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不晚

东京·不晚

被辽苍介推论是无色之王的家伙明显不太聪明。

画面中,“北原三郎”衣衫褴褛,脑子里显然根本没有“避开监控”这个概念,一路东瞧西看的走着,很明显想要再找一个人来附身,丢弃被烧伤的身体。

“科长,请看这里。”

多媒体前的主讲人换了一个,千夏清夏调出一个画面,中央靠右的马路边赫然是“北原三郎”的身影。

除此之外,还有……

“一个青年?”

我妻灯子惊讶出声,身体前倾仔细看着画面中的影像,“有点看不清脸啊,不能再放大一点吗?”

“能调出这个影像已经很不错了。”

千夏清夏面瘫着一张俊脸,奇迹般的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和传神的死鱼眼抱怨不停。

“鉴定科的小林是我提前打电话硬叫回来的,可是技术部的人一个都不愿意理我,只能由我自己动手。你们这里是对新人存在什么偏见或者职场霸凌吗?说真的,我可是理论上地位仅次于科长的参谋,你们这么对我真的没问题?”

我妻灯子连忙保证:“怎么可能会有偏见呢,White先生!我们全都很敬佩您的!”

“真的吗?”

“绝对是真的!那些家伙就是被科长这个甩手掌柜带坏啦!只要不在工作上出错,大家平时都很随便的……啊,难道说,您现在是在闹脾气?”

“那怎么敢呢,前辈。”

“……果然是在闹脾气吧?!刚刚对不起啦!”

“……”

两个年轻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起来,一点都没有现在还在开会的自觉。

——所以,果然他能一次性看到这么多干部只是凑巧吧?

羽张迅汗颜的想着,悄悄看了辽苍介一眼,却见他对部下的过分放松毫无反应,只是拿着遥控器,面无表情的一遍遍重复看着那几秒钟的影像。

与“北原三郎”交谈的青年岁数不大,顶多十七八岁的样子,五官柔和俊美,还有着一头跟辽苍介一模一样的银发。

他带着一种隐约像是恐惧的神情,一步一步目标明确的向“北原三郎”走去。

后者显然注意到了他,随后,“北原三郎”突兀的倒下,青年则原地踉跄了两步,然后稳住身形,左右看看无人后,飞快的钻入旁边一条没有监控的小路里,就此消失了。

是名副其实的“消失”。被附身的银发青年钻入那条小路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完全不见了踪影,在附近路段的监控影像中再也找不到他的任何痕迹。

在那个时间点前后,也并没有其他人或车出入那条小路。

简直像是故意暴露这一段“附身”成功的视频,引起他的注意力之后,再将其他所有的证据都完美的销毁了一样。

完美的……将犯罪证据销毁……?

辽苍介微不可察的眯了眯眼。

他突然将千夏清夏的电脑拽过来,抬手在上面敲了几个键。

画面上的影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回、放慢,辽苍介重新抬头看着大屏幕,屈起食指随意的抵着下巴,蓝眸冷静的盯着青年。

这个人不对劲。

要是他没有这么干脆利落的消失,辽苍介说不定还只会想到“他是有预谋的撞上北原三郎”以及“背后还有另外的主使者”这两点,但关键就是,银发青年在监控里完美的消失了。

这不得不让他想起了一个不怎么有趣的人。

“辽君?”一直注视着他的羽张迅轻唤一声,为了不打扰到他,声音放的很低,“你发现什么了?”

辽苍介敷衍的应了一声,视线仍然不离屏幕:“没什么……”

话音未落。

慢动作下,银发青年突然飞快的、隐晦到极点的抬了抬头。那个动作幅度很小,不放慢看的话绝对察觉不到。

但在那一瞬,辽苍介的脑海中却电光火石间闪过了什么,让他的眼皮猛地一跳,瞬间明白了自己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是什么。

——这个青年自下而上抬眼的时候,眉眼中不经意间透出的冷漠感觉,竟和他有几分相像。

【“无论你在哪里……”】

如影随形的低笑猛然在耳根后响起。

辽苍介拿着遥控器的手指神经质的抽了抽。

他垂眸遮掩住眼中的神色,好半晌,才抬起手,合上了眼前的笔记本电脑。

多媒体屏幕应声而黑,房间里随即陷入了一片寂静。

千夏清夏打开灯,走回来低声询问道:“科长?”

沉思不语的辽苍介微微颔首。

千夏清夏重新坐下来,打开自己的电脑,一边在键盘上运指如飞一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温和而年轻的声音很快从对面传来,千夏清夏两眼紧盯着电脑屏幕,迅速的吩咐道:

“南隅川君,马上带两队人去旧公园街街东,一队去寻找一位全身烧伤陷入昏迷的男性,将他带去医院治疗;另一队去搜寻年龄在十八岁左右,身高大约170公分,穿着黑色学生制服的白发青年……照片我马上发给你。”

“请注意,这个青年只是被操纵的普通人,控制他的人疑似新一任无色之王,能力是精神系,最终目标疑似青之王宗像礼司先生……是的……”

以青年安排工作的冷静声音为背景音,辽苍介缓缓的向后仰头,似乎有些疲惫的半阖上眼帘。

“你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吗?”

干净清透的声音从一边传来。

辽苍介动作不变,平静的闭着眼睛:“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怪物,凭这些就能看出真相?”

“嗯……怪物称不上,但如果说一般人看到A就能想到B,那你在我心里起码能想到S。”

一直关注着他情绪的羽张迅笑了笑,包容的顺从了他的回避,语气中的笑意和柔软显而易见。

辽苍介重新睁开眼,扭头意味不明的看了看他,正巧撞上他目不转睛的、温润如水的视线。

他的眉心微微一动。

——这个人居然真的不在意?就这么放任他隐瞒可能涉及到袭击自己的家伙的消息?

辽苍介默不作声的跟羽张迅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微不可察的低笑一声,双手交叉不以为意的说:“你太高估我了。我认识一个能从A直接看到Z的人,他才是真的厉害。”

“真的吗?”羽张迅故作惊讶的挑眉。

辽苍介慢慢的弯眼笑了笑,声音不知不觉沉静了下来:“真的。”

羽张迅突然不说话了。

他盯着辽苍介那抹罕见的、不带任何敷衍意味的笑,视线像是被黏住了一样,收都收不回来。

对面正无事可做,只能瞪大眼看师傅撩人的我妻灯子:“……”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师傅让人没眼看的骚操作又开始了。

呵,男人:)。

就在她暗暗腹诽的时候,千夏清夏已经安排好了工作,挂上电话轻咳了两声。

羽张迅立刻回神,有几分心虚尴尬的移开了视线。

他努力端正着神色,诚恳的说:“呃……那位南隅川君没问题吗?想杀我的那个人拥有很棘手的能力。”

“没有问题,请不用担心。”

眼神索然无味的男人这样说着,看了眼似乎觉得事情已经搞定,居然开始百无聊赖玩手机的辽苍介。

他一言难尽的沉默了几秒,才坚强的移开视线,继续道:“南隅川君是我们这边搜查和刑讯部队的总队长,没有人比他更懂‘精神系’了,请您放心。”

“这样啊,那就好。”羽张迅沉静点头,“麻烦你们了。”

“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千夏清夏客套了一句,又看了辽苍介一眼。

银发男人对他的死目视而不见,甚至换了个两腿交叠的姿势,放松的靠着椅背光明正大玩起了手机,“接下来就交给你了”的甩手掌柜气息扑面而来,理直气壮到令人难以置信。

千夏清夏:“……”

他在羽张迅隐约含着同情的注视下面无表情的沉默了半晌,才终于疲惫的叹了口气,扭头看向了我妻灯子。

“关于疑似无色之王的嫌疑人袭击羽张先生的原因,灯子前辈有什么头绪吗?”

“呃……都说了不用叫我前辈了啦……”

我妻灯子干笑着游移了视线。

千夏清夏懂了。

他将愈发生无可恋的目光投向了羽张迅:“羽张先生呢?您有什么头绪吗?”

“嗯……要说他袭击我的原因……”

可靠的前代青王大人皱起眉头,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事:“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他说的话非常古怪,甚至让我不由得这样想——”

他抬眼看着对面的青年,眉宇微微收紧,温和的气息顿时消散,转而浮现出昔日青之王的强大气场。

“这个无色之王,很有可能以杀害其他的王为目的,而我的继任者宗像礼司君,就是他的第一个目标。”

“……”

千夏清夏顿了顿,才垂眸避开他敏锐的视线,静静的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语调毫无起伏的说着,将手中的笔电转向男人,屏幕上所展示的赫然就是德累斯顿石板。

“我们现在尚且不清楚德累斯顿石板选王的标准是什么,在这种情况下,一旦现任青之王宗像礼司先生真的陨落,曾一度作为王权者的您——羽张迅先生,您再次被选中为王的可能性确实可能比常人更高。”

“如果那个嫌疑人当真想要杀害王权者,那么他率先对付失去力量的您,目的是避免宗像先生死后立刻产生新的王……这一举动,就能解释的通了。”

羽张迅静静地看着屏幕中缓慢旋转的石板,慢慢伸出一根手指。

“可是还有一点,我们仍然搞不清楚。”

他抬眼看着千夏清夏,与男人异口同声的说:“动机。”

“动机?”我妻灯子困扰的歪了歪头,“确实让人想不明白啊……憎恨?不想当王?脑子有问题?中二病?”

“……我们在这里空想是想不出来的。”

千夏清夏有些无语的说着,合上电脑看向持续掉线的辽苍介。

“不管嫌疑人是怎么想的,王权者以及前王权者的生命安全遭到了觊觎,这件事都是事实。科长,宗像先生和御前……还有其他的王那边的通知事宜,该怎么办?”

“你去联络。”

辽苍介漫不经心的说着,一点都看不出刚才还算可靠的样子,姿态散漫到可恶。

千夏清夏盯了他几秒,以丝毫不变的语气又道:“那羽张先生的人身安全呢?需要派哪个分队保护他?”

哪个分队?用一整个分队保护他?

羽张迅表情古怪,试图提出建议:“等一下,千夏君,我觉得自己还没有弱到那种程度,你们只要给我留个遇到情况后联系的方式就行了……或者可以派两个人在暗中跟着我,以防万一……”

“嗯?”

旁边的辽苍介突然发出一个语气词,一下子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科长?”千夏清夏怀抱着一丝希望唤了他一声。

“已经4号了啊。”

辽苍介慢悠悠的感慨了一句,把手机转向他,指了指上面照片上的银发小萝莉:

“8号之前买一件这种风格和大小的洋裙——要红色的——用礼物盒包装好了给我。四位数美元以下的不考虑,钱我之后给你报销。”

千夏清夏下意识吐槽:“好贵!——不,我是说您怎么不自己买?就算您把握不好小女孩的喜好,让身为女性的灯子小姐来买不是比我更合适吗?”

“你在质疑我的命令?”辽苍介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挑眉好整以暇的反问。

千夏清夏:“……”

“对了,还有今天的工作文件,快点整理好发给我。后续南隅川的工作报告和行动指挥,也一并交给你了。”

千夏清夏:“…………”

他深深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漫长地吐出来。

最终,一字一顿的,无比艰难的说:“谨遵您的命令,科长。”

辽苍介摩挲着手机边缘,冷淡的嗯了一声。

他这么明显的为难,和故意找茬一样的戏弄,让羽张迅下意识看了我妻灯子一眼,探究着与这两人更为熟悉的她的反应。

然而黑发少女只是静静的坐在座位上,见他看过来,便恬静的笑了笑。

完全没觉得有哪里不对……或者说,一副对辽苍介这样做的目的心知肚明的样子。

羽张迅眨眨眼,若有所思的忽视了这一幕,扭头对辽苍介说:“所以?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辽苍介不置可否的点头,说了句“散会”,便起身拿起了椅背上搭着的毛呢大衣,低头对他说:“走吧。”

羽张迅:“……啊?”

千夏清夏无力的出了口气,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文件,神情萎靡的迅速离开:“既然科长亲自出马,那我就放心了。诸位晚安。”

羽张迅:“???等、等一下?我不是说了不用麻烦你们保护我吗?”

“这件事可不是你说了算。”辽苍介一脸平静的穿上外衣,“你现在是嫌疑人的目标,怎么可能放任你自由行动。”

“就算如此,也不用你亲自……”羽张迅仍然有些迟疑。

辽苍介闻言,低头看了他一眼。

“你不想让我来负责你的安全?”他有些奇怪的问,像是对男人的拒绝有些新奇。

但随即,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稍微冷淡了神色:“放心,我不会用异能力对你做什么的。”

羽张迅的呼吸猛地一窒。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不想太麻烦你!”

他着急的解释脱口而出,整个人都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却在对上辽苍介那双眼睛的时候失去了全部的言语能力。

银发男人那双蓝眸里含着淡淡的笑意,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发出了一声等待的鼻音:“嗯?”

“……真是的……”一直冷静的前代青王这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窘迫起来,“不要这么跟我开玩笑啊,辽君,我会当真的!”

辽苍介不在意的笑笑,带头走向了门口:“走吧。”

羽张迅跟在他旁边,想了想,试探的问道:“所以我们现在……要回我家?”

“你家已经被我派人监控起来了,这两天先去我那里。”辽苍介的语气淡淡的。

……哎?哎?!

长发男人立刻瞪大了眼睛,刚在“你什么时候派的人”和“你为什么知道我家的地址”两个问题之间抉择了一下,就听到辽苍介紧接着说:

“抱歉,派人的事刚才开会没顾得上告诉你。实际上,你作为失去力量的前代王权者,本人和氏族成员都是非时院暗地里重点保护的对象,个人信息全都收录在案,在你遇袭的那一刻起就触发了高等级的保护机制。”

“考虑到你过去以及现在的身份都不一般,以及我个人还有问题要问你,所以最终决定由我执行这个保护任务。现在,还有问题么?”

“……”

羽张迅盯着辽苍介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睛看了几秒,遵从内心的想法诚实摇头。

没问题没问题,你说的都对,都听你的……倒不如说,这么一来反倒满足了他一些不能说出来的小心思。

不过……

羽张迅好奇的问:“你想问我什么?”

“回去再说。”辽苍介简单的带过这个问题,突然顿住脚步,扭头看了眼某位正低头装不存在的少女:“你还坐在那里干什么,灯子?”

“噫?!”正暗自庆幸逃过一劫的我妻灯子脊背倏地一僵,眼神飘忽着不敢对上他的目光,干巴巴的笑了两声,“那、那个……师傅,要不我今天就不麻烦您了吧?”

“说什么傻话呢。”辽苍介不耐的看着她,朝她招了招手,“你爸爸刚刚给我发消息,让我一定把你安全送回家。快走。”

“爸爸他怎么又这样啊……”

我妻灯子欲哭无泪的被手里自动飘起来的挎包拖着拽到他旁边,“你们就不能让我坐电车回去吗!我已经十八岁了啊!”

“是才十八岁。”辽苍介不容置疑的叩了下她的脑门。

黑发少女可怜兮兮的啜泣了一声,垂头丧气的把挎包抱进怀里,放弃了无用的挣扎。

她这副抗拒的样子成功勾起了羽张迅的疑问:“灯子小姐很讨厌被人送回家吗?”

“不,问题并不在那上面,羽张先生!”

我妻灯子生无可恋的看向了他,漂亮的小脸写满痛苦,“您不知道,别看我师傅平时看起来一副冷静大佬样,可他开起车来……会疯到让你生不如死!”

想是回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少女的表情逐渐惊恐起来:“而且您能相信吗?他一个出门就迷路的超级大路痴,居然敢不看导航就开车——!”

“灯、子。”

男人清冽而温柔的声音,突然在身后近在咫尺的地方响起,听起来惊人的恐怖。

我妻灯子猛地截住话语,后背“唰”的冒出了冷汗,抱头闭眼大喊:“啊啊师傅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这一次吧!!”

辽苍介懒得理她,抬手按住她的脑袋往旁边一带:“还不快走?”

少女如蒙大赦,一溜烟跑去电梯间了。

辽苍介面无表情的叹了口气,扭头看向羽张迅,正巧对上他弯成月牙一样的眼睛。

他奇怪的问:“你笑什么?”

“咳……没什么。”正想着“好出人预料的萌点啊”的羽张迅脸一红,视线心虚的飘走,又按捺不住转回来偷看银发男人的侧脸。

他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声问:“所以……你真的是路痴吗?”

辽苍介:“……不是。”

羽张迅暗自点头。

那看样就是了。

眼角余光注意到他小动作的辽苍介:“……”

天凉了,该给不尊敬师长的少女加训了。

*

此刻,有一件事情需要提前澄清。

我妻灯子之所以如此抗拒辽苍介送自己回家,青春期的反叛心理和不想跟着他迷路到异世界去这两点只占很小的比重,最让她生不如死的原因,其实还是——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深夜九点半,少女凄厉的惨叫伴着马达的轰鸣响彻了东京湾的天空。

对车内学生的鬼哭狼嚎充耳不闻,表情平淡的辽苍介看了眼手机上的导航,一脸“情况尽在本大佬掌控之中”的猛打方向盘。

“不要、师傅——!给我停——拜托、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啧……不要鬼叫,导航的声音都听不见了,不是你嫌我开车不用导航的吗?怎么用了又鬼叫?”

“可可可你倒是给我好好看路啊啊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就这样。

十分钟后。

“好了,平安到达。”

辽苍介一个急刹车将自己红色的法拉利豪车停在路边一家面包店前,相当腻烦的揉了揉耳朵:“赶紧下车,耳朵都快让你叫聋了。明天周末,去总部别忘了穿制服。”

“我……绝不会……再坐你的……车了……!”

一脑袋撞在前座上的灯子颤巍巍的打开车门,以一副要扑街的状态滚下了车。

羽张迅则一手握紧头顶的把手一手捂住嘴,脸上的表情着实不太好看,连遵守礼节跟我妻灯子道别都顾不上了。

“别说傻话了。”

未成年少女终于从车里下去了,辽苍介掏出烟盒,点燃了今晚的第一根烟,摇下车窗看了眼形状凄惨的小姑娘,难得轻轻笑出了声。

“这句话你每次坐我的车都会说,实现了吗?”

“……魔……魔鬼!”我妻灯子迎风流下了心酸的宽带泪,像是刚出生的小动物一样手脚并用、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

就算是在训练场被这鬼畜师傅训了整整一天,也不曾如此疲惫过。

这就是辽式生死时速的可怖之处。

“快点回去吧。替我向你母亲问好。”辽苍介最后驱赶似的向少女挥了挥手,一直目送她脚步虚浮又敢怒不敢言的飘回家,才收回了视线,静静的吸了口烟。

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少了吵闹的少女,两人独处的奇妙气氛再次笼罩了封闭的车厢。

辽苍介瞥了眼一言不发的羽张迅,顿了顿,垂眸把烟掐了,扔到车载烟灰缸里。

“抱歉,我开车的习惯不太好。后半路我尽量正常开。”他平静的说着,打开了所有的车窗散烟味。

羽张迅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按着胃部虚弱的说:“我算是见识到你的恶趣味了……”

“我哪有什么恶趣味。”辽苍介矢口否认,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探身打开他前面的储物格,从里面拿了瓶薄荷茶,拧开盖子递给了他。

沁人心脾的冷香一停即走。

“……谢谢。”羽张迅小声的道了谢,接过来抿了几口,耳根微妙的涨红了。

他放下冰冰凉凉的茶饮料,向后靠上椅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轻声说:“你很喜欢薄荷味的东西吗?”

“?”

正看着窗外等他缓过劲的辽苍介转回头:“什么?”

羽张迅抿了抿唇,有些不自然的偏开头,小声说:“就是你刚才……我闻到了洗发水的味道。”

辽苍介:“……”

他默不作声的挑了挑眉,看着男人掩映在黑暗中的泛红耳尖,微微眯起了双眼:“刚刚开会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了,迅,你难道……”

“……还没摆脱我异能力的副作用吗?”

男人撩人心弦的嗓音在耳边回荡。

羽张迅鸦羽一样漆黑细密的眼睫颤了颤。

他扭头怔怔的望着辽苍介,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忍不住心动。

心底压抑了多年的感情渐渐复苏,长发男人的四肢百骸中再次升腾起滚烫的、对辽苍介气息的渴求,目光无意中转移到他的唇上,一下子不止耳朵,连白皙的脸颊都染上了薄红。

辽苍介将他的反应映入眼中,慢慢偏开头,无声又有些无力的呼出了一口气:“抱歉——”

“你不用道歉!”羽张迅提高声音打断了他。

他垂眸躲开银发男人让人心悸的蓝眼睛,呼吸逐渐升温,喉结颤抖的滚动了两下:“……我以前就说过了,我对你的这份感情不是虚假的。”

他闭了闭眼,按捺住快得没边的心跳,睁开眼一字一顿的对辽苍介说:“我对你的喜欢一直都是认真的,辽君。”

“……”

辽苍介以平淡的眼神安静的注视着他。

在这一瞬,羽张迅曾经感觉到的、那种棋盘上的执棋者般淡漠而不带感情的考量,以及想象着将棋子放在哪里才最合适的思考,再次出现在了辽苍介的眼中。

只不过这一次,羽张迅没有发觉。

他在辽苍介堪称无动于衷的凝视下渐渐丧失了告白的信心,到最后实在耐不住等待,温柔又小心翼翼的主动试探道:“所以……你愿意跟我先交往试试看吗,辽君?”

辽苍介看不出真意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回到他轮廓漂亮的眼瞳上,蓝眸在路灯下折射出橘黄色的暖光,让他看起来几乎有些不可思议的温柔。

“你还记得上次分别时你对我说过什么吗?”他突然声线淡淡的说着,薄而好看的唇线微微勾起,“你说下次再见面的话,想和我从朋友做起。”

“诶……我还说过这样的话吗?”羽张迅一愣,随即却轻轻笑了起来。

他歪头试探的靠近辽苍介,墨色的瞳中满满的都是对方的倒影,声线轻缓,又隐约带着几分狡猾的说:“辽君,那么长时间之前的事,你居然还记得啊?”

【“那么多年前的事,你怎么还记得?”】

几十分钟前自己才说过的话,就这么被对方说出了口。

辽苍介低头无声的笑了笑,眼里的坚冰似乎不可思议的发生了些许软化。

这一丝软化被羽张迅捕捉到了眼中,连着他温热的呼吸一路烫到他的心尖。他呼吸一抖,忍不住抬手抚上辽苍介的脸,手指摩挲着男人的唇角。

“你答应了,对吗?”他小小声的问着,嗓音中带着些可爱的鼻音,“那……我可以吻你吗?”

辽苍介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垂眸安静的看着男人,唇角勾着一抹奇异的、浅淡而好看的弧度。

于是羽张迅像是受到了蛊惑,又像是得到了鼓励一般,眼眸中闪着微光,目光怔忡迷恋的凑近了他。

车水马龙的人声似乎在此刻远去,车内的气氛逐渐升温,两人的脸庞越来越近,身影在从窗玻璃洒下的温暖灯光中逐渐重叠。

——直到一阵粗暴的敲打声自车外传来:“喂喂喂,这里不允许停车!赶紧开走!”

“!!”

羽张迅的动作猛地一僵,尴尬的放开辽苍介就想后退。

就在这时。

辽苍介抬手按住他的后脑,在他惊愕的注视下直截了当的吻了他。

“……!”

在这一刻,巨大的震撼淹没了羽张迅。

薄荷、烟草和淡淡的酒香充斥鼻腔,馥郁而浓烈的气息融为一体,冷淡却让人心动如潮的吻瞬间将他吞噬。

渴慕许久的男人正在吻他——这个事实像海浪般汹涌袭来,转瞬间就击沉了羽张迅理智的小舟。

「掌中京」副作用多年来的压抑得到释放,神性的力量眨眼间便放射到羽张迅的四肢百骸,泡软了他的每一根神经。

积攒了十数年的饥渴像岩浆一样掀翻了他,长发男人喉咙中发出含糊难耐的呜咽,伸出手胡乱的紧抓住辽苍介背上的衣料,被突如其来的热意和欲.望熏得面颊滚烫,动作激烈的回吻着他。

“我说,你们听见没有——”

交警煞风景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在下一刻猛然截住。车内气度惊人的银发男人薄唇殷红,眼神却冷漠如冰,从怀里掏出一本黑皮证件直接杵到他眼皮底下。

——警察厅高级警司。

看清了阶级的交警先生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原地倒退三大步,道歉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便眼睁睁看着这辆张扬的豪车绝尘而去。

——羽张迅是被辽苍介抱回家的。

双颊晕红的长发男人甚至都没想着打量一下周围的环境,便踉踉跄跄的被高挑精实的身躯按在床上压了个严实,顺手扯住他的衣领将他的头颅拽向自己,饥渴的继续索求火热的亲吻。

月色如水,屋内的气温却在耳鬓厮磨中急速升高。

羽张迅面颊滚烫的揽住辽苍介的脖子,一遍遍摩挲着他的鬓发,在他耳边低声说:“我喜欢你,辽君,我喜欢你……”

黑暗之中,他看不见银发男人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含笑的应声,鼻音令人心颤的性感。

辽苍介低头解开男人的腰带,轻轻啄吻着他的眼睛,唇角的弧度淡漠而散漫。

“我也喜欢你,迅。”

※※※※※※※※※※※※※※※※※※※※

苍介的嘴,骗人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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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该死的第二异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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