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审视

弹在营帐里与纲手见面，此时的她一身便于行动的忍者作战服，与过去居家的样子有些不一样，眉宇间更显英气。

“好久不见了，弹，先前没有时间与你说说话，你应该在想我找你有什么事情吧？”纲手说道。

弹微微点头，他确实不知道纲手为什么要找自己，虽然他们曾经见过一面，但到底算不上特别的熟悉，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需要纲手找自己谈话。

“倒也不是什么军国大事，可以算是我个人的一些私事。”纲手微微低头，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即问：“这么久不见，不知道弹你现在的情况如何？”

纲手问的自然便是弹的“病症”的情况，弹马上就意识到这一点，回答道：“是的，纲手大人，就如您所说，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我现在的情况已经好转不少，谢谢纲手大人的关心。”

“是吗……”在纲手的心底里，觉得弹所说明的情况应当与自己是一样的，可现在人家已经好转，自己却还是老样子，不禁有些患得患失。

在那次见面之后，纲手便收集了不少相关症状的资料，细细研究了一番，虽说心理疾病与幻术所造就的精神后遗症是这个世界是暧昧不清的概念，但有本事的医疗忍者基本上都能察觉到一些不同的地方。

在多次翻阅资料调查之后，纲手已经可以确定这种病症绝非是因为幻术导致的精神后遗症造成的，即便在那些人里有不少都有在战争里被幻术给折磨的记录，可结合其他人的情况后，她依然得出这样的结论。

不过，肯定也与幻术所导致的病症上有着共同点，也就是出现在精神层面上的问题，人的意识是很奇妙的东西，即便是有着可以影响精神的幻术体系，要说人有没有真正认识到意识到底是什么，纲手自己也是说不清的。

纲手怕血的毛病自然也是出于这样的因素，这应当是她的弟弟和爱人的死亡给自己带来的影响，一直以来折磨纲手的梦魇便可以证明这一点。

可到底该如何去治愈这种情况，纲手仍然没有得出结论，在先前的战斗里她就感觉自己的毛病没有任何好转。

纲手不由自主地抬起双手握在一起，搭在面前，微微挡住自己的面容，她沉吟了一下，说：“我能问一下吗？弹，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好转的，有做过什么吗？还是说，真的只是因为时间流逝的缘故？”

“具体的原因我也说不明白。”弹看着纲手的样子，眼睛微微眯起，说：“纲手大人，我可以简单说一下我的想法。”

“你说吧。”

“纲手大人，您应该知道，我当时会有这样的情况，是因为我的老师，旗木朔茂的死。”

“嗯，我还记得。”

“那时，朔茂老师犯了很重的错，以至于他选择去执行秘密任务弥补过失。而我觉得他是故意在寻求死亡的，只是用这样的方式去掩饰。这样的想法让我一直感到困惑，为什么他要选这样的路，要弥补明明还有其他的方法，或者是将任务完成不好，为什么这样付出自己的生命？”

纲手听到这里，微微抿起嘴唇，在弹开始描述自己的心路时，她开始想起自己的过去，与弟弟绳树和爱人加藤断一起的时光。

绳树是一个有天赋的孩子，从小就将火影当作自己的梦想，为此非常得努力，在进入战场的时候，尽管是一个下忍，却也常常冲在战场前方，自己曾经批评过她不该这样，可绳树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在自己赠与爷爷柱间所留下的项链后不久，绳树就是战场上阵亡，大蛇丸告诉他是因为收到礼物而非常高兴，以至于在战场上贸然追击敌人，踏入敌人的陷阱。

她那时就觉得是自己的错，要不是因为自己将爷爷留下的项链送给他，鼓励他的梦想，要不是因为自己没能改正他明明是一个下忍，却冲在战场最前方的坏习惯——后来她觉得这是因为绳树对于火影的追求，而有着强烈的表现想法——那么，绳树不至于落到这样的结局。

那时她还可以用绳树身边没有医疗忍者进行自我安慰，但在加藤断的那次事件里，她连这样的安慰也找不到了。

加藤断跟绳树一样，也是以火影为目标的优秀青年，跟自己的两个同门比起来，加藤断没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很符合少女的幻想，以及其出面支持自己对于医疗忍者的提议，双方便走到一起。

而有着火影梦的加藤断同样在战场上身先士卒，因为他非常明白，火影是得到众人认可的首领，没有拿得出手的、令人信服的战绩，是不可能得到火影的位置的，军功是比任何东西都要有说服力的。

但在那惨烈的战争里，即便是加藤断这样的高手，一个不小心也会遇到生命的危险，而自己这个木叶忍者村最强大的医疗忍者，明明在他的旁边，却无法挽救他的性命。

这件事一方面打击了纲手作为医疗忍者的自信，也失去了在绳树死亡时能找到的借口，再者，加藤断的死亡原因，在某种程度上跟自己的弟弟是一样的，都是为了火影的梦想而冲在战场前方导致的。

这让纲手渐渐开始觉得，火影这个称号其实就是一个诅咒，为了追寻火影称号的人，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而得到火影称号的人，同样如此，她的爷爷柱间为了结束乱世，为了挡住袭击木叶忍者村的宇智波斑，将身体的力量给压榨殆尽，本来有着强大生命力的身体也走向油尽灯枯的地步，而二爷爷扉间在与云隐忍者村的结盟过程中，遇到对方忍者叛乱，为掩护木叶年轻一代，他自己所精心培养的继承人们，断后伤重不治而亡。

而现在还活着的三代火影，也就是说她的老师猿飞日斩，在治理村子以及应付其他国家的过程中，也常常是废寝忘食，往往还会遇到许许多多的的困难，处理某些事情也无法像常人那样任由自己的心意，普通人可以这样，而火影却不行，因为他顾虑的太多。

就像是第二次忍界战争的时候，纲手提议要在每一个小队里安排医疗忍者，猿飞日斩认可这样的方法是正确的，否则日后他也不会支持纲手建立医疗部，可限于当时的资金和人手，他没有立即答应，直至得到新的资金支持以及空出人手才令纲手着手这件事

纲手能够理解猿飞日斩这么做的理由，资金不足、人手不够，的确没法做到。可她当时因为没有医疗忍者在旁失去了自己的亲弟弟——虽说后来因为加藤断事件，她觉得就算有医疗忍者在，也不一定能就回来——所以她的心里多多少少对于老师是有怨气的，她日后回想起来对这样的念头常常感到羞愧不已。

猿飞日斩当时没有立刻答应是正确的，在本来就有限的资源下投入到医疗忍者去，一旦影响战斗方面就会很麻烦，医疗忍者再能挽救人的性命，却也无法作为正面战争迎击敌人的需要；而纲手为了防止绳树的悲剧不再出现，而提出这样的建议，以及因为猿飞日斩没有答应而心怀怨气，也同样是可以理解的。

而在对火影这个称号开始产生质疑的时候，猿飞日斩的表现就为纲手提供了依据——看看，就因为猿飞日斩当了火影，开始顾虑这样顾虑那样，医疗忍者事件是一个，其他的事情同样也有，比如老师的同门志村团藏所率领的根部，明明有着那样的隐患，为什么老师还是允许他们的存在？

就算对方所培养出来的情报人员为村子带来许许多多重要的情况，挽回诸多的损失，赢得不少的利益，可它的危险性不是已经摆在那里了吗？只是因为老师是火影，为了村子，哪怕根部有着那样的隐患，他也仍旧允许它的存在，即便将来对方的根部真的会带来危险，此刻已然也要让其存在。

纲手年轻的时候还是有不少怨气的，但现在她也是一个三十左右的成熟女人，早不是天真孩童，参与高层的事情多了，渐渐也能理解猿飞日斩的苦处。虽然猿飞日斩做的某些事情让纲手很不满意，但作为木叶忍者村的火影，他仍旧是一个称职的火影，没有辜负先代火影们的期望。

可是，正因为这样，纲手对于火影这个职位是越来越感到不痛快了，小的时候她也期望过火影，成年以后在调笑绳树的梦想时，心里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幻想，而现在她早就放弃这个想法。

现在的“木叶三忍”里应该就只有大蛇丸还在坚持这样的想法吧，纲手是已经放弃，而自来也同样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在与自来也聊天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

因为对于火影的看法变成了这样，纲手对绳树、加藤断因为追逐火影而付出自己的性命而觉得不值得。

纲手的神情有些恍惚，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弹静静地看着自己，问：“纲手大人，您在想什么呢？”

“不，不，没什么。”纲手连忙说，她当然不会在一个小辈面前谈及自己的心事，那样会影响自己作为长辈的脸面，再说，她也不愿意说这件事。“我刚刚一时出神，真的很不好意思，弹，我刚刚是有错过什么吗？”

“没有，才说了一段而已，我想那时候纲手大人应该是听进去了，因为纲手大人就是在那之后才出神的。”弹说。

“是、是吗。”纲手微微松了一口气，要是对方在说，自己却是出神忽视，即便对方是一个小辈，她也会感到不好意思的。

“看到纲手大人刚刚的样子，我不禁在想，纲手大人您是不是也因为有什么而困惑吗？就像我一样。”弹盯着纲手的眼睛说。

纲手的心不禁“跳”了一下，明明对方只是一个少年，此刻她却觉得对方的目光像是一个自己同龄的人，甚至还要成熟一些的人，这样的反差令她感觉到疑惑。

“没有那么回事！弹，你就继续说说你的想法吧。”纲手的声音微微高了一些，她马上就意识到这不是不打自招吗，不禁心里有些恼怒。

“我明白了。”弹没有追问下去，这样的适可而止让纲手内心感到一丝丝欣赏，这个态度令她很满意。

“那我就继续说了。就如刚刚所说，我一开始因为朔茂老师选择这样的做法而感到愤怒，可后来转念一想，朔茂老师当真是为了寻求死亡而去执行这样的任务吗？用这样的想法去揣测朔茂老师，那岂不是对于朔茂老师的侮辱吗？朔茂老师当真是因为这样的理由而死亡的吗？”

纲手微微怔了怔，脸色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想到这里之后，我就开始思考朔茂老师过去所说的一些话，那时朔茂老师确实说了一些当时我所不能理解的话，后来我方才我认识到朔茂老师的一些真心。我方才渐渐理解到，朔茂老师绝非是为了追寻死亡而去执行任务，而是出于其所坚持的、所执着的信念！朔茂老师是为了自己的信念而奋斗的，死亡只是一个不幸的意外，他一定是认真想为村子挽回损失的，而非故意自杀。想明白朔茂老师并非是故意寻死后，我的心就仿佛积郁已久的血脉完全畅通那样那样自在。”

弹对于那种感觉的描述，纲手作为医疗忍者是非常理解的。而她也明白弹好转的原因，因为一开始弹是认为旗木朔茂是故意自杀的，任务只是掩饰，对于旗木朔茂采取这样的做法非常不满，方才出现那种病症；而在那之后，他认识到旗木朔茂绝非是因为这样的理由而去死的，只是在执行任务中不幸死亡，理解到旗木朔茂并非是那样的人后，情况就开始好转。

虽说纲手知道旗木朔茂真正的死亡原因，但她此刻不会说出来，免得影响到对方，当然，她不知道就算说出来也没事的。

虽说旗木朔茂真正的死亡原因是自杀的，可在读过旗木朔茂的信之后，弹觉得旗木朔茂的死亡不是怯懦，而是一种不屈的抗争。在理解到这一点之后，他的怨气也开始慢慢消失，即便仍旧会因为旗木朔茂选择这样的路而感到遗憾，因为他觉得旗木朔茂应该可以与其一起抗争，慢慢改变这个世界的，可毕竟不会怨天尤人，所以这番话倒也不是完全虚假，也有真情实意在其中。

而他对于纲手所说的，有一定程度上的粉饰，可他所针对的并非是旗木朔茂这件事，而是其他的两个人，他觉得纲手应该能够听明白。

纲手此时确实是在慢慢思考，弹是因为对于旗木朔茂的心意产生误解方才那样，那自己的原因是什么呢？就在刚刚出神的那段时间，她对自己的心路历程也是有在刨析，那自己是否在其中有没有想通的地方呢？

“我明白了。你先走吧，你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呢。”纲手沉默了好一会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