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1-186.让人分裂的黎英棋

一家三口的试菜看房并不愉快，好在姜竹西在途中给黎路打了个电话，让他开着免提，对张敏儿夫妻表示感谢。然后也提了个小小的要求，就是取消那两道凉菜，妈妈注重养生，溪水地理环境偏潮湿，她基本不吃凉菜。

“那就将这两道菜去掉，再加一道汤、一道粳米青菜粥。”张敏儿对黎英棋说道。

“嗯。”黎英棋立即拿起手机发信息给学生，重新确定菜单。

张敏儿见黎英棋一如既往的、在生过气后依然积极的处理事情，便也没再挑他的错，最后离开度假村时，还与黎英棋一起向度假村的老板、他的学生当面道谢。

后来那学生一直将黎英棋送到车上，还拎着专门为他做的养生汤，可以看出那学生对黎英棋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见此，张敏儿也多看了黎英棋两眼，反倒是黎英棋一脸的淡然淳和，面对这位学生老板，仍是一副老教师的模样，自然的给他讲着为商为人的道理，倒也不怕人家大老板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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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不会对每个学生都这样吧？”在转身后，拎着养生汤的黎路低声问道：“那种特别大的老板，还愿意听你的教育吗？”

“教人走正道是做老师的宿命，听不听倒是由他们自己。”黎英棋温声说道。

“……是。”黎路微微一愣，缓缓点头。

拎着父亲学生送的养生汤，安静的走在父亲的身边，黎路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可能都没有真正理解过父亲。

他看到的是那个在企业里做事没有章法、做领导只会讲道理的无能管理者、是那个被困在原生家庭里，让自己的妻子被为难而从不为妻子发声的无能丈夫。

他忘了曾经做老师的父亲，在自己的事业里也颇有成就、也受人尊敬、也有让人仰视的社会地位。

如果当年他没有放弃自己喜欢的教师职业，现在的他会不会不同？

“爸，你后悔过加入公司吗？”送父亲到车边，黎路看着他问道。

“不后悔。”黎英棋淡淡说道：“那时候你妈需要我，哪怕只是骂我几句、当我是个出气筒，也能让她减减压。既然我的能力不在商业上，那我在公司的价值，就是让你妈的情绪有出口。”

“那在老家呢？我知道奶奶和大姑都疼你宠你，你的话她们都听，为什么不能维护妈一点儿呢？小时候我看到妈受那种委屈，我真的气得心脏疼。”黎路再问。

“正是因为她们无条件的爱我，所以我才不能为了外人去忤逆她们，那是忘恩负义、那是不敬不孝。”黎英棋拉开车门，让黎路将养生汤放进去后，直起身体看着他说道：“你妈的社会地位再高、为人再强势，在你奶奶面前也只是儿媳妇儿、是晚辈。晚辈为了迁就长辈而受些委屈也是应该的。”

“再说，你奶奶总是要早于我们而去的，你妈受委屈的日子也是有限的。这做人呢，哪儿有事事都顺的？”

黎英棋在说让张敏儿发汇情绪、与说让她为了做个好媳妇儿而受委屈的时候，一模一样的语气、一模一样的态度，让黎路觉得很分裂。

他一面放弃自尊去迁就妻子、一方面又不惜让妻子受辱而去迁就那些愚昧的陋习，他到底是爱妻子还是不爱？还是说在他的心里永远有个不可逾越的排序，任何时候、任何事情、不论对错，只要是他父母的要求，他便全盘接受，同时还需要妻子孩子也全盘接受？

“所以爸，你是觉得妈如果爱你、看重你，就得忍受你的家人对她的无理要求是吗？”黎路沉下脸，毫不客气地反驳说道：“你要知道，爷爷奶奶和大姑妈他们，与我妈既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共同相处相互帮扶而生的情谊，她们之间甚至是陌生的，而我妈这个媳妇的身份，就要被一群陌生的人要求、为难、甚至是羞辱？你不觉得这很荒谬吗？”

“凭什么？”

“就凭他们生了你这个儿子、就凭他们无条件的爱你？”

“可那和我妈又有什么关系，她要为你过去的得到，而去付出自己现在的自尊和财务，你觉得这对她公平吗？”

“那是一群从来不尊重她、不喜欢她、更没有爱过她的人。”

说到最后，黎路的声音不禁大了起来。

他父亲，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为人师为人父的人，为什么还如他奶奶和姑姑一样，将妻子当作私有物，因着妻子这个身份，便要付出一切他们需要她付出的东西。

这太过分了！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在公司没有威信、在家里没有地位、只会回到老家耍威风、欺负你妈。”在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下，黎英棋的脸几经变幻，最后仍然一脸平静地说道：“对不起，让你没有一个英雄式的父亲。好在你有个能力强的母亲可做榜样，所以也成长得很优秀，我也不必自责就是了。”

“爸－－”黎路觉得自己有点儿分裂，他一会儿愚孝得让人愤怒、一会儿又温柔得让人心软，这样的父亲……

“嗯，一代人有一代人处理事情的方式，你或许不理解，但没有关系，我们都用自己认同的方式去过自己的生活。”黎英棋伸手拍了拍黎路的肩膀，眸色沉黯地看了他一眼后，便转身上车，拉上安全带后，便发动车子疾驰而去。

黎路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张敏儿用夜灯闪了两下，他转身缓缓往张敏儿那边走过去。

“让他自在的去做老师吧，其它的事你就别管了。”张敏儿淡淡说道：“早点回去，竹西今天面对新的同事，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嗯，她决定留在国内工作，所以与杜总和这位新同事的关系，需要很小心、也要有技巧的维护。”黎路点头。抬腕看了下时间后，对张敏儿说道：“晚上开车视线不好，要不你坐我的车，明天让司机过来将你的车开回去？”

“妈妈还没老到不能开夜车的地步。”张敏儿朝着他摆了摆手后，升上车窗，便发动车子驶出了停车场。

姜竹西用免提电话向黎氏夫妻表达感谢，表示她将这对夫妻放在了同等的地位上，这对刚刚被张敏儿骂了的黎英棋来说，还是很受用的。然后姜竹西又在没增加他们麻烦的情况下换了两道凉菜，也表明她对这件事是重视的、是用心参与的，并没有做甩手掌柜，也算是在黎氏夫妻这里表了态，让他们不至于抱怨她傲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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