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惊鸿一瞥

“......”肖敛茫然地怔了怔，循着自家司爷的眼神看过去，视线落在苏酥心神不宁的面庞上，随即瞬间立即收了回去。

敢情这位爷一门心思都在自己老婆身上，压根就没听见他刚才说的话。

看着眼前的两位各怀心事的模样，肖敛默默地在心底叹了口气，嘴上应了一声，转头却吩咐手下人去准备点吃的来，然后连哄带劝地将这两位送去了休息室。

室内暖气开得很足，窗外雪花大片飘落，在那空旷而刺眼的雪白之中，苏酥弓着脊背窝在沙发上，单薄的身形像一片脆弱的纸，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被周围的空气吞噬。

司墨沉默着走过去，展开一条宽大而柔软的薄毯披在她身上，又将毯子一角掖了掖，而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要走。

“你之前有没有出现过这种症状？”苏酥冷不丁地开口。

司墨顿住脚步，回头看过去的瞬间正好对上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自从两人回到休息室，大半天的时间过去了，这是苏酥主动开口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顿了片刻，司墨拉过一侧的椅子坐下，隔着一米距离淡声道，“除了你和两个孩子，我从没和别人接触过，所以我也不确定。”

为人父母的，在孩子的事情面前，他们这些大人之间再大的爱恨纠葛也都变得那样微不足道了。

他努力克制着不去想苏酥陪了闻人愿整整一晚的事，眼神落在苏酥那双隔着毯子也依然棱角分明的蝴蝶骨上，微微皱起了眉，指骨不自觉地捏紧了些。

太瘦了。

“......”不知怎么的，他说的云淡风轻，落在苏酥耳朵里，却无端让她更内疚了。

她正挠着毯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听见司墨继续道，“肖敛说错了，这不是病。”

他低沉的声音压着点疲惫的微哑，如同松脆的雪粉落在了松针顶端的摩擦声，低低地蔓延在空气中，夹着一丝讥诮的冷笑。

“这是种刻在我们司家人血脉里的诅咒，是带来财富的力量，也是注定孤独的枷锁。我从来没有见过我母亲，我是我父亲按照司家历代的规矩特殊受孕的婴儿，我们家的人天生不能和任何活物有肢体触碰。”

苏酥一怔。这些话从司墨口中说出来的感觉太过怪异，怪异中却又偏偏掺着那么点合情合理。

“肖家世代从医，每一代子孙都是司家家主专属的私人医生，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于这种无法掌控的异能还是无从下手。我像蛋挞这么大的时候，有一次看到路边别人养的小狗，忍不住偷偷摸了一下，那只狗瞬间被电焦了。”

苏酥心头猛地一揪。

窗外皑皑的雪山反射出刺眼的亮白，她在这一片白茫茫中看见了司墨眼角擦出的冷意。

“后来我再也没和任何活物接触过，一直到那时候。”

意识到“那时候”指的是什么，苏酥脸上不合时宜地热了热。

“所以在我知道蛋挞能控制这股力量的时候，我很高兴。他比我厉害，所以这次也一定能平安无事。”司墨冷不丁转过头，视线落在苏酥茫然的脸上，“他会好起来的。”

苏酥垂下眸，心烦意乱地点点头。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道，“你刚才说，这力量带来‘财富’？你们家不是依靠祖上留下来的产业才发展成今天这样的吗？”

“不是。我以前听父亲说过，大概是近百年才......”

司墨摇摇头，然后话音戛然而止，湛蓝的瞳底闪过一丝幽暗的光。

他倏地抬起头，和苏酥四目相对，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司家家业积累至今，如果最早是靠着这份力量才开始走上坡路，那是不是说明这力量其实不是完全无迹可寻？

解铃还须系铃人。

要想治好这延续了数代的怪病，起码要知道这力量究竟是从何处而来，有果必有因。

这念头一冒出来，苏酥当场就掀了毯子要往外跑，被司墨攥着手腕拉了回去。

相比之下，他显得沉稳得多，匆忙地将她裹了回去。

苏酥还想再抗争，就被他猝不及防落在唇上的吻压得愣在了原地。司墨蜻蜓点水一触即放，宽慰似的抵着她的额头道，“你先休息，有消息我会告诉你，别到处乱跑。”

只有那微微有些加快的气息暴露了他掩藏在这张波澜不惊面容之下的那颗激动的心。

“......”苏酥被那双蓝色的眼瞳看得半个“不”字也说不出来，被他裹成了个沉默的粽子，“好......”

片刻后窗外传来发动机的嗡鸣声，她起身到窗边一看，那辆黑色越野已经迅速地奔入了一片茫茫雪色之中。

家训和家谱已经尘封多年，打开箱子的时候有一股腐朽的空气缓缓升腾起来，带着仿佛来自百年前那段岁月的苍凉，连带着室内的温度都低了好几个度。

窗外暮色低垂，冰冷的夜风穿过赤裸的枝丫，发出细小的呜咽，司墨脸色冷沉如水，神色凝重地打开了那份略微有些发黄的册子。

最后一页的顶端是一行细小的毛笔字的文印版，笔锋凌厉顿挫，字字清晰。

“光绪二十五年，蟾宫之下初见神女，惊鸿一瞥......”

神女？

司墨皱起眉，视线下意识地顿在了这里，幽蓝的瞳色缓缓加深，如同晕开了一颗湛蓝的墨——

“惊鸿一瞥？你们家人从古代开始就流行对人一见钟情了？”一道清越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司墨猛地抬起头，只见窗户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大半。

苏酥身上裹着他亲手披上的那条薄毯，黑白分明的眼底闪烁着细碎的亮光。

她一条腿靠在窗框上，没型没款地偏过头，额前的碎发凌乱地遮住了半边脸颊，月影下身姿曼妙，像个刚从夜色中幻化成了人形的妖精。

察觉到司墨的目光，她垂眸迎过来，朝那张写满了惊愕的俊颜弯了弯眉眼，眉梢勾出一点状作不经意的媚来。

“......”司墨手上不自觉地一抖，差点把独此一份的家训摔了，随即被苏酥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

可惜她虽然动作灵敏，却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经历过整整两天一夜的连轴转，手指刚抓到那册子的一角，身体就突然失了重心，猝不及防地从窗框上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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