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章 竹堑

“离太子登基还很有些年头吧？”送走史天泽，郑之流却不明白为何文青突然说起此事，“太子都做了十多年的太子，也没听说官家有传位的迹象。”

文青翻个白眼，鄙视道：“你只是琼州的一个小商人好不好，庙堂之上的那些事你知道多少。”

郑之流一听这话，很不服气，“你不也是在琼州这一块儿，你连中原都没去过，我多少还经常往中原跑，我都不知道你不是更不应该知道。”

“嗯，这倒是。”文青点头，“我猜的，我猜太子这两年就会登基，最迟不超过三年。”

貌似赵眘是绍兴三十一年还是三十二年登基的吧，文青不大记得了，他对南宋的历史不怎么熟悉，之所以知道赵眘这个人，那是因为宋孝宗是南宋唯一一个上得了台面的皇帝，其余几个皇帝不是昏君就是碌碌之辈，不值得他花费脑细胞去记。

“我就知道你是猜的。”郑之流鄙视之。

文青找来刘善：“准备三千奴隶，还有粮食、木材、石头、钢铁、麻和一些建筑工具。”

刘善虽然感觉奇怪，却不敢过问，自去准备不提。

随后文青来到水师营地，水师的陆地营寨倒是已经建好，但水寨才刚刚开始修建，战船都只能停靠在一旁的港湾里。

文青找了一圈却没找到阿和，却看到了王老根，这厮正带着一些人围着巨大的飞剪船指指点点。

“阿和呢，那厮去哪儿了？”

“大人，闵统领回吉阳县去了，他说是去招募一些俚人和瑶人过来，顺便闵统领手下的那些俚人也想将家人都接到巴石县来。”

说起回吉阳县，文青想起了小姑娘阿雅，阿雅几个月前被闵族长派人强拉回东阳寨，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小姑娘其实还是挺可爱的。

水师的确是要招些人，将近七十艘飞剪船，但是能开动的不过十几艘，即使只给每艘船分配最低水手，水师一千二百人也只能勉强开动二十多艘船，其余的船都空在哪儿，估计这次阿和回来之后水师能多开动一些战船吧。

见文青望着海中的船只出神，王老根犹豫半晌，试探着道：“大人，属下想调去水师，不知道行不行？”

文青回过神来，“调去水师？”

“是啊，属下和兄弟们本是海盗，常年在海上讨生活，水战本是家常便饭，对于陆战却不甚精通。”王老根道：“正好，大人有船，却缺人来开船，属下那一千兄弟不就正好可以上船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文青有些犹豫，这些海盗还只是刚刚投靠过来，忠心方面实在堪忧，将他们限制在陆地上还好，即使不忠心也翻不出浪花来，但是一旦让海盗们上船，文青不确定到时候海盗们会不会连船带炮一起拐跑，火炮无关紧要，丢一些也不打紧，但是飞剪船绝对不能丢。

考虑半天，文青终是对海盗不怎么放心，于是道：“让你们上船可以，不过不能上飞剪船，水师还有二十多艘福船和广船，你们就上那些船。”

王老根大喜，他本来就是冲着那些福船和广船去的，本来就没指望能上飞剪船，不过，有船就好，他也不挑食，而且他相信，只要他忠心日后总是有开飞剪船的机会的。

“谢大人。”

既然连海盗都能上船，马来人也是可以的。

文青从马来人之中招募了两千人，都是水手，舵手、测量员、炮手之类的活暂时还没有马来人的份，

马来人或许说不上忠心，但他们已经将土著得罪狠了，现在马来人在巴石城周边上百里地域都不受欢迎，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受欢迎的范围还在扩大，土著人看到马来人就喊打喊杀，他们也只能依托巴石城生存，在这样的情况下，或许他们说不上多么忠心，但叛逃却也很难，土著不会接受他们。

数日之后，奴隶和物资准备完毕，文青带着四十艘飞剪船北上。

沿着吕宋岛西海岸，经过巴林塘海峡，船队找到一个大岛，这个大岛自然是台湾岛，在这个时代叫做大琉球，船队沿着大琉球的西海岸北上。

台湾的西海岸真是太糟糕了，岛礁太多，沿着海岸线航行的话动不动就会触礁，怪不得郑成功攻打台湾不但需要寻找专门的登陆地点，还得趁着涨潮的时候登陆，感情是被礁石逼的。

“大人，发现一个港口。”

文青吃惊，土著人是不会有港口的，难道这个时代就有汉人移居台湾了吗？

爬上瞭望台，文青举起望远镜一看，果然是有一个港口，虽然小点，但是专业的港口没错，码头设施虽然简陋，但很齐全，不会是土著出品。

文青当即下令：“靠港。”

四十艘飞剪船进入这个小港，惊得码头上的人一阵鸡飞狗跳。

很快就有一艘小船过来交涉，一个老头带着数名护卫爬上文青的座舰。

看到满船穿着宋军军服的士兵，甲板上也有不少床弩，老头很是吃惊，被带到文青面前之后，老头的态度十分恭敬，“小老儿张全，恬为本地地头，未知是哪位大人带兵至此？”

“本官乃是吉阳县知县文青，“好吧，或许已经不是知县了。文青道：“此次带人欲往大琉球北端建立港口，路经此地看到此处有一个港口，遂过来看看。”

“原来是文知县。”张全有些摸不着头脑，官兵跑到大琉球来也就罢了，可是来的怎么会是一个知县，这也太不着调了吧。

文青对这个港口很好奇，对港口里的人更好奇，问道：“这个港口叫什么名字？你们是一直生活在大琉球吗？还是以这个港口做中转？”

张全道：“这里是竹堑，本地居民大多都是祖辈在两晋隋唐时代从中原迁徙到大琉球来的，也有一些是最近几十年迁过来的，此外竹堑周围还有一些大琉球的土人村落。”

竹堑？那不就是新竹吗？没想到这个时代的新竹就有汉人移民，文青大为高兴，又问：“竹堑有多少人丁？”

张全很是疑惑，却不敢不答，道：“竹堑总共有四千户，两万余人。”

文青大失所望，才两万人，中原人都是怎么殖民的，几百年的时间才殖民了两万人，估计还没有本地的土著人多。

不过，好吧，有两万人也凑合了，文青本来的打算是去台北或是基隆建一个港口的，那两个地方除了土著之外估计一个汉人都没有，竹堑还有两万人，已经算不错了。

文青吩咐左右：“让黄有粮和王勃两位千夫长先行登陆，然后让奴隶建立临时营地。”

莫青言是文青最信任的人，被留在巴石县看家，阿和手下的水师和王老根手下的海盗文青各带了一半过来。

张全大惊，“大人，您这是……”

文青笑道：“本官不是准备去大琉球北端建立一个港口么，正好竹堑这里有汉人居住，比去北端强多了，所以本官准备就在竹堑建立港口……哦，你们这儿已经有港口了，这更好，都不用新建，将现有港口扩建一番便成。”

张全一听，惊慌失措，连忙道：“可是大人，竹堑并不属于大宋治下，我们祖祖辈辈就居住在这里，这里是我们的土地，大人在此地建立港口，是不是有些不妥？”

“你们的土地？不妥？”文青脸一沉，乜着眼看着张全，冷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居然敢说这里是你们的土地？不妥？本官将你们全部贬为奴隶是不是就妥了？”

张全吓了一跳，更为惊恐，连声道：“不敢，小人失言，还望大人海涵，大人于此修建港口甚是妥当，小人并无异议。”

“哼！”文青冷哼一声，道：“谅你们也不敢有异议。”

张全很是无奈，却不敢反抗。

黄有粮和王勃带着两个千人队先行登陆，开辟出登陆区之后，三千奴隶下了船。

张全看到三千衣衫褴褛的南洋猴子被如狼似虎的士兵用刀枪和皮鞭驱赶着下了船，然后猴子们被押着寻了块开阔的空地开始搭建营地，看着这些，张全在吃惊之外更觉惊恐，他这才知道，刚才文青所说的将他们贬为奴隶一说并不是虚妄，眼前这不就有三千奴隶么。数千手持刀枪、背着弩箭或一根大铁管（火枪）外加穿着一身铁甲的士兵先后登陆，看到这些，张全呆不住了，向文青告了一声罪之后，匆匆下船。

看着张全他们坐着小船回到港口，然后飞快进入港口后面的城镇，文青估摸着在竹堑建港一事应该问题不大，兵临城下，这里的人应该不会不识趣吧？其实呢，文青刚才恐吓张全说如果他们不识趣就将本地汉人全部贬为奴隶，这番话自然只是说说而已，抓捕异族做奴隶文青表示毫无压力，但是面对汉人同胞，文青还下不去那个手。

吓唬一下本地人而已，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不能吓人，是吧？

竹堑人还真被文青给吓住了。

张全很快又回来了，还带来十几个人，应该都是本地的头面人物。

“大人，经过小人与竹堑父老商议（又见被代表），竹堑所有人都对大人在此地建港没有异议……”

文青打断他的话，摇摇手指，道：“不仅仅是建港，竹堑还必须纳入大宋治下。”

张全他们脸有怒色，却不敢发作，只是其中一人当即发作出来，那是一个精瘦的中年人，这厮指着文青，怒道：“你凭什么将竹堑纳入大宋治下，竹堑是我们的，不属于大宋，我们祖祖辈辈就生活在这里，凭什么你一句话就将我们划入所谓的大宋治下？”

文青没有理会那厮，只是问其余的人，“这是你们的意思？”

其余人等面面相觑，责备地看着指着文青叫骂的那个中年人，那中年人却对众人的目光视而不见，只是怒视着文青。

张全道：“这却是他个人的意思，与我们无关。”

张全这话惹来那个中年人的怒视，张全同样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

“你们呢？”文青看着其余的人。

众人纷纷出言，“这是他个人的意思，跟我们无关。”

“好，很好。”文青笑了，目光转向那个中年人，脸色一冷，道：“看来就只有你一个人反对了。很好！我允许别人反对，但是反对的人都得死，只有死人才有反对的权利。”

文青一摆手，两名护卫来到他面前，拱手听令。

“杀了他。”

“是。”

那中年人大惊，叫道：“你敢杀我？我们家族是本地大族，你要是杀了我你就别想安稳接收竹堑。”

两名护卫当即拔刀冲了过去，一名护卫一刀砍下，那中年人连忙躲闪，却没躲过，被一刀看在肩膀上，另一名护卫补了一刀，人头落地。

张全那些人看得胆寒。

环视四周，看着静若寒蝉的众人，文青大为满意，怕就好，要让你们尊敬我那是以后的事，现在只要你们怕我。

“刚才这个人说他们家是本地大族，可有此事？”

张全道：“的确如此，此人的家族的确是竹堑大族，他们家的田地占到了竹堑所有田地的三分之一还多，是本地最大的地主。”

地主好啊，杀掉地主刚好可以将地主的土地分配给平民。文青招来一名百夫长，“带着你的人去将竹堑最大的地主家抄了，把所有的地契……呃！”说到这儿文青哑然失笑，竹堑连官府都没有，哪来的地契，在这样的荒蛮之地应该是拳头为王，谁的拳头大谁就能占更多的土地。

想到这儿，文青怕一个百人队过去抄家会出现大的伤亡，连忙加派两个百人队。

“你们去将本地最大的地主家抄了，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属下明白。”

全副武装的三百士兵去了城镇。

“好了，现在没人反对了吧？”文青看着张全一行，没有人敢跟他的目光对视，也没有人出声。文青点点头，“既然没人反对，那么从今日起，竹堑正式纳入大宋治下，本官以竹堑镇以及周边一百里土地设立竹堑县，张全，由你来做竹堑县的知县。”

“我？”张全大感意外，看看其他人，个比个吃惊，“由小人来做竹堑县的知县吗？大人，虽然小人不大懂得中原的规矩，但是小人听说要做官的话得先考科举，小人从未考过科举，如何做得知县？而且，那个……大人的官职也才是知县，却任命小人为知县，是不是有些不妥？”

“哪有那么多不妥，本官说你做得你就做得，本官在南方的吕宋岛也任命了一位知县，你是第二位。”文青还以为这些人不懂中原的规矩呢，没想到却是懂的，不过没关系，中原的规矩神马的就是浮云，文青愿意遵守它才是规矩，不愿意遵守它就是狗屁。

见张全还想说什么，文青有些不耐烦，“行了，你不想做的话我就换人。”

张全马上闭口不言。

“张知县，从今日起在竹堑县境内全面推行大宋律，还有均田令。”文青将均田令说了一遍。

均田令的好处是人都明白，不过文青对张全带来的这些人说这些却是对牛弹琴了，这些人都是大户豪强，均田令的好处是对普通百姓而言，对于这些大户而言，均田令不但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危害到他们的利益，毕竟如果百姓都有田可耕的话，大户的田地就无人租种，那么那些大户该盘剥谁去？

这一点文青也是最近才想到的，均田令不但对普通百姓好处多多，而且可以压制大户豪强，还可以促进工商业的发展，大户豪强的田地不是没人租种么，没了地租他们只能想别的方法创收，那么只要文青加以引导，工商业不就可以发展起来么。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眼前的这些大户听说均田令之后，虽然对文青依然畏惧万分，却纷纷出言反对，而他们反对的最大的理由就是竹堑没有那么多的田地可以分给百姓，总有些人是分不到那么多田的。

文青对这些人的说法嗤之以鼻，他知道这些人的小算盘，不就是怕没人租种他们家的田么，还怕他们家的田地被文青没收，不过均田令势在必行，大户们可以反对，但是反对无效。

“你们放心，本官不会动你们的土地，竹堑本身没有那么多的田地，但是土著有，竹堑周围多的是土著，土著的土地就是本官的土地，然后就会是百姓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