝幔,巨力将整个房梁拽响,发出“咯吱”的爆破声。然而,令子兰歇失望的是,眼前的男人只是以蛮力武技相抗,并没有如愿辅以内力,即便时有内劲耸动,却也不是造化功。

《造化功》乃族中秘典,历来传男不传女,且男人里头也并非个个都能练。

那时,躲过一劫的她从山外归来,亲眼目睹尸横遍地,她的父亲还没有立死,吊着一口气与她交代,她才知道,因怀璧其罪,族内早年就遭过一次血洗,那一次族人伤亡不重,但功法传承却出现断代,书面所记始终比不过师徒口授经验点播,因而到这一代时,长老本身习武资质不佳,加上散佚,最厉害的一位也不过才练了个皮毛,这才让祸首趁虚而入。

“到这个时候还藏着掖着!”

子兰歇露出鄙夷的目光。

婆达伽昙摇头,谑笑一声:“你要造化功,却找错了人。”

他仰起头颅,对那所谓秘法极其不屑,戍边多年,盘越三宝还比不过一场胜仗,他亦是狂人,想要高深武功,自己练便可,嗟来之食还看不上,何况,当初灭族夺物也非是为自己,可惜曾经一片冰心赤血,最后都成了他人眼里的“狼心狗肺”!

失望至极,懒得多费口舌。

两人在宫室内打斗,子兰歇也并非对自己的人手全然放心,况且她在宫中,能直接调动的力量太小,不得不借昆拓分派给她的卫兵,要想计成不乱传话,这些人是没资格进入内殿的,早被她安排在院中,牵制婆达伽昙带来的随侍,顺便盯紧他的接应和后手,让他陷入孤立无援之中。

至于亲信,则将那巫医缠住,而自己,仗着轻便的功夫贴身刺杀。

可惜实力悬殊,她没法打压,一击夺命。

子兰歇不得不改变方式,在金丝纱幔间游走,但却又漏算,和军人比体力,无疑于以己短攻他长,只能再辅以手段,毒烟毒物轮番登场。

“将军!”

巫医抛出随身的手织布袋子,里头装满解毒的药粉,子兰歇闻言,立刻掷刀,将那袋子贯穿,从窗户向外,钉落在院内的石地上,拼死也不让婆达伽昙靠近。

“休想!”

子兰歇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又一阵白烟翻涌,婆达伽昙掩住口鼻,迎风冲阵却毫不手软,子兰歇笑容收敛,脸色渐渐发青:“……怎么可能!”

这种毒不致命,但十头牛也该药倒,任人宰割!

袖子能挡去多少,他总不能一直不呼吸!

“嘶溜——”

裂帛声起。

婆达伽昙徒手撕碎金丝帐幔,破雾而出,仰天大笑:“十二年前,有个人曾对我说过一句中原古话,叫我记至如今。她说,一力破十会,而今,且让你见识见识,何为一力!”随那话音落下,拳风骤起,霍霍响耳。

来此之前,他早服用过避毒丸药,虽只能防备一部分,但靠强劲的机能,仍敢在弯刀白刃里鏖战。

“怎么会……”

子兰歇亲眼目睹他赤手空拳将手里的弯刀打折,那种威势,堪比雪岭压境,黑云连城,憋着气连多说一个字好像都显得费劲。

婆达伽昙不愧为第一武士,正面对敌,拳打八方,丝毫不乱,即便中毒脸色隐有发青,也始终不出岔子,不露破绽,每一招都将对手的退路封死。

越战,子兰歇心越慌。

她没到过边关,盘越与哀牢又一直平宁,曾与王都看戏喝茶饮酒的百姓一般,也认为与掸国和达光王朝交手的战场上,婆达伽昙那些令敌闻风丧胆的传奇不过是旁人添油加醋编撰的故事,听一听笑罢则了,现在才知为何昆拓明明如此忌惮,却又不得不倚重此人。

子兰歇无处可走,失手被他连环长拳打飞,砰的一声撞在承重的圆柱上。

殊死相搏之间,谁胜,谁就能抢到最终的话语权,令声势一边倒。婆达伽昙弹去滚落悬挂在下巴上的汗珠,嘴角勾抬,尽显桀骜与不屑——多么愚蠢可怜的女人,帝王之爱又能多重,还能为她生为她死?她若不恃宠而骄,或许自己还怜惜,兰含之昨日便是她之明日,但现下,他并不为此心软留情。

孔雀王妃毙命又如何,就算要包庇,他确实中了毒,难不成昆拓还能指鹿为马,叫老臣寒心?当年随他征战四野,平定边塞的老兵中,不少在王都传旨召回他时便心有戚戚,何况还有个兰含王后母仪天下,深得民心,昆拓始终欠他们兄妹一条命。

婆达伽昙落下致命一击,子兰歇绝望仰头,院内刀兵相接的声音渐小,远处梵唱骤然起,孩子的哭声混杂其中,连绵不绝,直到火与血并生,焚毁的房屋坍塌,留下残骸和遍地陈尸。

刹那间,耳蜗如蒙上阴翳,听声不清,人似从殿中剥离,恍惚之间想起喧嚣嘈杂,混乱不堪的市井与人间百态。或许那些肮脏的地方都是她曾到过的,死前心念如走马灯,把一生都重新回放。

子兰歇缓缓闭上眼睛。

这时,白星回破窗而入,菩提锥一甩,缠住她的腰肢,将人拉过来,两人瞬间置换位置。少年自后冲锋,出拳硬吃下婆达伽昙沉猛一击。

“嗯?”

婆达伽昙收拳,下巴上抬,粗眉飞挑,几不可见地微微摆头,似是对他的功夫还不够满意。

子兰歇被救下,单膝落地后匆促爬起,听见闷哼,慌张去查看白星回的伤势。

白星回咧嘴,回她一个灿烂无事的笑容,却偷偷将含着的一口热血咽了下去。

子兰歇脸色微恙,有些尴尬。

婆达伽昙不会傻站着等他们叙旧,白星回不得不敦促她:“快走!”

他可不认为靠这种原始刺杀的手段就能扳倒权臣,子兰歇侥幸,固然可以杀死王国中最厉害的武士,但在那之后呢?她只考虑报仇的一时痛快,却没考虑过婆达伽昙倒下去后的局面,或许漫长蛰伏的煎熬之后,手刃敌人的愉悦已超过对自身生死的在乎。

杀死婆达伽昙,纵使再赔上个自己,至少心里舒服。

白星回并非臆想,而是对比过去整日忧郁哀伤的巫盼,眼下的孔雀王妃要多上不少动人的表情。

对这般同归于尽的疯狂想法,他却是不敢苟同。

白星回不想在这个节骨眼成全任何人,一是怕婆达伽昙狗急跳墙,同时也不希望子兰歇轻贱生命。他虽然玩不转政斗,但清楚知道任何一方的倒台,都会加速权力的失衡,那样情况只会更棘手。

他无能地想,还不如保持现状。

但子兰歇却不大想走,介于摇摆不定与不甘之间。她虽没有故意阻挠,但不配合就是最大的阻碍。

“走——”

婆达伽昙再起一拳,白星回挺身上前,知他不会善罢甘休,因而将周身肌肉调动,内力运用至极致,与他再接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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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罗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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