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2-336.尺度

“黎路，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处理方式，任我如何反复推演，都想不出一个比这更好的办法。”

姜竹西缓缓往外走去，她一步一步地踩在早已被浸染得不知道原本是什么颜色的海绵砖上，看着远处围墙之外，做原辅料供应链基地的工程车一排排地停在那里，在冬日午后的阳光下，显出几分的凄凉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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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竹西刚走到院子中间，突然听到一种类似于鸟类翅膀扇动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停下步子，缓缓转动着眼珠和头部，努力寻找声音的来源。

在安静了许久后，声音突然又起，比刚才的声音要明显许多，她听出来是在围栏的出口处，当即快步走了过去。

她站在围栏的门边，探过身体往外看，原来是两只鸡在那儿扑楞。

姜竹西伸手推了推围栏的门，当然已经锁死。她换了个角度，用手机相机的放大功能将那两只鸡拍下来，放大细看后，便觉得一阵心安：这两只鸡并没有发生畸形，长得很正常。

虽然它们或许是新来的，但在这附近出现，便至少是长在这附近的。便也说明，敏行在地下排污区加海绵砖的做法是有效的，地下污水外渗并不严重、外渗的部分对周边环境没有造成破坏性影响、对周边家禽也没有伤害。

所以检测结果，应该不会太坏，而举报人所说的生长畸形的家禽，很可能是特意去找的。

在有了这样的判断后，姜竹西的心情好了许多，脑袋也开始快速地转动，想着在环监处来之前，公司还能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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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发现？”寄完样本回来的樊霄见姜竹西蹲在那里，还用手在地上摸来摸去，以为她找到了解决方案。

“你看这个。”姜竹西将手机里的图片调给樊霄看。

“正常的？”樊霄用手指将画面放大、看清楚后，长长地吐了口气。

“可能是巧合，但也说明污染没有我们想象中的严重。”姜竹西看着樊霄问道：“在增加储污罐之前，公司自己有定期做检测的是吗？”

“是的。”樊霄点头。

“在哪里做的？检测报告都是谁在保管？你看过之前的检测结果没有？检测结果对此次公测可有参考价值？”姜竹西一连串地问道。

“一家私营环境检测机构。”樊霄想了想说道：“报告是董事长自己在保管，我来公司时间不长，没有看过。”

“……我直接问董事长吧。”姜竹西张了张嘴，在看了樊霄一眼后，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她知道樊霄是在她认识黎路之后入职的，他的职责是帮张敏儿打造专业企业家形象、减少敏行流程化管理推进阻力，并不负责具体项目的管理。而且那时候敏行已经启动了利用储污罐转排的方案，所以他不关注排污问题......也算是正常吧。

“不好意思。”樊霄不禁汗颜。

“没人接电话？”姜竹西将手机拿开一些，看着樊霄说道。

“我给董事长留个信息，她看到会回的。”樊霄说着便手指飞快的在手机键盘上按着，而他的消息一发出去，张敏儿便回了信息：“在我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指标结果不太好，这件事不要对别人说，要避免市环监处去检测企业调档案。”

“董事长这是故意不接我的电话？”姜竹西只觉得莫名。

“她可能……担心你知道这许多事情后，会质疑她。”樊霄如实说道。

“……”姜竹西眸色一沉，脸色一时间变得很难看。

樊霄迅速给张敏儿回了个“收到”后，看着姜竹西说道：“旧的检测报告不仅不能用，还不能让人知道。”

“知道了。”姜竹西烦躁地点了点头后，皱着眉头看向排污区外面的工程车，心里不禁微微一动，当即又将目光转回到排污区周围搭建的临时围墙上。

“不知道临时弄些植物来种上，会不会有些帮助。”樊霄也是一脸地苦恼。

姜竹西侧眸看了他一眼，许久之后，才淡淡说道：“你可以试试。”

“我还以为你想到办法了......”樊霄见她的脾气来得有些莫明，讪讪笑笑后，便也不再说话。

他想，董事长对这位姜小姐的判断是对的。她们这一代原本就没有经历过企业野蛮生长的年代、她又是从校园直接进入了早已走过混乱时期的规范公司，长这么大便一直呆在规则感极高的环境里，所以对敏行所做的那些踩线的事情，她心里定然不接受。

只是因为有了黎路太太这个身份，她多少能理解一些敏行的现状，不至于厌恶到只愿意旁观。

对她的要求......不能再多了。

*

“樊助，我对公司不了解，在这里呆着也做不了什么。董事长通知我过来，恐怕也是为了让我为大家挡一些黎路知情后的火气，更多的事情可能并不希望我参与。”姜竹西边缓缓地往回走，边低声说道：“我去其它品牌的工厂和效区那个专业排污厂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应对的启发。”

“姜小姐......”樊霄停下脚步看着她。

“你按董事长交待的去做吧，别因为我的不理解而耽误事情了。”姜竹西低声说道：“渝市所有化妆品公司的排污都有问题、专业的排污工厂也有问题，在这种情况下，让敏行接受规则的处罚……似乎也不公平？”

姜竹西看了樊霄一眼，似是在问他、又似是在问自己。

“我认为确是如此。”樊霄点头。

“有些事情既然存在尺度、那么也就会有人算计分寸。敏行的分寸……或许算是不错的吧。我出去看看，不影响你们后续的安排了。若有环监处的消息记得通知我。”姜竹西说完后，抬脚便快步往外回走去。

看着她急促的步子，樊霄心里只觉得难受。

她是少东家，她看不惯、不喜欢，可以甩手就走；自己再多反对、再多不认同，却必须留在这里面对。

他被黎路请来的原因不也是因为他的规则意识好、流程感强吗，也正因为此，当时还被张敏儿嫌弃。

可现在......

在敏行一年的时间，他不知道自己对民营企业越来越理解、对张敏儿越来越欣赏，是不是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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